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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3章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徐一辉慢悠悠地起了床,闲步院中。晴空一碧,艳阳高悬,没有一丝风,天气暖和得不像才入冬,倒像是要回春。院子正中大太阳地里放着一张小桌,一把躺椅。桌上一局残棋,一本倒扣的棋谱,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着一个人,闭着眼睛,伸着两条长腿,正是宋予扬。

  “小蝶呢?”徐一辉走过去问道。

  宋予扬微微睁开眼,看清了是徐一辉,便又闭上了。“我派她去查案了。”

  “去哪儿查案?”

  “京城。”

  徐一辉惊问:“你让小蝶自己一个人回京城了?” 

  宋予扬睁开眼。太阳亮得晃眼,宋予扬伸手遮在眼睛上。“你别慌,我派了扬州府的老王头跟着她。老王头是二十多年的老捕快了,经验老道,谨慎妥帖,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你起来!”徐一辉赌气说道。

  “怎么了?”宋予扬莫名其妙。

  “起来!”

  宋予扬坐直身子,徐大捕头今天有点不对劲儿。徐一辉一把把宋予扬拽了起来,宋予扬笑道:“好好好,让给你让给你。”

  徐一辉老实不客气地躺了上去,阳光暖洋洋地晒着,舒服极了。这小子还真会享福。“有热茶吗?渴了。”

  宋予扬摇摇头,笑着去了,一会儿一手托茶盘,一手拎把椅子出来了。他把椅子放在桌边,倒了碗茶给徐一辉,伸长腿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眯起了眼睛。徐一辉喝了两口茶,“早饭呢?饿了。”

  他这是给钱小蝶报仇来了?宋予扬哑然失笑,二话不说进去端了早餐过来,“徐大捕头,你还有何吩咐?”

  徐一辉不理他,自顾吃起来,吃了两口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把小蝶派出去跑腿儿,自己躺在这里晒太阳?你真行!”

  宋予扬笑道:“以前我也是这么支使小赵的,怎么没见你打抱不平啊?”

  “你还真把小蝶当跟班使了?”

  “那当然。小蝶是认认真真想当好捕快的,你老觉得她是来玩儿的。小蝶差不多和小赵同时进六扇门,她人比小赵聪明,武功也比小赵好,可办起事来就不如小赵老练,这都是拜你徐大捕头所赐。有你寸步不离地守着,什么都替她办好,她还需要做什么?你也得给她一个显威风的机会吧。林家这案子,我打算交给小蝶办了。”

  徐一辉沉默半晌,说道:“说得一套一套的。你舍不得离开扬州,是因为周姑娘在这里吧?”

  宋予扬嘿嘿一笑,“她也就呆这几天。”然后就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那你还躺在这里晒太阳?”

  “她今天早晨有事,我一会儿过去。”周品彦是来扬州学画的,今天早晨杜瘦石要给她上课,二人约好了晚一些再见。

  看宋予扬这模样,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此时再劝他放手,已全然无济于事。可他俩一个捕头一个飞贼,这样下去,如何才是个了局?徐一辉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宋予扬给自己倒了碗茶,喝了一口,“我想好了,我打算带她远走高飞。”

  “你不当捕头了?”

  “捕头肯定是当不成了。”

  “你们打算去哪儿?”

  “往西走,去西域。那里不是中原的地盘,她师父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鞭长莫及。”

  “什么时候走?”

  “现在不行,那边已经下雪了,道路不通,天也太冷。我打算等明年春天雪化了就出发。”

  “你是认真的?”

  “当然。我打算和她在外面呆个十年八年,等她师父归西了再回中原。到时候你要是还在六扇门,我就回来再当捕头。说不定那时候你已经升到总捕头了,徐大捕头变成徐大人,嘿!”宋予扬笑起来。

  “说得跟真的似的。”徐一辉哂笑道。

  “当然是真的。我已经开始攒路费了,地图也准备好了。有几条路线,还没想好哪条最妥当。”

  徐一辉沉默不语。他和宋予扬少年相识,亲如兄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天各一方。宋予扬要是去了西域,山高路远,音书难通,或许一连几年都得不到他的消息。人生无常,到那个时候,就连生死,彼此都不知情,想一想心里实在难过。

