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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鹰啸江湖


  一时间,四下里寂静下来,只有潇潇细雨洒落江面,簌然作响,夹杂着天鹰教众小心翼翼的喘息声。

  忽的一声厉啸,刺破宁静,天鹰教众闻之忽的收了兵刃,急速退去,瞬间消失在雨幕里,楼船上顷刻间只剩杨逍与纪晓芙二人。

  远处有人高声道:“杨左使好个风流雅兴,屡遭追杀,却还抱着个峨眉派的小丫头。灭绝师太若知道她心爱的徒儿相伴大魔头左右,岂不是要气得吐血?”说着大笑起来,声音冷厉,正是殷野王。

  纪晓芙闻言脸上一红,仗剑斥道:“藏头缩尾之辈!休得胡言!”

  “我说的难道不是?这几日你伴他沿江而来难道是假?方才你贴在他怀里难道是假?早知峨眉女侠如此柔婉宜人,当日在神蛇坛又何苦假作正经?虚度这……呃!”他忽的闷哼一声,只觉肩上剧痛,似有数根极细的利刃穿骨而过,半个肩膀疼得发抖,低头看时只见肩上皮甲几个小孔,插着几根寸许长的竹刺。

  杨逍冷声道:“你再废话一句,我教你再也说不出话。”

  数丈之外,能以竹刺力透船板穿透他的肩骨,这人内力之强劲怕是比父亲更凌厉一分,殷野王心中不禁凛然恐怖,咬牙道:“杨左使的弹指神通出神入化,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呵,我倒要看看,以你一人岂能敌得过万箭穿心!”

  话音未落,纪晓芙忽觉身子被人一扯,落进一个湿冷的怀抱,忆起方才殷野王‘相伴’‘假正经’之言,便想推开他,那手臂却牢如金铁无法挣脱,只听得耳边阵阵金属破空之声,从杨逍颈间望去,无数箭矢从四方小船上射来,穿破雨幕,铺天盖地而来,她心中悚然,口中不禁‘啊’了一声,身子被杨逍环抱着跃起,几个纵跃飞身上了三层甲板,箭矢擦身而过,听得几声衣衫破碎之声。

  待二人落定时,纪晓芙见杨逍衣袖裂了几道碎片,自己却是衣衫完好,心中一滞,竟不知什么滋味,却也来不及细想,周遭小船的射手见一击不中,调转弓箭对准三层甲板,又是一阵急矢箭雨向二人袭来。此时分明是凶险至极,她心里却似乎没了方才那样的惊恐,环在腰间的手臂似一道安全的屏障,将那刀林剑雨隔绝在外。

  杨逍‘唉’地一声,忽的闪身至桅杆之下,挥手断了缆绳,右臂一震,竟将巨大血手帆整面扯下,掌中运劲,霍地一下大帆迎风展开,将二人遮在帆下,急箭如雨击打帆布,帆布再如何坚韧也不及那箭刃锋利,杨逍却不待利刃穿透帆布,振臂将帆布挥舞起来,一舒一卷,如一张大网捉了鹰雀,把箭矢尽数裹挟在帆中。

  他忽的一声低喝,运足了真气,把裹着箭矢的大帆竟朝着殷野王所在乌篷船的方向张开,霎时间如万弩齐发,箭矢携着他一股真气,其势骁然。

  守在乌篷船船板上的红衫女子和丈许壮汉忽见箭阵转向自己袭来,顷刻间不及多想,一个手里弯刀挥舞,刀光白似一道屏障,罩在船舱外,一个却立在舱门前昂然不动分毫,双拳紧握,似要以一己肉身为身后之人挡这箭阵。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杨逍环在纪晓芙腰间的手臂也不曾松过一分,他缓缓收回右臂,淡淡地望着箭雨袭向那乌篷船。

  纪晓芙却心中惊然,叹道:“你若杀了殷野王,与天鹰教的仇怨定然不死不休了!”

