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与君别心如绞 三
自此之后，张行将全部的精力都转移到“杯莫停”餐厅的装修和宣传上，两耳不问世间事，和卫晓宇不分日夜的赶工干活。按照当前的进度，新装修好的餐厅可以在一个月后正式开业，张行列了一张工作清单，正在挨个切割工作节点。
卫晓宇抱着一大卷图纸走了进来，“禽兽，外面有人要见你。”
张行头也不抬，“工作期间，该不见客。”
“张行，你好大的口气！”
张行听声音就知道，万春漫来了。
“春漫，你跟刀子不去度蜜月，跑我这里干嘛呢？”
“你这人生活在中世纪呢？我们已经度蜜月回来了。”
张行一翻手腕，忍不住笑道：“是啊是啊，这都距离婚礼都二十几天了，早该通知我啊，我去机场接你们，顺便请你们帮我看一下杯莫停的装修设计，看看对不对路，顾客喜不喜欢。”
万春漫来回走动，四处看了看，“这室内的设计风格很亲民，感觉就是跟大家伙一起聚餐嗨皮的地方，而且还有小隔栏设计，很适合情侣一边吃喝一边谈天说地。”
“你说对了！”
张行从卫晓宇手里接过一杯热茶，顺手递给了万春漫，“南岭街小吃店和餐厅多的是，但基本上都是开放式设计，一堆人席地而坐大吃大喝，吼着嗓子唱着歌就可以嗨皮到天亮。我这叫半开放式设计，楼下敞开，楼上内收，平价消费，18小时营业，让不同阶层、不同身份的人都可以边吃边喝边聊，为收入不高的小情侣们创造一个谈天说地、谈情说爱的场所。你看我这菜单，小情侣就餐一律八八折。”
万春漫笑道：“好是好，但是你怎么知道别人是不是小情侣？别人也可能是一般朋友，又或者只是同事关系呢！”
张行哈哈大笑，“春漫你当我这里是婚介所呢，还是结婚登记处？只要单身男女当面亲一口，我就当他们是小情侣，无需其他证明。你想啊，就算是处于临界点的单身男女，如果我能够让他们相互亲一口，说不定就促成一段好姻缘，何乐而不为？”
“有见地啊！”万春漫一拍手，笑道：“不过，杯莫停千方百计为临海市成百上千的小情侣创造机会，怎么这个店老板不给自己创造机会呢？”
张行心中一个咯噔，“春漫，你跟我猜谜语呢，我给自己什么机会不机会的。”
“直觉告诉我，你在刻意逃避一个人，一个你想爱却又不敢爱的人！”
张行忙道：“春漫你有说笑了。”
“我没有！我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岂能不知你那点小九九。”
“你说小怜吗？我没有逃避她啊，前几天我还请她吃烤肉了呢。”
“你知道我说的是另一个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春漫...你是在逼我做啥事吗？”
万春漫直直地钉住张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你很痛苦，另一个人也很痛苦。我看在眼里却帮不上忙，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张行沉默了，许久才吩咐道：“晓宇你帮我跑一些标点设计，看看他们的宣传单页和灯箱广告做得怎么样了。”
“但是我们昨天晚上才跟他们说要做的，这会恐怕没那么快——”
卫晓宇看看张行，又看看万春漫，不知道该做什么，万春漫对她点头一笑，又摇了摇头，暗示她先出门再说。卫晓宇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走了。
张行清了清嗓子，“听说他们就要复婚了。”
“你怎么也知道了？”
万春漫一吐舌头，心中暗骂自己，自己这么一说不就等于间接承认这事是存在的嘛。
“你们当然不想让我知道，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恐怕也想继续瞒着我一个吧！”
“老太太开家庭会议的时候提过，曲子善和春柔姐也没表示反对。但是这事只是停留在口头上，也没有实际行动啊，所以我们还是有大把机会可以翻盘。”
“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在你的婚礼之前就闹翻了，何必又要自取其辱？”
“你这个呆子，真的...真的是气死我了，我相信我的直觉，春柔姐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你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犯傻呢，真该让刀子好好教教你，你这个情场菜鸟！”
张行低头想了想，正要说话的时候，刀子更进来了，“春漫，洒家来接你了。兄弟，这装修风格我喜欢，就是这屋里味道有点重，呆久了会甲醛中毒吧。”
