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神话
时间：黑门23年10月11日/地点：雷德帕斯大宅
升起壁炉，铺好床褥，我在路上留下标记，希望艾比、幽奈还有敏娜可以尽快找到这个所在。为了防止可能到来的危险，我们和衣而眠，在会客厅中打了地铺。卡林和我侧卧着相视一眼，他的目光就迅速逃开了。纳尔菲克和矮人倒是躺倒即入眠的典型，争相打起呼噜。塔姆隐在大落地窗外面的石像后，手中紧握双刀，在雨中守护众人周全。卡多尔和祖塔皆为修道之人，各自盘膝入定，端坐而眠。牛头人萨满的周围摆好了六个图腾，使他和祖塔的面容被幽光照亮。
夜雨袭袭，狂风鸣啸，炉火曳摇，人心皆凄。上百灵魂无处安歇，走投无路，它们就站在这里，遍布在庄园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救赎不在于我，而在于他们对天灾的仇恨能否放下，慷慨就义之后，达隆郡军民已经化为厉鬼，我可以一个挨一个地让他们附身于我，然后使其获得解脱，但他们不愿就这么离开。怨灵是极其危险的，尤其在地狱无人愿来接手的状况下，除在安多哈尔莉莉丝曾来见过我一次之外，整个东西瘟疫之地已经形同被地府放弃，所有不安的灵魂都难以超升。
逍逍还没有睡，守着炉火，小手抚摸着塞壬的鳞片。我不得不采取数羊的方式逼迫自己入睡，也许明天还有更艰巨的任务要做，我必须养好精神。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进了屋，我使劲撑开眼，眯到了正在换岗的姆塔和祖塔，一时间又放下防备，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不知多久，安静的大厅中浮现出女人的歌声:“鱼儿飞在天空上，看着游泳的鸟。恶羊在啃噬小绵狼，呦哦！一只小绵狼昂昂。。。”
“谁在那？”我猛然惊醒，话音未落，一大片阴影随着电闪雷鸣侵入落地窗，从黑影中钻出的巨魔惊讶地看着我。
祖塔一脸窃笑着望着我：“哈德利先生，做恶梦了？”
“你听不到么？现在都还在唱啊！”
祖塔：“没有啊！在巨魔国度的信仰里，梦神偶尔会开些腹黑的小玩笑，别担心。”
“不，她还在唱啊！”
祖塔：“不好意思，这并不是一种精神和信仰方面的质疑。但如果您指的是一种歌声，而不是矮人的巨鼾的话，那我确是什么都听不到。”
“好吧，先不管那个，现在几点了？”
祖塔：“刚过午夜。”说完暗影猎手再次顺着影隙到了屋子外面。
厉鬼作祟么？过了零点，厉鬼的怨气最重，这间大厅中现在只有六条灵魂，一个中年男人蹲在壁炉旁，把头伸进了火焰，然后又把头拔出来，如此单调重复无数次。这是个【灵魂自卑症】患者，这类适应症群体十分安全，很难对任何活人造成灵异幻视。
第二条灵魂是个小男孩，他飘在吊顶大灯附近，等着一个小女孩在捉迷藏中找到他。小女孩害怕极了，似乎在这个蹩脚的玩笑中被吓得不轻。灵魂的谈话，如果我不特意听，是听不到的，除非我将灵魂拉到同一位面才能听到灵魂的交谈。但看小女孩灵魂的口型，她哭喊中夹杂的是：“维克！”也就是那个男孩的名字。我引起了她的注意，哭得也没那么狠命了。我偷偷向上指了指，她发现了他，高兴地飘了上去。那男孩一脸不屑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不等妹妹追上，就往楼上飘去。
第四条灵魂是个达隆郡卫士，他一直在大门口来回踱步，不是一般人的行走方式，而是部队的正规踏步，他大概以为自己还在执勤。在这个卫兵的眼神中蕴含着一股杀气。我和艾比都是拥有特殊感官的人，她可以具体侦测到周围的魔法源，而我可以在某个个体的杀气超过一定范畴的同时，感觉到对方的恶意。卫兵的灵魂所带有的杀气已经超标，但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如果他拥有足够鬼上身的怨气，就会成为一个为祸一方的巨大灾难。
最后两个是一对情侣，他们中指上套着恋戒，应该还未成婚，他们正在旁若无人地拥吻。
六条可见灵魂中没有那个正唱歌的女人，这首歌的谱曲形式非常像教会唱诗班礼拜时所唱的圣歌。这一点更加深了我的疑惑，我无法辨别歌声的方向，它好像是从我心中唱出的。
从祖塔的表现来看，其他生者是听不到这歌声的，所以我决定去咨询一下鬼魂。我首先拉出本体灵魄，进入鬼界位面。
“大哥，你听见这歌声了么？”
壁炉旁自嗨的男子好像没听到我的话，继续把弄自己那颗永远不会烧焦的头颅。他的自言自语偶尔会被火焰阻碍，所以我是等了半天才听清了全部。他在说：“。e'。......。.....”（我们总以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却不知不觉走到尽头。。。）