  “那便如何?”杨逍淡声道。

  纪晓芙抬眼看他,见他唇角紧抿,眼底一抹冷冷的肃杀,忽觉得冷风夹着雨水吹来,身子冷得一颤,便不禁往旁一退,从杨逍怀中远离了一些。她想:‘是了,纵然被无数人仇杀,他似乎也只有这么一句,‘那便如何’……他原是这样的人呵,我却又为何替他想那许多……’

  杨逍似无所觉,手臂一松,将纪晓芙放开了,仍是负手而立,脸色冷然地望着对面。箭簇如雨点,竟并未将那小船插成箭靶,都越过小船落进了江水里,只有少数几支钉在了船舱上,长箭直透进船舱里,只露血红箭尾嗡然震动。守在船板上的大汉与红衫女却是一身冷汗,都想若非此人手下留情,方才这一场箭雨怕是根本躲不过去,二人虽已刀头舔血多年,这一场万箭穿心却是平生未历之险。

  纪晓芙却想:‘他原来并没想杀他……是了,他与白眉教主渊源极深,无论如何不会杀了故人之子……’

  忽‘喀’地一声,乌篷船的木门被人踢碎,从中走出一人来,黑衣皮甲,右手戴着獠牙似的金属手套,一声呼哨,有鹰盘旋空中,其声尖利,猝然俯冲下来,轻轻落在他肩上。

  “你别以为你不杀我,我便领你的情!”殷野王眸里闪过一丝恼羞成怒,“你烧我天鹰教总坛,打伤我教众上百人,这笔账我爹念在与你旧交便忍气吞声,我却定要跟你算个清楚!”

  “殷天正打输了,又不肯如约废除天鹰教,便将总坛的人撤退得一干二净,我不过是替你们料理后路,省的被宵小之辈鸠占鹊巢,再弄出个天蝠教地雀派的,倒是不好了……”杨逍声音冷淡,听不出讥讽,似乎在叙述很平常的事。

  纪晓芙心道:‘原来他火烧天鹰教时便知教中已没有人了,可他平白烧了人家门派立身之地,仍是惹了仇怨……’ 她怔怔想着,忽听得殷野王骂 ‘杨逍你个邪魔外道的狗奸贼’,不禁想:‘你们是一样的邪魔外道,这般骂他岂不是也骂了你自己?’

  她这边想时,那边殷野王携几名手下已跟杨逍过了七八十招,杨逍仍是只避闪不出手,他轻功卓绝,身法奇特隐含奇门八卦的诀窍,身形飘忽如雨中鸿影,随风倏然来去,对手无论如何拳风刚猛,如何刀剑锋利,却沾不到他半点衣衫。

  纪晓芙在旁看着,不由看得呆了,峨眉派的轻功原本是由桃花岛的路子一脉承下,轻灵柔韧,此时看过杨逍身影翩然,却忽觉得自家轻功竟显得拙笨了些。

  正思量时,忽听杨逍沉声道:“你再不现身,莫怪我出手了。”

  她诧异道:“是谁呢?”她心思都在杨逍奇峻的身法上,这一句话却问出来了。

  远处一声清啸,如猛禽之声,顷刻间已从数丈之外近到咫尺。

  来人身形魁伟,长眉如雪,直垂眼角。只见他双臂张开如雄鹰扑来,却不冲着杨逍出招,反而双臂一震,将殷野王及其手下从楼船上直接扫出了几丈之远,殷野王再想上前,却被他一声喝住:“退下!莫在此丢人现眼!”殷野王畏惧父亲威严,悻悻地退回江上小船,手下几人亦随之退后。

  “白眉鹰王!”纪晓芙低呼一声,手中长剑倏地抽出,却被杨逍按着手腕又将剑还回了剑鞘,他轻声道:“你的剑能敌得过他么?”

  “你!”纪晓芙气结,看他脸带笑意,越发气恼,冷哼一声,扭过脸去不再瞧他。

  “鹰王,是要再比试一场?”杨逍正色望向鹰王,“当日我曾说过,三日内废除天鹰教。”他说时,抬眼看楼船顶上仍飘着的黑鹰旗,眸里转过一丝不悦,指间猝然发力,以雨丝为器,只听破空一响,鹰旗被从中裂开,飘落江中。

  鹰王‘唉’地一叹,“你若定要一战,今日奉陪!”他双臂张开,做了一个起势,如鹰之欲搏击长空,起势凛冽,“当日兄弟聚义光明顶,却不曾想会有今日兵戈相向。”他声音慷慨,隐有一股怆然之意。

  杨逍眸色微黯,道:“教主失踪十数年,光明顶早已无当日盛景,经历当年混乱之战,各奔一方而去,还谈何兄弟?”