张行笑道：“没事，过两天就会散掉的。春漫，你们先走吧，刚才的事我会考虑的。”
“那好吧，你好自为之。刀子，咱们撤。”
万春漫一把握住刀子更的手，拉着他就要出门。
“且慢！”
刀子更撒开万春漫的手，径直走到张行面前，“我的兄弟，张行，以前呢我一直跟着你做人做事，所以你去哪里我也就去哪里，但是今天！我一定要说出来，你要跟随我的脚步，我向前了，终于和春漫走到了一起，你向前了，也一定能与那个人走在一起。不要让我失望，勇敢前行吧。”
说完，刀子更挽起万春漫的手，“亲爱的，咱们走吧，让那个呆子好好想想。”
万春漫甜蜜一笑，一边走一边回头说，“春柔姐此刻在花神，一个人，要去趁早。”
自己该不该去，要不要现在就去，去了该说什么话……一堆问号在张行脑子里盘旋，他一捏拳头，“老子豁出去了！”
“老王，帮我照看一下店，我去去就回。”
张行一个箭步飞出，驾车就往家里赶去，用最快地速度将卧室里的一个淡黄色的小盒子紧紧地抓在手里，又飞快地赶回车上，发动车子直奔花神咖啡馆的二楼。
“咦，不在？”
二楼熟悉的位置上并没有看见那个倩影，张行顿觉一股失望涌上心头。
“张大哥，你找春柔姐是吧？”小珊从他后面冒出来。
张行点头表示承认。
“她坐在一楼，你往常坐的地方。”
果然，江春柔一个人坐在那里，神情落寞，眉头紧锁，那是熟悉的存在，一如自己初见时的她：黯然神伤却又清丽依旧。
江春柔下意识地感觉到，有人在看她，顺势一回头，却正好与张行打了一个照面。
“张行，你来了。”
“嗯，我来了。”
“叫咖啡了吗？”
“嗯，我跟小珊说了。”
“哦。”
张行在她对面坐下，将淡黄色的小盒子递过去，“这个给你”。
万春漫轻轻地将小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捏在手上。那是一只精致的白玉发钗，内里透着淡淡的青翠，晶莹柔亮，发出温和的光芒。
“这是我去年丢失的发钗。”
“是的，正是你的发钗。”
“原来被你偷走了，还藏了这么久。”
张行摇摇头，苦涩一笑，“我们第三次见面的时候，你在一家居酒屋喝醉了，我送你去酒店休息，第二天天一亮你就打了我一耳光，这只发钗是我在你床上发现的。”
“既然知道是我的，为何不还我。”
“一开始是忘了，后来是不想还了。”
“你不能无故占据别人的财产。”
“我不想占据任何人的财产，我只想占据一个人的心。”
江春柔一怔，缓缓说道：“你做人未免太贪心。”
“我就是太不贪心了，才让她一步一步远离了我。”
“你很花心，张行。我以前说过你。”
“我记得，那次是在云南，我们去西藏旅行的第一天。”
“没有一个女子愿意把终身托付给一个花心的男子身上。”
“这个花心的男人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江春柔低下头，一头的秀发如黑色的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在阳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张行问：“你要跟曲子善复婚了？”
“你怎么知道的？”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老太太希望我给曲子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还说让我担任曲氏集团的董事长。”
张行激动地问：“这些难道就是你要的东西？”
江春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你想说我变得势利了，也变得更无情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江春柔。”
“我从来就没真实过，包括现在。我是为别人而活着。”
“你就不能为自己活着，为我活着？！”
江春柔眼里已然泛着泪光，她不敢抬头看着张行，偷偷掩面过去。
“张行，你就当没认识过我，一个叫江春柔的女人吧！”
“这不可能。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而且，我不想我只是认识你，我更想照顾你、珍惜你、爱护你。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想你——尤其是我站在热闹的人群中的时候，思念不可抑止。”
