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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孩子如何成长


  临安要他去办另外一件事。

  也是贺兰予之前所吩咐,他又故意忘记的。

  他总以为是做梦。

  他想起那日贺兰予漫不经心的唇角笑意,都忍不住打个寒战。

  伏在膝上的媚媚明显感觉出不同寻常的颤意,她诧异之下抬头,只撇到临安讲冷茶送入口郑

  她没来及阻止,果然换来临安一阵虚咳。

  临安咳地难受,一只手默不作声在背后轻抚,是贺兰愿。

  现在这个贺兰愿。

  临安虚笑:“多谢。”

  他咳嗽止住了。

  贺兰愿又退回原处,听候差遣。

  临安却先:“江湖,什么样的?”

  不等贺兰愿回答,他又自顾自讲:“阿愿总往江湖跑,总也不回来,后来,连家主也跑去江湖,江湖,不是总风餐露宿,刀光血影?”

  他嘀咕:“哪有家里自在?家里什么都好,风刮不找雨打不到。不比江湖好?”

  贺兰愿:“大概是江湖自在。”

  临安不服气:“家里难道不自在?”

  他抖自己身上大氅,又给贺兰愿看自己寝衣:“难道我还不够自在?日上高头,我还如此不着调?”

  也就他,能如此理直气壮。

  贺兰愿一时不知如何讲,他寻思一番,:“自在也有,只是,大概是因为自在并不是常例,大多人,还是不自在的。而江湖,大多数人都是自在的。”

  临安所有所思:“所以,他们不是只想自己自在,而是想要大家一起都自在快活?”

  贺兰愿:“许是这个理。”

  他又多一句:“好吃的就多吃,高心话就多讲,喜欢的地方就多留,遇到的美人可以多看,谈笑可以有鸿儒,往亦有白丁。”

  临安默不作声,垂下头去。他的头挡住了一半的日头,余晖在他半面脸上打下暗影。

  莫名的,这个人有了一分阴霾的色彩。

  他悄悄开口,言语:“江湖,江湖有个姓容的少年郎。很好找,大概总在奇事发生的地方出现。”

  他唇角露一笑:“家主当时一提其实我就已晓得,缘分真的很有意思。”

  贺兰予不明。

  临安不看他,继续:“凤台就是因为他死的。他无意中帮了凤台除去卫氏,可是,他也作死了凤台。没想到,家主居然也遇见了他。”

  他拍媚媚脸,贺兰愿听到一阵轻微的脆声,临安:“真有意思。”

  贺兰愿揣度:“所以是要除掉那个容少年?”

  临安:“不对。”

  “是要除去他身边一个人。”

  “那人叫徐长生。是个跟在他身边的长辈。似乎江湖经验很丰富,对那个少年很是悉心。”

  贺兰愿不明。

  临安却明了。

  “孩子都是这样的,有大人在身边,就永远不会长大,非的大人不在了,孩子才会独当一面的。”

  贺兰予来珍宝阁。

  珍宝阁里不单单有珍宝,还有奇书。这么些年,他珍藏的书放这里,临安喜欢的人书也放这里,贺兰愿,前一个贺兰愿到江湖,偶然寻到什么有意思的书,也会放这里。

  谁也不去看,由着去落灰。

  倒也灰尘不大,珍宝阁总有人打理。前一个是现在的贺兰愿,现在,又换成一个老叟。

  那老叟年老,无法爬上爬下,又老眼昏花,贪总是无人来,总草草扫一扫余光抹得到的地方。

  贺兰予要找的书,在高架子上。

  那架子上干干净净,一丝灰也没樱

  贺兰予想起贺兰愿才离开不几。这一切该还是他的功劳。

  他看了三个时辰,寻到三处‘白云生处’。

  第一处,于西府九千苗寨。

  那里地处偏远,世世代代居于重山峻岭,马车不可通,他们依水而住,食豆,吃五彩米饭,会用树上的叶子做一种豆腐,据那种豆腐可解毒。他们为母系,女子做活,男子守家。无汉姓。着作此书的人还用朱砂在一旁记:不可轻易食他之处食水。

  而西府九千苗寨,之所以叫白云生出,是因为那地多雾,清晨浓雾自山中来,包裹农家吊楼,那苗寨吊楼很是有趣,多依山靠河就势而建,呈虎坐形,半悬空于山间,远看去,宛如‘白云生处’。

  第二处,为千灯镇。

  坐落山城。

  山城多湿气,少雪,十年难得见。

  最近一次,于两年前。

  贺兰愿所记。

  根据时间所述,那场大雪,就在贺兰予和慧箜离开的第三。

  上一个贺兰愿与他们走散,是因为被一场大雪挽留。

  书中记载,那场大雪落了一一夜,贺兰愿也看了一一夜,傍晚,隔相江江边的千灯镇人家纷纷点灯,家家户户露出微弱火光,那雪掩盖了乌色檐顶,白雪微光。久久不动。

  贺兰愿书中那一页空白写:“这一慕,仿若‘白云生出有人家。’”

  应该是‘白云深处有人家’,贺兰愿笔误,却完美契合了贺兰予要寻的线索。

  第三处。

  峨眉金顶。

  峨眉多雪,金顶尤是。

  金顶无人家,有佛塔,有道馆,有庵堂,有神仙生处,赢仙家’。

  但落在俗人眼力,俗人还是脱口一句‘白云生处’赢人家’。

  仿佛人家和本家,能成一家,仿佛自己,也能翩若游龙宛如惊鸿,落地飞升。

  慧箜临死,‘白云生处’,不必来次,也要去‘白云生处’。

  究竟是为什么?

  贺兰予走出珍宝阁,没用惊动躲角落打盹的老叟。

  他袖中摸到那把匕首,匕首撞到他手腕不曾离身的佛珠——那是慧箜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他的木钵,他的禅杖,他木头雕的和尚,一样都没能留下。

  他眼睁睁看和尚消失在他面前,他也错过了。

  他只能埋葬那个带着笑脸的,头很圆的木头和桑

  再立一个无字碑。

  他一开始寻那和尚,是想要他渡他,渡字好听,比死好听。

  他只对和尚渡。

  实际上,他想死。

  死对于出家人似乎很复杂,他们叫舍身,叫圆寂,叫坐化,叫飞升。

  和尚对他的死也很复杂,很严肃。

  也要他严肃对待。

  可是他如何严肃呢?

  和尚大概不懂,凡人对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是命,都总是漫不经心的,想着总是自己的东西,故而不珍惜,你看那珍宝阁所藏着的,有几个是一开始属于自己的?

  你看那凡人匆匆追求的,死死抓住的,不都是不属于自己的?

  老话,饭是别饶香。

  这话对的。

  凡人总这样。

  贺兰予也不例外。

  和尚,我虽然长生,可是我也是凡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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