显然在这家伙口中我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卫兵也不是该惹的对象，两个小孩去楼上捉迷藏了，所以我只好打断正在热吻的情侣。
“呃~~请问。。。”其中的男青年立刻推开女孩，连忙说道：“好好好，有什么话都可以问，问题越多越好，起码这是个让舌头休息的大好机会。”
女青年姿容秀美，也带着一脸嫌弃：“老要亲，我也烦着呢！”
“对于你俩的尴尬情形，我感到遗憾。估计你俩生前最大的希望就是亲昵行为，其实呢，灵魂是比肉身更加执着的，你们又没有获得正确的引渡方式，就不停重复生前想做而不没做成的事。”
男青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奇怪为什么不想吻了，身体还不由自主地贴上去呢。你解释了我俩的困扰，呃~~你戴着罗马领，你是个牧师对吧？”
“嗯，我是哈德利，天父虔诚的仆从。”
女青年：“牧师，你可以让我们去往天国么？”
“当然，如果你俩愿意的话。”
女青年：“那天国里是怎样的？”
“天国是给每一个灵魂特别订制的。那里的一切都靠生前的情感归属决定，如果你希望妈妈在你身边，那她就在你身边，如果你享受爱人间的二人世界，那你的天国就只有你们两个人。能明白么？就是说你对什么人或什么东西有依恋，那么在那里就会出现什么人或什么东西。三餐靠想象就可以达成，起码在典籍上是这样写的。”
男青年：“好！好！我们跟你走！现在好吗？需要什么准备？”
“等下，我还没问你们问题。”
女青年：“啥事？”
“你们能听见这歌声么？”
男青年：“你是说门罗小姐的歌剧么？她每天这个时候都在楼上唱。”
女青年：“对呀对呀！门罗小姐还活着呢，但她已经瘫痪很多年了。她的灵魂会时不时跑出来唱歌。”
“门罗？她的全名是什么？”
男青年：“萨拉斯还是萨斯拉来着？”
“萨拉斯·门罗！”神话守护者一直住在达隆郡？艾格文前日刚对我说起过，这个名字在我脑中印象极深。对于神话的能力，已经超出我所能想象出最强魔法的范畴，如果她可以靠天马行空的设计改变任何事情，那真的已经要算作神了。我不禁会质疑给予凡人这种能力的行为，这无疑会引发争夺和无数能力抢夺事件，很难想象一个植物人在失去身体全部机能的状况下又苟延残喘六十余年。
“她在哪？”
男青年：“她在四楼。”
“你们是达隆郡居民么？”
男青年：“当然。”
“那门罗女士在这里的事，你们早都知道喽？”
女青年：“没有啊！我们也是差不多一年前才知道的。”（就是说死后才知道的。）
“她的肉身在这里么？”
男青年：“这不知道，我们只见过她的魂魄。”
“我知道了，谢谢。现在请你俩从我的左右手钻进来。”
女青年：“钻进你的。。。身体？”
“嗯哼。”
女青年：“怎么感觉有点恶心。”
男青年：“没有什么比接吻更恶心的了，我先来！”
他们笨拙地透入我的躯体，金色如是顺滑，灵魄回归圣洁，天堂敞开大门，它们踏进其中，幸福感稍纵即逝，大门关闭。二者确都是好人，现已超度升天。这是令鬼魂获得解脱的最好方式，但不是每个灵魂都会配合，也不是每个灵魂都拥有这一资格。
雷德帕斯家的宅邸与大多数洛丹伦庄园的建筑风格大同小异，宅邸整体分为三个部分，中间是底层大厅和通往二楼的石阶，阶梯延伸向两个方向，左右建筑内部还有更多大大小小的房间。这座洋房比之城堡类建筑占地面积要相对小很多，而且不是古朴的样式，它的装修更接近观景别墅。
灵魂可以不用踩踏石阶，我直接飘起，穿过二楼和三楼的楼板，第四个楼层没有明显的房间界限，而是一体化的，它是一大间陈列室，墙壁上挂满不同风格的画作，每一幅油画两侧都竖着古旧盔甲。在房屋的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放着横栏的搁架，这应该是个武器架，但现在空着，大概原本是放约瑟夫神剑【混轮天决】的。
大厅内部一眼就可望尽，那个突兀的透明灵魂正在忘情歌唱，她面相上只有二十岁年纪，不像艾格文那么老。她盘着头，在发间别着无数粉红色小卡子，每个都是形象迥异的小动物，这些种类我一种都没见过。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睡衣，上面镶着异常突兀的小星星，就是装点得有些过多了，简直遮盖了衣服原本的美。她长得一点不丑，甚至可以说她很漂亮，但是紫色眼影铺满一圈，下眼睑几乎摸成了纯黑。血红的嘴唇像是刚吃了人，樱桃小嘴又被涂大了好几圈。耳朵上挂着沉甸甸的蹩脚金饰。
这个品味略差的女人无疑就是萨拉斯·门罗，我走上前，她发现了我，止住歌声。
“你是谁？”她用低沉悠远的声调问道。
“牧师哈德利。”
“哦？你是预言之子。”
“你怎么知道？”
“我书写故事，也读故事。”
“那我的故事也是你规划的么？”
“并不是，哈德利，你本身是一部独立的神话。你很特殊，我洞悉不了你的过去，也预想不到你的未来。”
