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第 155 章

　　那一枚名叫怨气的种子不知在何时便埋在了贺若赟的心底，在她不知不觉中已生根发芽，如今竟开出了一朵漂亮的花来。那双眼睛不复往日的明亮，眼眶中积满了痛苦与怨恨，与红色的血色交缠着，化作养料支撑着她。

　　屋中的丫鬟早就被馥香给驱散了出去，如今整间屋子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贺若赟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们就不肯给我一个安生的日子过，终是我死了才能光宗耀祖。”

　　“殿下。”馥香听见了脸都白了，不是为贺若赟话中蕴藏的痛苦，而是对她话中的含义。

　　还有什么比成为皇后更能光宗耀祖的呢，自然是成为下一任皇帝的母亲了。

　　馥香满脸的不敢置信，彼时她并没有听懂贺若夫人同贺若赟打的哑谜，这厢听到贺若赟一说，脑子里细细一想，自然是吓得手都在发抖。

　　“老...老爷该不是这个意思。”她的眸光随着自己不确定的话语闪烁着，事实上她自己也不信自己一个丫头怎么能猜到一个纵横观察的老狐狸的心思。

　　贺若赟冷哼一声，脸上绽开了一个嘲讽似的笑。

　　谁都不会相信一个父亲竟然会想送自己的女儿去死，可她偏偏就是那个被奉为祭品的女儿，可惜她这个祭品从来就没有什么奉献的心，她只想要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为什么总是有人想要打乱这一切。

　　不知什么时候天边吹过来一朵硕大的云彩，它遮住了太阳使得室内逐渐地昏暗了下来，不一会儿轰隆的雷鸣声在天边响起，秋风刮过木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要断裂了一样。在门外守了许久的芳萼终于忍不住进屋把窗户给关了起来，馥香这才回过神来点上了蜡烛。

　　昏黄的烛光映在贺若赟如玉的脸上，她似乎看不见也听不见，已然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中，若不是她的心脏还在跳动，馥香怕是以为她已经失去了魂魄。

　　“殿下。”芳萼小心翼翼地喊着她。

　　“王爷回来了。”她说。

　　芳萼的声音很小，贺若赟眨了眨眼睛，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来反应这句话，事实上不过几息她便又活了过来，围绕在她身边的那种阴郁的气息随着她的动作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昭王府中众人皆知的那股子如玉般温润的气息。

　　“王爷回来了啊。”贺若赟对着那个带着连绵不绝的水汽跨门而来的身形高大的身影莞尔一笑。

　　“这是怎么了？”慕容瑜扫了一眼还没缓过来的馥香，接过了芳萼手中的巾子擦了把脸。

　　“能有多大的事儿，不过被我说了几句倒红了眼。”贺若赟嗔笑着看了一眼馥香，随后贺若赟又说：“净室的热水已经备下，王爷还是先去盥洗，别着了风寒。”

　　慕容瑜看了她一眼，随后点头进了净室，等他出来的时候馥香已经恢复了正常。

　　贺若赟替慕容瑜换上了干净的外衣，像是往常一样随口问：“王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听说岳母来了便想着早些回来，没想到却没见上人。”慕容瑜语气里似乎带着笑，贺若赟却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她的双手有条不紊地替他整理着衣襟，随后漫不经心地说：“母亲刚回来，老宅里一堆的事，只坐了坐便回去了。”

　　慕容瑜点了点头，随后沉吟了片刻问：“泰山似乎有十年未归京了吧。”

　　贺若赟的手一顿，她不知道慕容瑜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事情，“十三年了。”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极了一个思念父亲的女儿。

　　慕容瑜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若是没有意外，泰山这一次回来便不会再离开了，度支尚书寺里还空着个位子。”

　　贺若赟眼皮一跳，度支尚书寺是什么地方，大司农独孤绩的地盘、向来是党项必争之地，怎么会轮到她父亲。而慕容瑜丝毫没有开口解释，仿佛他刚刚只是说了一句‘天气真好’一样的话来，他似乎并没有想过他的话会给他的妻子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涛。

　　“难为王爷还记着他。”贺若赟勾着唇角，试图让自己的心怀感激更自然一些。

　　很显然她的样子讨好了她的丈夫，慕容瑜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笑着说：“终归是阿赟你的父亲，为夫怎么能不上心呢。”

　　贺若赟低头一笑，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中的复杂。

　　寒风撞击着纸窗发出了恐怖的呼啸声，贺若赟只觉得四肢百骸透着骨的凉，就是身边那具原本该发着热的身体也无法阻挡这一切的凉意。

　　随后她身边那个给她带来无限凉意的人又开口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像是寻常夫妻一样慕容瑜宽慰着贺若赟。

　　“哪有什么辛苦的，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只是......”贺若赟细长的眉毛蹙了起来，她有意将话题扯了开来，并且也顺利的将慕容瑜的注意力引到了几日后的千秋宴上。

　　“过几日便是母后的千秋宴了，我听说因着三哥的事，远在外的华阳姑母也回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却更是引起了慕容瑜的注意。

　　慕容瑜的眉头顺利的皱在了一起，似乎在思考着这件事，“自成莲死后华阳姑母便一蹶不振，一直在溯阳山休养，逢年过节都不曾回来，此次回来可是大事。”

　　“我也是这般想的。”贺若赟顿了顿，随后委婉地说：“母后与姑母之间尚有心结，姑母这时候回来，我怕这千秋宴......”

　　贺若赟没有说完的话慕容瑜心知肚明，这平城中谁不知道华阳长公主与当今皇后势如水火，说有心结都是好听的，若不是有着祖宗礼法在，这两人怕是不死不休。

　　他叹了口气说：“姑母要回来，咱们总不能拦着。再说有父皇在，母后也吃不了亏。”

　　“只不过怕是少不了要心中添堵了。”贺若赟在心中默默添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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