  宋予扬突然说道:“一辉,我会想念你的。”

  “肉麻。”徐一辉的眼窝有点儿润湿,他躺下来,闭上了眼睛。“我那儿还有些银子,回京了给你。”

  宋予扬笑了。他想起小时候和人打架,都是徐一辉给他撑腰,后来长大了,并肩作战的机会少了,可有徐一辉在一旁扶持,什么事都不觉难。此一去,人地两生,更有诸多凶险,得全靠他独自支撑。不过那些都是半年后的事,此时,冬日尚暖,暂且享受这难得的浮生半日闲。

  下午,宋予扬在驿馆的马厩里选了两匹马,装上马鞍,勒了嚼子,紧了肚带,牵着马去找周品彦。

  杜家的人已经认得他了,见了面先叫“宋爷”,不用通报便请他进门,“周姑娘在屋里。”宋予扬把马拴在门前,进了后院。杜瘦石站在小池边喂鱼,宋予扬笑眯眯地跟他打了招呼,杜瘦石板着脸,只微微点了点头。

  昨天周品彦留宋予扬在杜家吃晚饭,特意吩咐厨子加菜。饭桌上杜瘦石眼睛一溜,便什么都明白了。周品彦把仅剩的一个鸡腿撕下来给他,“杜老师,你爱吃的。”杜瘦石瞪着她,“我晚饭从来不吃荤的,你不知道?”

  “哦,忘了。这个我不爱吃。”周品彦笑嘻嘻的,顺势把鸡腿放到了宋予扬碗里,“你再吃一个。”

  这个臭丫头!她就是故意的。她明明想给宋予扬的,偏偏假装在他面前兜一圈,她的这套鬼把戏怎么瞒得过老杜的法眼?不过,宋予扬既然是自己人,他从此就可以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官府来找麻烦了。

  宋予扬拉着周品彦来到大门口,指着两匹马说:“我带你出城走走。”

  “出城?现在?可是……”周品彦面露难色。

  “可是什么?你不会骑马,我教你啊。以后用得着。”

  周品彦犹豫起来,“还是不要了,天还亮着呢,万一被人看见,或是摔伤了,回来怎么跟我师姐解释呢?”

  宋予扬说:“有我在,你怕什么,不会让你摔的。我们得快点出发,天黑之前要赶回来。”

  周品彦终于下了决心,“那好,你带着马先走一步,我换件衣裳就来,我们在城外相见。”

  “你快去换衣裳,我等你一起走。”

  “不行,太惹眼了,会让人看见。”周品彦坚决不允。

  宋予扬无奈,只得答应了。他骑上马,将另一匹马的缰绳拴在马鞍上,慢慢地往城门外蹭。他和周品彦在一起就是这样,干什么都得偷偷摸摸的,感觉就像做贼,十分不爽。阳光奇好,城门附近往来行人不少,宋予扬满怀的逸兴消去大半,他什么时候才能大大方方地和周品彦携手走在人群里,走在阳光之下?

  还没蹭到城门边上,周品彦已经步履轻盈地赶了上来。她脱了裙装,换了身利落的打扮,照例是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颜色花式,头戴宽沿斗笠,头巾半遮脸庞。经过宋予扬的马旁,她抬脸冲他一笑,自顾往前疾走。宋予扬催动马匹,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出了城,走了一小段,人略少了些,宋予扬追上周品彦,“上马吧。”

  “不行,再走远一点儿。”周品彦小心地往四下里看看。

  宋予扬不容分说,俯身一把将她抱上马,一手持缰一手搂紧她的腰,双脚用力一磕,两匹马绝尘而去。

  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地,人烟渐渐少了,宋予扬勒住马,慢了下来。周品彦回眸望着他,眼睛发亮,白皙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红色,整个人兴奋不已,“像飞一样!”

  “喜欢么?”

