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赵昶

黎明之时，龙从入定中醒来便对上了欧阳锋和豹崽儿两道关切的目光，心觉异样，面上不显，向一老一小点点头，开口道：“通体舒畅，精神百倍，欧阳前辈玄功高妙。”

        欧阳锋急问：“练到第几段？”

        龙道：“七段已过，八段未至。”

        内功修习是细水长流之事，龙所说“七段”、“八段”乃是运功行程，至于要让内功浑厚、醇厚，还需经年累月，一遍遍运功打磨。

        欧阳锋一愣，惊呼：“怎么可能？”一把抓住龙的手腕，搭脉探看，口中喃喃有声，不知在说些什么，似是西域话，脸上神色变化纷呈，初时眉头紧蹙，担忧无比，后来欣喜若狂，夹杂疑惑不解，直到最后放开龙手腕的时候，竟仰天长啸，哈哈之声，响彻云霄，震飞无数飞鸟，一片叽喳响乱。

        白驼山庄武功素来求快，内功进展快，外功招式快，欧阳锋清楚龙天资聪颖，心中估计，龙经过一晚上的修炼，最多能至四段，如今乍听龙已经快修炼到八段，几乎是预期的两倍，怎能不令欧阳锋惊喜交加呢！

        然而，欧阳锋清楚，内功飞精进可能是好，可能是坏，而龙此时的内功进展已是‘飞’不可形容，堪称“神”，欧阳锋担忧龙运功有差以致走火入魔才出现此时状况，故而急忙查探，而这一查探之下，欧阳锋内中更加惊叹一切正常，竟然一切正常。

        欧阳锋自傲天资卓绝，于武学一道理解透彻，却一时难以理解“一切正常”如何出现，待查验完毕之后，略一琢磨：“难道我欧阳锋做不到的事情，我孩儿就做不到吗？欧阳锋啊，太自负了。”随即心中透亮，唯有喜出望外。

        豹崽儿还在欧阳锋怀中，受到挤压大感不舒服，又听欧阳锋长啸，心生畏惧，慌乱之中，本能作祟，“嗷呜”一口咬伤欧阳锋的左臂。

        欧阳锋吃痛，手臂一松，豹崽儿趁机逃到龙的怀中，皮毛乍起，警惕欧阳锋。

        龙抚了抚豹崽儿的头，以作安抚，声夹内力，唤道：“欧阳前辈。”

        欧阳锋霎时止声，眼睛凝视着龙，犹若现稀世珍宝，欢喜道：“天才，天才。”又要哈哈大笑，看到龙淡漠神色后，强制收敛，轻轻“咳”了一声，颇为尴尬，沉声问道：“跟我讲讲，运功的时候什么感觉。”然而人逢喜事精神爽，怎能一下子就收住。欧阳锋怕龙嫌弃他吵闹，不再欢笑，转而兴奋地绕着龙打转。

        龙淡淡道：“初时为调气息走向颇显滞涩，到了三段以后转为流畅，其后愈练愈快，一不可收拾，若非冲到任脉，气力没了后劲，关窍冲击不过，八段可至。”将运功经历细细告知。

        龙以古墓内功为根底，如今内功已然不弱，学习欧阳锋武功只为博采众长。令龙没想到的是，当他沉心修炼，三段之后，竟现白驼山庄内功走向与古墓武功如出一辙，只是内息在经脉之中的运行方式有所不同，是以越练越顺畅，直到气息在任脉受阻于下腹“关元穴”，才收功止息。

        欧阳锋谈到运功

        之事，随即严肃，略一思索道：“上乘武功，追本溯源，同出一理，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你我武功虽然派系不同，但是功到深处，殊途同归之事也是正常，无须忧虑，至于内息无力，乃是你功力所限，毕竟你年纪太小了，学的武功太单一，见识、经验都不够，还不能精准控制内息，不过不用担心，以你的资质，假以时日必可做到，不用心急。”

        龙道：“多谢前辈指点。”

        欧阳锋道：“来，来，趁着精神好，我再传你‘瞬息千里’。”心头一片火热。

        龙却摇摇头。

        欧阳锋眉头一皱，急问：“怎么又不学？”目露不满，灵光一闪，忙关心道：“可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只听龙淡淡道：“该吃饭了”，眼瞅着俊美无双的公子悠悠然然走到一旁，扯了些宽大的草叶，一层层铺在地上，然后将豹崽儿往草叶上一放，将昨日剩下的生兔肉喂给豹崽儿，站在旁边看豹崽儿进食，对一旁昨日剩下，已经凉透的熟肉视而不见。

        欧阳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口气要上不上，要下不下，“嗨”一声，脚跺地面，走了过去，抓起那块油乎乎的冷肉就啃，心道：“我白驼山庄的‘瞬息千里’还不如喂豹子重要，上哪儿说理去，哼！”

