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不负所望
祠堂的气氛十分严肃，全村每户人家都派代表参加了这次祭拜，偌大的屋堂显得略有些挤。祠堂的角落放着一大堆的鞭炮，本来放鞭炮是这里祭祀必须要进行的活动，而且放的不是少数，然而由于天气不尽人意，这项活动不得已被取消。
堂屋正中正念念不绝的是一个六旬老妇，旁边坐着她的五岁的小孙女。小女孩儿的眼睛乌溜溜的亮，很乖地一声不吭，偶尔跟着念两句。
门外冷风翻起泥土的腥气吹进屋内，站在门口的乔薇儿不由一个哆嗦，向门外望去，只见后山顶上黑压压一片，慢慢地囤积着，旋着，挤着，云层中隐隐有电光。乔薇儿的整颗心都吊了起来，下一道闪电的威力绝对要比之前强很多，小阳还在山里，千万……千万不要……
“放心吧，没事的。”汪东把乔薇儿拉进了屋里，关上门，将纷乱的雨丝挡在外面。一起挡住的，还有在门口草丛里蠕动的几条小蛇。石阶下忽然冒出了七个蛇头。七双圆溜溜的眼直直地盯着被汪东关上的木门。
屋内，一直盯着祭祀的台子上蛇的雕像的小女孩突然站起来，小心地绕过地上跪着的村民，朝门口走去。
“五崽崽，往哪儿走啊？”柳胜忽然出现在前面，挡住了小女孩的去路。
小女孩抬头，冲柳胜甜甜一笑：“胜爹爹。”（这里爹爹是爷爷的意思）
“哎，”柳胜的脸笑成一朵菊花，把小女孩抱了起来：“外面下雨，五崽崽要往哪走？”
“要开门。”小女孩的声音很清澈。
“啊？”柳胜一愣，“要开门做啥？”
“有人要进来。”
柳胜转头向门口望望，把小女孩抱远了点，认真地问：“没有敲门声，五崽崽是不是听错了？”
小女孩摇摇头：“没有，外面有人。”
柳胜又回头看看关紧的木门，把小女孩放了下来：“在这里站着，爹爹去看看。”说完，柳胜跑到门口，把门拉开一条缝向外望了望，只见门外一片白茫茫的水汽，完全不见人影。柳胜一皱眉，连忙又把门关上。石阶下的蛇头依然抬着，七条小蛇齐齐地吐着信子。
“爹爹去看啦，没人，五崽崽回奶奶的身边去，好不好？”柳胜走回小女孩身边，说道。
谁知小女孩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直摇头。柳胜连忙捂住她的嘴：“嘘，嘘，不哭不哭，祠堂里不能哭，啊，五崽崽乖。”
“怎么了？”汪东见状走了过来，问道。
“外面有人。”女孩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哽咽着说，“它要进来。”
汪东往门口看了下，正要走去开门，却一把被柳胜拉住。“我刚刚去看了，没人。”柳胜冲汪东直摇头。汪东看了看门，想了想，蹲下身看着小女孩，问：“你怎么知道外面有人的？”
小女孩低着头，不吭声，好久才可怜兮兮地嘟囔出一句：“就是有人。”
“五崽崽经常说些奇怪的话。”柳胜在一旁道。汪东问他：“这孩子谁家的？”柳胜一指跪在鸡血前念念不绝的六旬老妇：“她的孙女，也姓柳，叫柳五。”
“她是——？”
“村里的神婆，周围村子有事都找她。”
汪东点点头，转而问向还在吸鼻子的柳五：“屋子里有没有看见陌生的人？”既然是神婆的孙女，那么跟小阳一样能看见什么也不算稀奇。
柳五四周瞅了瞅，最后转回头来仔细一盯汪东，张嘴道：“你。”
“……”
“哈哈哈！”一旁的柳胜很不给面子的笑出来，粗糙的大手揉了揉柳五的脑袋，“来，五崽崽，叫汪哥哥。”柳五很乖地叫了声“汪哥哥”。汪东应了一声，继续问：“我问的是有没有会飘在空中的人？”
这话一出，柳胜脸色就变了，拉了拉汪东：“别跟小孩子说这些。”
柳五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人还能飘在空中吗？”
汪东微微一怔，敢情这小女孩看不到啊。
“哥哥，我要去开门。”柳五瘪瘪嘴又要哭上了。汪东扭头对乔薇儿道：“薇儿，去把门开开。”乔薇儿点了下头，起身去开门。
门开的瞬间，雨丝袭进屋内，很快便湿了靠门的墙壁。乔薇儿则是呆在了门口，怔怔地望着下方。“薇儿？”汪东唤道，听不到回答，他便站起来走到乔薇儿旁边，向外看一眼，顿时愣住了。石阶下的地上有七条蛇，七条极度扭曲的蛇，说是扭曲，但其实更像……
“anhao？这什么单词？”乔薇儿试着读道。
汪东眼一翻，忍不住摇头：“姑奶奶你的拼音是狗教的吗？这明明就是‘an’，韵母，不是英语，懂？”
乔薇儿瞪了他一眼：“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拼的不就是‘anhao’么，不就是‘安好’么，不就是安……”等等！安好？乔薇儿急忙转头，仔仔细细地看着地面上七条蛇拼出的字形，真的是安好！