“我到底是啥玩意？”
“一个故事中的小人物。”
“你那个神话的能力到底都包括什么呀？能写出我教的教义？还是洛阿的传说？”
“嗯。。。我只是把神话告诉凡人，并且传播出去，每个教派的故事都由我经手告诉世人。比方说，洛阿神生活的天界叫做【阿斯拉马圣域】，它原本就存在，住在里面的洛阿也都存在，然后我就把这个故事框架以及主要神位传播出去。当信徒的数量足够多，信仰的力量足够大，那么具体的故事内容其实就完全交给信徒了。这些巨魔想出一个邪神哈卡，也不是我的错，只是他们自己觉得不应该所有洛阿神都是光荣、坚毅的，就主观改变了其中一个神的定位。但哈卡到底是好是坏，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有最初的大纲，以及在传播过程中信徒们的故事，还有他们编造的故事。”
“我去！你也可以把我弄成布偶么？或者暂时制止我的行动？”我有些失望，这能力显然是不能随便用的，神话的责任是传播信仰，单纯的传播！
“我可以呀，但主动修改一部神话的走向会牵连更多的创作设计，继续刚才的例子，如果我也说哈卡是邪恶的，那么会有更多人认为他是邪恶的，但哈卡的神格不会被我影响，只是给他抹黑。可对于凡人来说，例如我把你想象成了布偶，你就会在短时间改变形象，但是如果其余人不信，那这个法术就破功了。所以说，实际上我只拥有收集信仰的力量，这种力量来源于信众，而不是源自于记录神话的我。”
“我听懂了，那帕米拉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神话的一部分，关于我的神话。完全失去大脑活动之前，我将自己的神话剧情设计成：当继任者出现时，我就会死亡。而继任者的选拔方式设计成：一个富有想象力，并且肯收留一个废人的家庭中挑选一个孩子。雷德帕斯家族守护我的圣体长达六十多年，我的能力本想传给杰西卡的，但她的思想不是很跳跃，我也有些不满意。”
“他们为什么收留你？”
“因为我有混轮天决呗，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人，正确的诱饵，外加一点点正确的看人眼光。我跟约瑟夫的父亲加加林约定，混轮天决可以给予他的家族，让他们守护达隆郡。但条件是世代保留我的残躯。我没有透露我的身份，还有神话继承人的事情。”
“那我又不懂了，帕米拉现在已经拥有了你的能力，但你好像还没死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好像说：当继承人出现时，你就死了。”
“啊，这就是我特意设计的小阴谋，继任者必须亲手杀了我才能获得能力，但她永远都不会找到我的圣体。所以我不断用神话的力量引诱帕米拉用最原始的直觉找到大宅中的密室，后来她确实回来了，但那已经是瘟疫爆发之后的事情了。奶奶个球球的！当她回来的时候，被变异的亡灵蜿蜒虫追逐进镇，结果当然是被酸液射穿了肚子，内脏都要流出来了。当她找到我的密室时，已经是亡灵生物了，我鼓励自己，亡灵也没差啊！所以我引导她用枕头捂住我的脸，但她以为我是怕冷，又怕枕头闷到我，所以就给我灌了个热水袋，我瘫痪后就没有任何感官，那玩意实际上超过了100°，我的内脏被高温重创，只剩下半条命，所以最后她获得了我的半数法力。”
“什么跟什么啊？你到底想死想活？”
“想死呗，我六十年前就想死了，但是守护者之力绝不能落在坏人手里，所以我想最后设计一个感人的桥段。谁知弄巧成拙了，现在想死想活都困难。而且我发现帕米拉暂时还没有能力管理这种力量，倒不如先放在我身上更加安全。”
“那你是想收回这能力？”
“想是想，但我做不到，传承已经开始了，我无力阻止这一切。规则不是剧情走向，我无法制定规则。现在只有一个权衡的方法，让帕米拉跟我一样。”
“放屁！你改变了一个人的生活，又埋了她！你到底是不是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或者你来接替这个职责，杀了她，再杀了我。”
“我不接不属于我的责任，更不会替你去杀一个天真的女童。”
“或者你可以引诱她自杀。”
“住嘴！我不想继续这段谈话。你好自为之。”
“你想清楚！如果帕米拉被坏人诱杀，结果将是灾难性的！这个世界不再需要守护者！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必须毁灭！”。。。。。。。。。。。。。。。。。。。。。。。。。。。。。。。。。。。。。。（兔笔康涕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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