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大公子

赵昶同欧阳锋一样是西域人，五官深邃，嘴边留有髭须，身材高大，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可能是因为白驼山庄的“白”字，也或许是出于对欧阳锋“叔侄”的跟随，身穿一身款式与欧阳锋相近的宽大白袍。

        赵昶的态度十分恭敬，推门进屋后便垂头前行来到桌边，脚步轻快、无声，就此推断轻功是不错的。他将牛肉和酒一一摆好，退后两步站在欧阳锋身侧，竟然看都没看龙一眼，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欧阳锋眼光在赵昶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随后看向龙，神色透着一些紧张和期盼。

        龙道：“您随意。”

        欧阳锋喝了口酒“壮胆”，笑道：“赵昶，来拜见龙公子。”

        赵昶恭恭敬敬道了声“是”，走到龙的面前，抬头道：“赵昶拜见龙公子。”愣在原地。

        龙轻轻“恩”了一声，不去理会面前的“木头”。

        一路走来，“木头”见得多了，堆成了林子，也就习惯了。

        欧阳锋见赵昶惊呆的样子，心生骄傲：“得，又一个被我孩儿‘美色’祸害的傻小子。”轻“咳”一声提醒。

        赵昶回神，拱手一揖到地，忙道：“属下失礼，请公子恕罪。”

        龙道：“无妨。”

        赵昶不敢起身。

        龙不再说什么，专心逗弄怀中豹崽儿，引得豹崽儿“呜呜”叫唤，奶声奶气的，十分可爱。

        欧阳锋沉声道：“龙公子乃是我的亲传弟子，地位尊崇，以后白驼山庄上下须尊称他一声‘大公子’，以后见到龙公子便如亲见我欧阳锋，龙公子的话便是我欧阳锋的话，上下必须遵从，庄中人有敢忤逆龙公子者，皆以犯上作乱论处，绝不姑息。赵昶，懂了吗？”

        欧阳锋话虽这么说，但对赵昶方才对待龙的所作所为并不介意，反而欣慰赵昶仍能视他为主，忠心耿耿。

        当年，欧阳锋为追求至高武学，带着儿子来到中原，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欧阳克已不再人世，欧阳锋名声虽然响亮，但是江湖传言甚多，有的说其疯癫、有的说其丧命、有的说其隐居深山修炼奇功，林林总总、千奇百怪，真假混淆。在这样的情况下，白驼山庄中人还能不受流言影响，维护山庄运作，将欧阳锋视为庄主，毕恭毕敬，实属难得。

        赵昶听欧阳锋这样讲，心中一凛，心道：“原来这位俊美公子身份竟如此不简单！”当即跪地，双手作揖状高举，道：“属下拜见大公子，以后愿听从庄主、大公子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交叠的手掌向欧阳锋和龙各一点。

        龙不在乎这些客套礼数，向欧阳锋点点头。

        欧阳锋道：“起来吧，我孩儿生性淡漠，少语寡言，没有重要的事情别打扰他。”

        赵昶没听出欧阳锋语句中停顿是何意，站起身来，恭敬道：“是，庄主，大公子。”

        欧阳锋道：“你肯定奇怪，既然有大公子，就必然有二公子，可二

        公子又在哪里呢？”

        赵昶道：“请庄主示下”，拱手垂头，眼睛余光不免向龙偷觑。

        欧阳锋道：“这个不急，先跟我说说，你们之前听到过关于我的传闻都是怎样的？”

        赵昶犹豫，抬头见欧阳锋面不改色，心一横，道：“从十几年前开始，来往中原和西域的商贾和江湖人士便传说庄主疯癫、欧阳公子命丧，不过属下等是不信的，皆等着庄主和公子归来，重掌白驼山庄。”

        欧阳锋道：“这传言不假，我确实疯癫了十几年，多亏了我这孩儿相救，近些日子疯病才痊愈，而我的克儿已经死了十几年，尸骨无存了。”说罢，长叹一声，转而笑道：“不过，老天垂怜，让我得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徒儿和一个孝顺的义子，我那义子便是二公子也是未来白驼山庄的少主，我二人此行便是去寻他，等我们与他汇合之后再另行拜见吧。”

        欧阳锋先说丧亲，再说得子，亦悲亦喜，令赵昶难以接话，一时尴尬在原地，不知所措。

        欧阳锋道：“赵昶，你把白驼山庄的事情好好给大公子说说，我也听听。”

        赵昶道：“是”，向二人叙说这十几年来白驼山庄的展，足足讲了一炷香功夫。

        欧阳锋走到赵昶身边，在他肩头一按，道：“辛苦你们了。”

        赵昶受宠若惊，忙道：“有庄主威名护持，属下等在外无人敢来欺侮，不辛苦，不辛苦。”