“都说没事了，你看人家大蛇都派人过来告诉你了，进屋吧。”汪东正说着，地面上的蛇忽然就散了，快速地溜进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乔薇儿微微放下心来，转身进了屋。关上门的那一瞬，屋外猛然一声震耳的雷鸣，三道极粗的闪电扭成一股如一条浑身紫光闪耀的巨龙从后山云顶上扭转着盘旋击下！一时间，电光四起，十几道苍白刺眼的火舌从云顶直贯入后山旁侧的树林，熊熊烈火“蹭”地冒上来，整个山头火光冲天，将顶上一团黑云映得血红！大雨越下越急，天地间一片轰鸣，全是千斤重的雨脚砸在地面的声音。那火，愈来愈烈，吞噬着冰冷的雨水，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整座山皆是肃杀的气息。
山洞里，一束刺眼的紫光从洞顶破入！撞在坚硬的“地面”上，溅出一长串耀眼流光。地表的花纹急剧收缩，碎石纷纷跌落，每一个角落里都回荡着轰然如雷响的抽气声。地面震动得厉害，石土皆尽崩塌，落到洞底掀起一片尘埃。
“这里不会塌掉吧！”唐九阳扶着身边的岩石，脚下的地面猛烈地颤抖。就在刚刚，包子突然说要换地方，结果刚站定脚洞就开始塌了。
“不会，我勘测过了。”斗篷男静静地站着，如墨的长发和藏蓝色的斗篷一起随风飘着。
唐九阳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不由佩服：“你还真是处变不惊。”
“早已料到的结果，为什么要惊。”斗篷男瞥了他一眼。随后转眼看着小洞外不断下落的碎石和如洪水一般冲下来的暴雨，空气里充斥着一股焦灼的味道。后果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轻一些，不应该啊，难道那十几道闪电就这点威力？只是把洞顶击穿了然后给柳胤一点皮肉伤？
耳畔忽然传来砸吧嘴的声音，他转身，只见唐九阳抱着一个面包啃得正起劲。他眉毛一挑：“这种情况你都吃得下？”
唐九阳艰难地把干面包咽下去，扭开矿泉水喝了一口，随后道：“没办法，肚子饿了。你要不也来一口？”
斗篷男问：“你烧给我？”
唐九阳看看手上的面包，咂咂嘴：“还是算了，你都饿了那么多顿了，多饿一顿不打紧。”斗篷男淡淡一笑，随后继续望着小洞口如瀑布一样的暴雨。唐九阳把肚子塞了个半饱，然后一抹嘴，走到他旁边：“这是我参加过的最无聊的天劫。”
“你总共参加过几次？”斗篷男笑。
“也对。”唐九阳一抓头发，“可就这么坐在这儿真的很无聊。”
“那你想怎么着？”
“不是天劫么，像帮柳胤挡个闪电啥的。”
斗篷男翻了个白眼：“你当你是铜筋铁骨？还挡闪电，你这一身肉还没等碰到就已经粉成末末了，肯定连渣都不剩。”
唐九阳一撇嘴，一脸不满：“你至于这么损我么。”然而暗地里却是偷着乐，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连翻白眼的动作都是一样一样的。
斗篷男不再回话，而是凝望着洞外，眉头微微皱起。不正常，太不正常，闪电呢？怎么不接着打了？
“九阳。”
“啊？”唐九阳下意识地应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几点了？”
唐九阳看了下手表：“六点半。”
斗篷男点了下头，还有半小时，半小时后应该是下一次雷击。第一次是击穿洞顶和柳胤的皮，下一次便应该是内脏。
“我出去看一下，马上回来。”斗篷男忽然转头说道。唐九阳摆摆手：“去吧去吧。”斗篷男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转身道：“你不要乱跑。”
唐九阳无奈，指了指小洞口威力巨大的瀑布，问：“我要怎么跑？”斗篷男点点头，穿过洞口的瀑布，飘走了。唐九阳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躺下来打起了盹。
斗篷男迅速地从暴雨中穿过，很快来到了一处黑暗的洞室。他冰凉的手贴上同样冰凉的地表，开口道：“柳胤，还活着不？”
黑暗中，一个喘息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区区闪电……”
斗篷男的唇角挽起淡淡的笑：“还有两次，难得我们俩都来了，别给我们丢脸。”
再次出声，那声音平静了些：“自然，小蛇绝不负大人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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