  “嗯。”

  宋予扬把缰绳交给她,教她如何拉动缰绳,如何控制速度,如何调整方向。周品彦试着先让马儿慢跑起来,再渐渐加速、转弯,最后停下,宋予扬在她身后不时提点。跑了一段之后,周品彦便掌握了大致要领。

  “你学得挺快嘛,这已经骑得很好了。”

  “有你在我胆子比较大,自己骑怕还不行呢。”

  “你再试试上马和下马。”

  宋予扬解下另一匹马的缰绳,正要跳下马来,周品彦说:“这个我会。你瞧着!”她双脚在马鞍上轻轻一蹬,人便凌空跃起,轻巧地落在旁边的马上。马儿吃了一惊,撒开四蹄飞奔起来,周品彦未及坐稳,顿时慌了,刚才学的东西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顾大叫宋予扬。

  宋予扬心里一急,打马追上,“别慌!先抓住缰绳!”

  周品彦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抓住马鞍,哪里顾得上缰绳。宋予扬调整马速,与她并驾齐驱,一边飞驰一边俯身捞起马缰绳,勒住了马。两匹马渐渐慢下来,周品彦坐直身子,笑道:“好刺激!”

  “你是刺激了,我都快吓死了!”宋予扬擦擦额角的汗。

  周品彦放声大笑,她抓住缰绳,调整了坐姿,打马向前奔去,宋予扬催马紧紧跟上。也不知跑出了多远,前面一条大河拦路,二人下了马,在河边并肩而立。

  夕阳映红了半条河面,两匹马在河边饮水。放眼望去,烟寒水冷,四野苍苍,千里关河寥落。宋予扬胸中豪情四溢,伸手握住了周品彦的手,他情愿下半生与她一道放马江湖,遍览人间盛景。这捕头,不做也罢。

  二更已过,全胜赌坊生意好得很,二楼有六张赌桌,每张旁边都挤满了人。

  卢雪梅坐在最大的那张赌桌边上。她身着大红衣衫,发髻高挽,金钗横插,脸上浓妆艳抹,松松垮垮地坐着,懒洋洋地瞟着桌边的几个人,一幅历尽风尘的老江湖样儿,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精明干练。

  谢知远站在另一桌边上围观,他人高马大,体格魁梧,看去十分抢眼。尤虎蹲在二楼楼梯口上,他和谢知远体型相反,瘦皮猴一个,往地上一蹲,根本没人注意。

  徐一辉装作找台子,在几个赌桌前来回踱着。这个赌坊有两个出口,楼梯口有尤虎把着,另一个关着的小门就在谢知远身后。不算他们四人,共有四十三名赌客,赌坊的人有九个,一个赌桌一个共计六个伙计,一个掌柜的,两个彪形大汉,是看场子的。

  汪大胡子和卢雪梅同台,他满脸的胡子怒铮铮支杈着,高挽衣袖,露出半截毛绒绒粗壮的手臂。他输了钱,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徐一辉冲卢雪梅微微点了点头,卢雪梅将手里的筹码啪地一声拍在台子上,冲着汪大胡子骂道:“你他妈的骂谁呢?要赌就麻利点儿,不赌就滚!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八十岁的老娘们儿。”

  周围哄笑起来。汪大胡子一愣,毫不客气地骂了回来,“我他妈的又没骂你,哪儿跑来的臭□□,上赶着捡骂!”

  卢雪梅一把掀翻赌桌,“你妈才是臭□□!”她推开挡在前面的两个赌客,扑上去伸手就去甩汪大胡子耳光,汪大胡子歪头躲过,一拳朝卢雪梅打来。

  两个看场子的上前喝止。谢知远抄起一个筹码盒子朝汪大胡子扔去,大喝一声,“你这打女人的孬种!”场子里乱成一团,赌客们趁乱哄抢筹码,有摔的,有骂的,还有几个打起来的。

  卢雪梅刷地一声拔出刀来,旁边几个人抄起家伙兵分两路,分取卢雪梅和谢知远。这一闹,汪大胡子一伙立刻显形。

  徐一辉迅疾出拳,瞬间撂翻了两个。看场子的两个一个被谢知远从楼梯上扔了下去,一个被卢雪梅割破了大腿,知趣地乖乖滚到一边,掌柜的大叫“别打了别打了!”喊了几嗓子之后,发现自己声音太小,完全被声浪淹没,便缩在柜台后不出声了。转眼之间,汪大胡子一伙七个人都被打趴下了。

  没想到这次任务竟如此顺利。卢雪梅一把揪起汪大胡子,问:“你是汪铭?”

