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愿嫁长玉
申氏被养得没什么心计，无忧一通话说的她心里熨帖，指了两个负责采买的仆妇，便任由无忧出门。
书生一大早精心准备出门，却偏偏装作偶遇同无忧一道儿出府。
这番作为传到了申氏的耳中便更加放心道：“嬷嬷你看，我便说没什么可担忧的。想来殿下让他们二人一道儿出行，便是有这个意思。那书生院子里伺候的小厮今早来回了话，那书生清早不大清醒，嘟囔了句豫章话……”
教养嬷嬷心头却仍是觉着古怪，有些事情她不便明说，恐姑爷对自家小姐不喜。
先前外头传回来公主殿下在抚州遇刺，后脚公主殿下便气势汹汹的赶来临川。
官场上的事情她不清楚里面的门道儿，却隐约觉着公主殿下来者不善。
她不是申氏这些年早被养废了，眼睛只盯着自己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看住院子，怎么不让夫君身边多出一只两只狐狸精……
教养嬷嬷无奈的看了眼喜形于色被人家几句话哄的眉开眼笑的小姐，颇觉头痛，一看这位女官也是个厉害的，不过一天的功夫，先是隐忍着不发，让姑爷处置了小姐，随后又让她这个教养嬷嬷不得不多番晓之以情。之后那位女官才姗姗来迟，说，自己已经指了人了，还是殿下早早便指了的，隐约指出，她同自家的老爷是半分可能都没有了。
甚至紧接着，院中的书生扭捏着欲遮还掩的同那位女官一道儿出府，就差没明着说他们二人已经在殿下面前过了明路。恰好，那位女官无意中说自己的婆婆出身豫章郡，又正好书生清早起来脑子不大清醒说了豫章话。
原本申氏都已经快要接受，就算自己多出一个姐妹也要忍着，要大度，要识大体，却忽然得到了一个比原本的结果更好的结果，自然高兴。自己的夫君这么多年就没见着对哪个女子上心，忽然来了一位姿色不错的女官颇得夫君侧目，她自然着急上火。
却偏偏，这位女官指了人，还是殿下指的，她同自家的夫君便再无可能了，夫君便是上了心又能如何，人家指的男人就跟在身前儿，就算想发展个小感情都不可能。
申夫人的担心全放下了，这么一来，岂止是看着那位女官顺眼了，简直是喜欢。
难道自己也被拿来当了枪使？
教养嬷嬷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看着就不是个好脾气的那位女官一直忍着是为了让小姐自己惹怒了姑爷，好叫姑爷处置了小姐？再不得不让自己出面？之后夫人情绪大起大落反而会对她宽容得多，若是不然，便是一开始说清楚了，依着小姐的脾气，只怕疑神疑鬼也还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瞧。
只是远在京城皇宫中的女官是怎么会知道小姐的脾性？那位书生又怎么恰好会说什么豫章话？
小姐别是，坏了姑爷什么事吧？
嬷嬷越想越愁……
出了门书生的那点儿顾忌全没有了，尤其是二人巴不得身后跟着的仆妇们回去帮着传传话。
遂，书生凑过去，同无忧几乎同时开口。
书生：“还有人跟着！”
无忧：“还有人跟着！”
说完后二人一齐怔了怔，书生笑容荡漾，十分真诚的夸赞道：“殿下真是十分让在下钦佩！”
后面跟着的人是藏匿身迹的高手，躲在人群里，半点儿看不出。没成想自己的主子这位殿下，长得好看生的也美，还有一身俊俏的功夫。
无忧的目光微微移开：“彼此彼此。”
看书生翻墙吃力，无忧还道他不会功夫，现在看来，呵呵……只怕都是装的！
二人心中念头百转，恰巧路边有家医馆，书生同无忧的眼神再次对上。
书生步子放缓，眼神中充满鼓励，无忧冷笑几声以示拒绝。
微不可闻的叹息响起，似惋惜，又似深闺女子求索而不得的哀怨，更似无可奈何却不得不义无反顾，书生随即脚步踉跄，惊呼一声：“昭昭，心口疼……”
昭昭，昭昭？
无忧呼吸乱了一瞬，似欲择人而噬的妖，浑身都开始散发着暴戾的气息，昭昭？
这是她的闺名，没有多少人知道，却被这书生就这么唤出声来。
昭昭，昭昭……
她眼前一时恍惚，似看到面前少年长身如玉，她将一双还带着伤疤的手掌交了上去，握住他的手，极郑重极郑重道：“愿执玉箕帚，嫁为公子妻，长帔冕旒衣，玉徽结遐心。长玉，本宫小字，昭昭……”
书生没给她太多出神的时间，身子轰然倒过来，闭着眼，甚至带着一丝苍白，无忧下意识的伸手拽住他，咬了咬牙，冲后头喊：“他的旧疾犯了，你们去医馆的后堂，找一间屋子收拾一下给他躺躺，再找大夫来给他瞧瞧。”
仆妇们隐约知道这是宫里来的贵人，大人特意设宴款待，昨儿还陪着他们喝酒，当下不敢耽搁，一位进去寻大夫，另一位上前来帮无忧搀扶着书生。
无忧身子尚且有些抖，仆妇以为她是心里慌张，无忧却知道，她是想吃人。
昭昭，昭昭，愿嫁长玉，愿嫁长玉，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她有些头重脚轻，眼前的人脸都是破碎的，她的呼吸凌乱……
多年前的恐惧蓦地浮上心头，她扶着门框，看着几人七手八脚的将书生抬进去，自己被一个仆妇也搀扶着进去，直到那大夫皱了皱眉，无忧心里咯噔一声，坐下来，呐呐问：“他怎么样了？”
大夫神情古怪，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了半响，随后道：“不知道您是……”
“大夫……”书生适当的呻吟出声，“在下是……怎么了？”
大夫默了默，有些同情的看了书生一眼，站起身子示意无忧跟着出去。
关了门，大夫语气沉重，“这位公子，命不久矣了！”
无忧愣住，“你再说一次？”
“这位公子……唉……命不久矣了……”须发皆白的大夫摇摇头走开，那些仆妇们震惊的看着无忧，仔细端详着无忧的神情。
只见无忧先是愣住，随后垂下眼睑，似乎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吩咐她们二人道：“你们守着，我们说说话，咱们歇歇脚便走。”
两位仆妇颇有些同情的看着无忧，恭敬应是。
无忧转身去开门，房门一关，脸色瞬间阴沉，几步走到床边，还不待书生反应，已经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明晃晃的刀尖儿逼在了书生的脖子上：“说，你怎么会知道，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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