江春柔此刻已经是泣不成声，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到最后竟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张行立刻捏起纸巾，另一只手去找江春柔的脸，将她的脸轻轻地托起来，认认真真地，一点一滴地，替她将泪水擦干。
“跟我走吧，春柔。”
江春柔突然一抬手，大力的推开张行，拼命地摇头，“不，我不会跟你走。我不能舍弃曲家的荣华富贵，我不能舍弃我的家人，我不能不管不顾老太太的感受，总之，我不能跟你走。”
“你在说谎！你我其实是同心同意的，你不要以为我感受不到！”
“感受到了又如何？你并了解我。”
“你有事瞒着我，春柔，是不是有人胁迫你？”
张行从刚才的糟糕情绪里清醒过来，他感觉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才短短一个月，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就完全变了，这种变化太突兀了。
江春柔心里一慌，曲子善多番警告他，不要将江春迟被控制人身自由的事情说出来，更不能报警，否则她的弟弟可能会横遭不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把这事告诉张行呢！虽然她心里万般希望有人跟她一起，面对这滔天的罪恶行径。
“你想多了，张行。我约了曲子善，打算探一探复婚的具体事项。你也知道，曲家是一个大家族，我的婚礼上邀请的都是临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就不方便邀请你出席了。抱歉，我要走了！”
说完，江春柔站起来就要离开。
张行腾地站起来，一把拉住江春柔，“你的白玉发钗落下了。”
江春柔摇摇头，“你留着吧，我会买新的发钗，开始过新的生活。”
“人都不在了，我还留下发钗干吗？我不要。”
“如果你不要的话，那就扔了吧！”
江春柔推开张行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张行无奈地冷哼一声，看着那白中透着青翠的发钗，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此物不祥，我不能留！
何小怜掩着鼻子走进来，并没有看见张行，只看见卫晓宇和几个工人在忙活。
“晓宇晓宇，张行哥哥呢？”
卫晓宇扭头一看，从简易梯子上跳下来，冷笑道：“张行哥哥？谁让你叫得这么亲热的！”
何小怜知道卫晓宇向来脾气火爆，不便跟她发生争吵，便换了一种语气问道：“晓宇姐姐，张行去哪了？他说他上午会在杯莫停里，怎么我没看见他呢。”
“不知道！我哪里知道？”
“你肯定知道的，求求你了晓宇姐姐，告诉我吧。”
卫晓宇顿时怒了，“别见人就叫哥哥姐姐的！怎么？就仗着年纪小，显摆年轻呢！一副狐媚的样子，别挡着我干活！”
何小怜以前也是混社会的，哪里受得了她这么冲，登时也生气了，“卫晓宇，你看你是张行哥哥的朋友才卖你几分面子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卫晓宇蹭蹭蹭快走几步，紧挨着站在何小怜的面前，不过她的个子比对方矮一截，眼睛只能对着何小怜的鼻子，“你再瞎逼逼，信不信我揍你！”
何小怜心想，反正要动手，干脆先下手为强。她一把按住卫晓宇的肩部，右脚别在卫晓宇的后脚，一使力，就将卫晓宇放倒在地上。卫晓宇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个子比何小怜矮一截，但是力气和狠劲都更胜一筹，在自己倒下的同时一手抓住何小怜的头发，把对方拉倒在地。这下两个人都倒在地上，反而没有更多动手的空间，只能相互抱在一起，各自使力掐对方的身体。何小怜耐不住疼，大声地叫疼起来。
周围的几个装修工人听见声音，赶紧冲进来，将两人拉开来，隔开一段距离。两人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嘴上各自说着狠话。
“小狐狸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干嘛的，你这个非主流，你这个杀马特！”
“卫晓宇，我以前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张行哥哥喜欢我，不喜欢你，你不服气啊，过来咬我啊，咬啊！”