        欧阳锋点点头，柔声问道：“孩儿，可还有要问的吗？”宛若慈父。

        赵昶见欧阳锋此情状，哪怕是欧阳克在世时都没有过，惊讶之余，心中对龙的身份更敬重了。

        龙略一思忖，问道：“蒙古人可与山庄联络过吗？”

        赵昶道：“回大公子，两个月前曾有蒙古军官来山庄拜访，不过，我等因为庄主、少庄主不在，不敢随意决定大事，便以此为由将人打了。”

        龙问道：“那蒙古人所为何事？”

        赵昶道：“那蒙古人说他是受四王子忽必烈之托，前来请庄主为招贤馆馆主，统领馆内武林高手，共商攻宋大事。”

        龙又问道：“蒙古可问过与山庄合作之事？是换粮草还是买粮草亦或招兵买马？”

        赵昶一怔，赞道：“大公子料事如神，属下佩服，蒙古人确实说起过这事，不过，属下考虑到白驼山庄乃是武林门派，不想掺和蒙、宋争权夺位，故而拒绝了，只是没想到今日他们强抢了，若非碰到庄主，不知该如何解决了。”心中疑惑欧阳锋屠戮蒙古军兵一事。

        龙道：“你想不明白，为何庄主会在蒙古军所在大开杀戒是不是？”

        赵昶大惊，不自主地看向欧阳锋，心道：“这人会读心术吗？难道真是神仙下凡？”

        欧阳锋哈哈大笑，大赞道：“我孩儿绝世无双，聪明过人，天人也。”

        待欧阳锋止笑后，龙接着道：“屠戮蒙军是我的主意，其中牵扯不便透露

        ，以后你们便知，放心吧，蒙古人不敢动白驼山庄。”

        赵昶不能放心。

        欧阳锋接话道：“我欧阳锋既然回来了，岂会让他人动我头上的土，安心回西域生活，等中原事了，我便带着孩儿们回家。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赵昶半信半疑，但欧阳锋已经拍了板儿，不能再说什么，恭敬告辞了。

        欧阳锋因为在属下面前公然唤了龙“孩儿”“弟子”而心情大好，精神饱满，在屋里绕了两圈，站在原地伸出双手挠了挠两肋，感到说不出的舒坦，对龙道：“把它给我抱抱。”从龙手中接过昏昏欲睡的豹崽儿。

        经过这么多天的精心照料，豹崽儿身量大涨，已经不能称之为崽儿了。

        欧阳锋掂了掂幼豹，笑道：“再养下去要变大胖猫了，瞧这肚子肥的。”

        幼豹被打扰了睡眠，十分不耐烦，张口轻轻啮咬着欧阳锋的手背，尖尖的兽齿虚着力道并不真下口。

        欧阳锋道：“小东西，敢咬我，中了毒我可不救你。”童心大起，揉搓幼豹的皮毛。

        龙不忍幼豹被蹂躏，向欧阳锋招招手，将幼豹解救出来，将它放到床上安睡，重新坐到桌边，倒上一杯茶水，手握茶杯一会儿，只见白瓷杯中的冰冷茶水泛起了水气，变热了，递给欧阳锋。

        欧阳锋也坐下，捧着徒儿给热的茶，赞道：“不错，内力掌握得挺好。”

        龙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同样施为，突然道：“咱们聊聊过儿吧。”

        欧阳锋一怔，咽了茶水后，点头道：“说的是啊，马上就要见面了，你们之间乱乱呼呼的，是得提前准备准备说辞，别到时侯大眼对小眼，有口难言，那可麻烦了，感情的事情啊，最怕说不开了。”

        龙道：“怎么？听前辈之言，对感情之事甚有研究？”

        欧阳锋心道：“那可不有研究嘛，我儿子是我跟我大嫂生的，我大哥至死都不知道克儿不是他的种。”催促道：“我吃过的盐总比你走过的路多，有什么想不明白，说不透的，我给你想想，实在不行，我跟你一起劝，劝不了的话，我就把那小子绑起来，一套话来回说，终究有听进去的那天。”已然忘了是杨过对不起龙，而非龙对不起杨过。

        龙缓缓喝了茶，慢慢将茶杯放到桌上，出“嗒”一声，凝视欧阳锋。

        欧阳锋心中一凛，觉此景似曾相识，登时心中不安了起来，下一刻，果然听龙道：“我跟过儿的事情不算什么，他只求我一个原谅罢了。”

        欧阳锋揪了揪袖子，道：“那那不就得了，还聊什么？”

        龙不再铺垫，单刀直入，问道：“欧阳前辈，您知道过儿的父亲是谁吗？”

        欧阳锋乃是疯癫之时认杨过为义子，两人偶然相遇，哪里能知道杨过家事呢？

        欧阳锋问道：“谁？”心道：“不会是我以前害死过的人吧，这玩笑可大了，好好个孩子，整个认贼作父。”

        龙道：“杨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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