  鹰王不禁叹息:“我便是不愿与教中兄弟争斗,才退出光明顶。”

  “一日入明教终身不得脱离,”杨逍冷声道,“岂是你想退便退。”

  “教中空悬教主之位十五六年,教众各怀其心,与其徒然内耗,不若另起炉灶,”殷天正肃然道,“我创下天鹰教,继承的仍是当年教主的遗志,驱除鞑虏,复我汉人河山!当日誓言却未有一日敢忘,若明教一朝有难,殷天正纵身死也必一力护教!”他似忆起当年豪壮,声音涩然,花白须发在风雨中苍然飘散,雪白眉毛之下一双鹰眸,却仍有当年的凛冽。

  杨逍静静地看着他,清明的眼里掠过许多情绪,豪情、壮烈、悲戚、怀念……似有许多无法言说的心绪。

  “有你此言,我杨逍信你。”他微微退后一步,退得干净利落,“后会有期。”

  殷天正亦道:“他日自有相会。”他瞥了纪晓芙一眼,又说:“峨眉派与明教积怨已久,不可再加深误解。”

  杨逍闻言长眉一挑,侧头看殷天正,“误解已深,我不介意多一则。”

  殷天正来不及再多说一句,只见杨逍携那峨眉派女弟子倏然向后飘去,脚下轻点水面,转瞬已消失在雨幕里,他摇头叹气:“还是这样的脾气呵……” 他每忆起多年前的杨逍,那个光明顶上目下无尘不屑世情的锋利少年,便觉得他这些年沉敛了许多,然而只是与那时候比去了一身锋芒毕露,寻常人眼里他仍是狂傲不羁,极难近身。

  纪晓芙也这样想。

  从江上飞掠,落脚在江畔,纪晓芙便倏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怀抱,背过身去,抱剑在胸前,此时湿衣贴在身上,让她觉得尴尬。

  杨逍对她这动作似乎无所觉,他只觉得身上衣衫湿透了,裹在身上十分难受,四下里眺望一周,此地荒僻并无人家,遥望江对岸,转过江弯却有几家袅袅炊烟,却距离他们的所在极遥远。看着炊烟,不由得腹内饥饿起来,他叹了口气,后悔刚才没夺了天鹰教的船,也后悔没往对岸去。

  他很不情愿承认,方才飞掠江面时,两人衣衫尽湿,纪晓芙贴在他怀中,柔软玲珑的身子竟令他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以至于脚下一虚,认错了方向。

  他也觉得尴尬,眼神便略躲闪纪晓芙的身体。

  纪晓芙看他半晌无言,却猜不到他心思,眼见再往对岸去已是不能了,只得在山间寻觅可以落脚的地方,终于见到山林掩映间一座小庙,灰扑扑的,若不仔细瞧时竟不察觉。

  “那边,有山庙!”纪晓芙遥指了指。

  杨逍见小庙虽不远,却山路崎岖,雨中泥泞更是难行,便顺手揽了纪晓芙的腰,想施展轻功上去。纪晓芙却惊得一跳,一下跳开了,道:“我,我可以自己……走!”说时,转身绕过一带树丛,捡着略平些的小路走了上去。

  杨逍手中落空,无所谓地笑笑,跟着她往上走。

  雨中上山不易,泥土湿滑立不住脚,纪晓芙被封了周身真气,与寻常人无异,几次踩上松动的山石险些摔下去,杨逍只以劲气将她身体托住,却再没碰她一下身体。纪晓芙感激地回望他时,他也只略抬手,示意她 ‘雨越来越大,别废话,快上山’。

  纪晓芙一壁走得更加小心,一壁想:这人嘴巴从没一句好话,便是做了好事,也要被人怨恨了去。

  杨逍在她身后默默地打了个喷嚏,他想:这般冷的雨,这么走下去,什么时候才到得庙里?方才在江上也不是没抱过,此时又矜持起来,女人果真麻烦。

  他一边想着,更觉得肚中饥饿,目光四下里逡巡,雨里出来乱窜的野物终究是少,走到庙前时,他也只猎了一只野兔,两只飞鸟。

  纪晓芙气喘吁吁地站上庙前的平地,总算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杨逍手里提着兔子和鸟,不禁吃惊:“你何时去打了猎物来?”她很确定,这人一路跟在身后并没有一刻离开过。

  “顺手而已。”杨逍弯唇一笑。

  他忽然觉得,纪晓芙睁圆了眼睛和嘴巴的模样,有些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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