张行刚停好车，走了进来，听见里面闹哄哄，赶紧跑了进来。触目之处，令张行瞠目结舌，两个平时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小美女，此刻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尘，脸上就跟花脸猫一样狼狈不堪。两个人都气呼呼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相互瞪着对方，连张行进来了她们也不管不顾。
“发生什么事了？”张行问其中一个装修工人。
“不知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在地上扭打在一起了。”那人随口答道。
“好了，好了，大家都继续干活吧。我来处理。”
张行让工人们都散开，自己跑到一旁，给卫晓宇和何小怜各自冲了一杯美禄，“来，喝一杯消消气。大热天的，何必发火呢。”
“哼！”
“哼！”
两人很明显余气未消，各自鼓着腮帮子看着对方。
“张行，你能不能把这人开除了？”何小怜首先发难。
“开除我，你算老几！”卫晓宇鼻子一冲，冷笑道。
张行笑道：“两位女神，说吧，干嘛在杯莫停打架？”
何小怜伸手一指卫晓宇，“我哪知道！你问她！我好意问她你去哪了，她不理我也就罢了，非要骑到我头上骂！”
张行先问：“晓宇，有这事吗？”
卫晓宇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何小怜。
张行大概也猜到了怎么一回事，她们俩以前就不怎么和气，一点小火星就能烧成通天大火。
“这样吧，晓宇，我今天放你一天假，你好好休息一下。”
卫晓宇冷笑道：“好好的我为啥要休息，你要开除我就直说！”
“我几时要开除你了？就是我开除自己也不会开除你呀。我是怕你们俩今天情绪不好，搞不好等一下大眼瞪小眼，我一不在你们又打起来了，那多不好。”
“我没事！我才懒得跟这种人计较，咱继续开工！”说完，卫晓宇转身就要去干活，被何小怜一把拦住，“你说清楚，什么叫我这种人？我怎么了？不说清楚不许走！”
张行这下子有点头疼了，看来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呢，便大喝一声，“你们想接着打架吗？好！”他三下五除二将T恤脱了，露出□□着的上身，“要打就冲我来！我皮厚肉糙，受得住，来呀！快点动手！”
何小怜白了卫晓宇一眼，“算啦，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跟某些人计较。张行，你不是说中午去翡翠红酒楼看婚宴场地吗？我们得抓紧啊。”
“什么？什么？”
本来要离开卫晓宇一下子又跳回来，“禽兽，你要跟她结婚？”
“有什么问题吗？”张行很奇怪地问。
卫晓宇一把抓住张行的胳膊，直接把他拖到一个角落，“我问你，禽兽同志，你跟何小怜结婚，那春柔姐呢！”
果然是外人不知道内情不怕事多啊，张行无奈地摇摇头，“晓宇啊晓宇，难道此刻你还不知道吗？江春柔女士跟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她根本看不上我这种人的。”
“不会啊，我又不是没跟春柔姐共事过，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势利的人。以前我和宜家都在山河的时候，春柔姐就经常请我们吃饭，虽然她话不多，但是只字片语间从来没有高人一等的味道。要不，我去探探春柔姐的口风？”
张行苦笑道：“你以为我没去吗？我去过两次了，白白受辱罢了。好啦，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也关心你呀，你这身板和个头都比小怜小，真打起来我也怕你受伤啊。”
卫晓宇咧嘴笑道：“原来你要晓得关心我啊，那还差不多啊，不枉我跟着你当伙计。”转头她又小声说道：“我告诉你，你别跟她说，我的力气比她打，要不是你们来拉架，我分分钟就赢了。”
这种事居然都值得乐？张行都无语了。
“真服了你了，我等下就去酒店看场地，你帮我看好这里，别让工人们偷懒了。”
“禽兽同志，你真的喜欢那位小怜姑娘啊，我看她怎么都不顺眼怎么破解？”
张行一瞪她，“人家小怜也没怎么着你吧，你怎么就不喜欢她呢？再说，我们就要结婚了，你好歹卖我几分薄面吧。”
“好啦，好啦，随便你啦。禽兽配杀马特，真是王八看绿豆，看上眼儿了！”卫晓宇一口气又把张行推到何小怜前面，“得了，这人还你，也就你当个宝，我可看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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