        一顿能噎死人的早饭后，二人一豹重新上路。

        英雄大会将至，沿途上江湖中人渐多。恰逢丐帮帮主换任，四方的叫花子蜂拥而至，大路上到处可见破衣烂衫的叫花子，三五成群，碰上欢喜事，一块儿唱起了莲花落，精神高昂却口沫横飞。

        远见一群叫花子往前方城镇奔去，欧阳锋对龙道：“指望叫花子干净是不可能的，走吧。”劝说龙继续往前走。

        龙微微蹙眉，淡淡道：“走小路”，施展轻功飞到另一侧山林中，走偏僻之处以躲开丐帮之人。

        欧阳锋只好跟上，心道：“英雄大会之时叫花子更多，乌央乌央的，看你进不进人家6家庄的门。”无奈跟上。

        他们两人轻功卓绝，时走、时飞，比一般的赶路人快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三天后就到了距离大胜关二十里的一处小镇，整顿行装。各自洗去风尘，欧阳锋走到龙的房间，又要传授武功，还没开口，忽听外头一阵哄闹，见到窗口尘土飞扬。

        欧阳锋走到窗口望了望，“啪”一声关上，对龙道：“一群蒙古兵，不用在意，今天我教你”还没说完，又被龙将话堵在了口里。欧阳锋泄气，问道：“干什么？”

        龙先给欧阳锋倒上一杯茶，道：“前辈，劳您辛苦一趟，将刚才路过的那队蒙古兵尽数宰了。”

        欧阳锋一惊，道：“我跟他们没怨没仇的，杀他们作甚，我是老毒物，心思歹毒，可不是杀人魔。”

        龙道：“那您去不去？您若不去，我自己去了。”站起身来就要往外头走。

        欧阳锋忙将龙拦住，上下打量，没现龙有什么异常，大感不解，问道：“孩儿，你病啦？”

        龙道：“只是觉得他们碍眼罢了，正好试试武功。”

        欧阳锋将豹崽儿塞给龙，指着他道：“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天下魔头够多了，不缺你一个，你要是敢动，我就点你穴，跟我说清楚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龙道：“打算是有，不过现在说了就不灵了。”

        欧阳锋皱眉，问道：“为了臭小子？”

        龙摇头，淡淡道：“为了你。”

        欧阳锋道：“啊？”摸不着头脑，将信将疑，突然凝视龙，郑重问道：“孩儿，你觉得杀人是件开心的事儿吗？见血会让你兴奋吗？你现在觉得很痛苦，不杀人就受不了吗？”心道：“坏了，坏了，老毒物教出大魔头了，造得什么孽呦！我不就是想找个衣钵传人嘛，老天爷连这点指望都不给我。”

        龙道：“前辈”，抽出被欧阳锋抓着的臂膀，接着道：“如今，大宋势微，大胜关以北尽数在蒙古人管控之下。蒙古官兵残暴不仁，经常屠戮宋人，抢粮食、夺女人、杀孩子，无恶不作。杀他们是行侠仗义，不是坏事！”

        欧阳锋更疑惑，心道：“你让我去行侠仗义，岂不是要枪老乞丐的饭碗？”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宋人，我是西域人。”

        龙道：“去不去？”

        欧阳锋叹气，不情不愿道：“去，去，我的小祖宗，不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东西。”站起身来刚要从窗户跳出去，回头又问道：“还有别的吩咐吗？”

        龙道：“前辈聪慧，距离这里十里，有一队蒙古军队驻扎，一并也除了吧，不过得留几个活口，还得将您的大名留下。”说着，抓着豹崽儿前腿拱手道：“前辈，请。”

        欧阳锋翻了个白眼儿，也不问了，翻窗出去。

        傍晚时分，龙正搂着豹崽儿吃晚饭，忽听窗板响动，一阵风过，欧阳锋坐在了他的对面，拿起了筷子，挑起一根绿叶菜，嫌弃道：“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一通指使，把我累个半死，你就给我准备青菜，你个小没良心的，拉马车还得多给牲口喂把豆子呢。”将淡得没味儿的菜放下，拿起一旁的茶壶咕嘟、咕嘟解渴。

        龙也将筷子放下，问道：“外面的朋友不用进来吗？”

        欧阳锋道：“不用管他。”回头扬声道：“去跟掌柜的点十斤牛肉，一瓶烧刀子”

        门外传来一声“是”，随后传来蹬蹬脚步声，那人下楼去了。

        龙看着欧阳锋。

        欧阳锋解释道：“回来路上碰到的，是我白驼山庄管家的儿子，叫赵昶，算是我家家仆，他来中原看护山庄生意，有笔货被蒙古兵扣了，他去蒙古军营周旋。我正好去杀人，顺便把人带来了，等会儿详细的让他自己说，自从我那克儿丧命，我被黄蓉设计疯癫，已经十几年没回过家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怎么了解，之前，我还以为白驼山庄散了呢。”就在这时，敲门声起。

        欧阳锋道：“进来。”颇具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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