  “我是!我是!”汪大胡子被卢雪梅用刀背敲破了头,一脸的血,再也横不起来了。

  卢雪梅瞅瞅徐一辉,“不对劲儿啊!”

  何止不对劲儿,是很不对劲儿,这个大胡子太怂包了,根本就不像汪大胡子。可是展翾告诉他们的地点,明明就是全胜赌坊二楼。“虎子,清一遍人!”卢雪梅叫道。

  那边刚一动手,尤虎就跳起来拦在了楼梯口。楼下几个看场子的要往上冲,都被他踹了下去,几个胆小怕事的想往下溜,也被他放倒在地。卢雪梅这一下令,尤虎立刻扯过一张桌子,堵住了楼梯口。

  赌客们慌了,纷纷夺路而逃,排头的几个被尤虎挥刀拦住,后面的还不顾一切地往外挤。谢知远站在人群外围一个一个把人往外扒拉,赌坊里登时鬼哭狼嚎,叫声一片。徐一辉跳上赌桌,三个人正趁乱溜着墙边往小门边蹭,徐一辉大叫一声:“在那儿!”话音未落他直接从桌上跳了过去。

  三人之中有个光头,不仅头发剃光了,脸上的胡子也剃得干干净净,他转头盯了徐一辉一眼,眼神犀利、狠辣。这眼神徐一辉记得,他在杭州小酒馆里见过一次,这光头不是别人,正是汪大胡子。谢知远奔来助拳,举刀拦住其余二人。徐一辉拳风凌厉,毫不留情,几下便将光头光脸的汪大胡子制住,一只手反剪了他的胳膊,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对其余二人说:“别动!”

  虽然小有波折,但任务完成得相当漂亮。四人报告了展翾,将汪大胡子一伙暂押在扬州府大牢。回到驿馆,卢雪梅去叫醒了厨子,现炒了几个菜,开了两坛酒,小庆一番。活捉汪大胡子倒在其次,关键是大家感觉这一回彻底洗脱了嫌疑,心里都倍感轻松。

  刚喝了两杯,宋予扬回来了。

  宋予扬低着头从厅堂门口经过,手里牵着两匹马,往后院的马厩走。卢雪梅叫住了他,“小子,三更半夜了,你怎么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宋予扬含糊应道,“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喝?”

  谢知远十分兴奋,走过去替他把马拴了,将宋予扬拉进厅堂里,把活捉汪大胡子的事一五一十跟他说了。“这一回,展都尉不能再怀疑我们六扇门私通汪大胡子了吧?”

  徐一辉拍拍旁边的空椅子,说:“予扬,坐下来喝一杯。”

  “不了,我吃过饭了。”宋予扬根本无心加入,“你们喝,我先去睡了。”

  谢知远扫了兴,他望着宋予扬的背影,嘀咕道:“他这是怎么了?”

  卢雪梅自顾吃菜,说道:“中邪了吧,心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谢知远说道:“破案子是费脑子。”

  卢雪梅嗤地一笑,说道:“要是为了破案子还好了,就怕走了邪路,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徐一辉问道:“卢捕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来来来!喝酒!喝酒!”

  宋予扬满心里充盈着幸福,只可惜不能与人分享,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独自慢慢回味。

  周品彦骑得还不熟练,回来的路上,宋予扬便不敢让马跑得太快。眼看着太阳压进了地平线,宋予扬担心进不去城,便把周品彦抱到他的马上,带着她纵马疾驰,堪堪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扬州城。

  两人在杜家吃了饭,然后谈谈讲讲,直到夜深了,杜家的人都已经睡下,方才恋恋不舍地道别。

  周品彦将他送到门外。“我走了,明天我再来。”宋予扬说。周品彦点点头,她的眼眸如星般闪亮,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满溢着似水柔情。宋予扬心中留恋,迈不开脚步,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趁天黑没人,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他的唇上还留着甜美的味道,鼻端还能闻到她头发里的清香,怀里还有她依偎的感觉……宋予扬叹了口气,如果每天都是这样的日子,该有多好。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这一天午后,宋予扬说要看周品彦画画。周品彦铺好宣纸,站在画案前,想了想,说要给他画幅山水。宋予扬搬了把椅子坐在画案一侧,趴在案边看着。

  周品彦调好了颜料,拿起笔来,画两笔,瞄一眼宋予扬。宋予扬的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画纸,一眼都不看她。周品彦的心思也就慢慢转到画上,一会儿便完全沉浸其中。

  周品彦先在纸上排笔横着刷去,再挑笔向上,侧笔晕染。渐渐地只见一条大河横贯画纸,岸边枯苇丛丛,树木苍苍,夕阳悬在河面上,染红半条江面。河边两匹马在饮水,两人背影双双,并肩而立,这正是那天他们骑马出城看到的景色。周品彦调色、运笔、构图,技法纯熟,从容不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宋予扬心想,她学画十年,还真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宋予扬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渐次由画看到人。周品彦沉静专注,浑然忘我,从里往外透出一股清秀雅致来,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宋予扬细细打量,只觉得她浑身上下,哪里都顺眼极了。

  画好了,周品彦换了支笔,蘸了墨准备写题跋,目光一扫,宋予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也不知盯了多久了。“你不好好看画,看我做什么?”周品彦说着,顺手拿笔在宋予扬的鼻子上一点。宋予扬的鼻尖被她点了一点黑墨,看上去滑稽异常,周品彦抑止不住地大笑起来。

  宋予扬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抱住周品彦,低头把鼻子上的墨往她鼻子上蹭去。周品彦边笑边躲,没躲过,被他蹭了一脸墨。周品彦笑软了,伏在宋予扬胸前直揉肚子。

  宋予扬瞅着周品彦的黑墨脸,忍不住也笑。

  周品彦笑够了,拉着宋予扬来到里间卧室,走到梳妆台前,揭开镜袱,让宋予扬看看他自己的模样。二人在镜中对视,一个鼻头一点黑,一个脸上一块墨,各有各滑稽,二人笑得停不下来。

  “不能再笑了,肚子都笑疼了。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打水。”周品彦笑着出去了,不一会儿端着一盆水进来。

  周品彦脸上的墨已经洗掉了,她拿着手巾仔细地替宋予扬擦掉鼻子上的墨迹,脸上笑意盈然,眼中柔情四溢。宋予扬一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低头轻吻她的唇。“品彦……”

  “嗯?”

  “你跟我走吧!”

  “去哪儿啊?”

  “我们远走高飞。”

  周品彦笑道:“你打算去钓鱼,还是去放羊?”

  “我们去西域。”宋予扬放开周品彦,从袋中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手指点着地图说,“你看,红色的这条是我标出来的路线。我们先往西到延安府,然后走西凉古道,北上到若羌。我查过了,西凉古道绵延千里,荒无人烟,沿路都没地方住,晚上只能住在帐篷里。那地方雪下得早,现在已经大雪封路,走不通了。最早要等明年开春之后,春雪完全化尽,才能通车马。我们明年开春就走,好不好?”

  周品彦吃惊地看看地图,再看看宋予扬,“你是当真的?”

  “我当然是当真的。还有半年的时间,到时候我会给你准备一辆马车,你也要好好练习骑马,别生疏了。万一马车坏在路上,或者有别的什么情况,就必须骑马了。”

  “我还以为,你是说着玩儿的。”周品彦轻声说道。

  “这是大事,我怎么会跟你说着玩儿?我已经攒下一些路费,到时候如果不够,还可以从一辉那儿拿。这一去,肯定要吃些苦,我会尽力照顾你,你也要做好准备,不要太娇气。”周品彦犹疑地望着他,宋予扬抓住她的手,恳切地说道,“品彦,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我要天天看见你。你答应我,好吗?”

  “你真的是认真的?”

  “千真万确!”宋予扬心意已决,再优柔寡断,只会害了他们两个。“我不想和你做什么好朋友,也不想一年只和你偷偷摸摸地见几次面,我想和你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周品彦低头思忖半晌,“你能不能先让我想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你让我先想一想。”

  “如果你想不出办法,或者你的办法行不通呢?”

  周品彦笑道:“那明天春天我就跟你去放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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