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凌飞霜僵着身子，爬进已经在外等待多时的马车。她来风月楼的时候，终是应下了轻容要求，备了马车出行。

　　马车缓缓前行，车轱辘吱呦呦转着,行得分外平稳。

　　凌飞霜整个人都是木的，脑海全部都是方才发生的事情，以及霁风月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会变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

　　之前的遭遇让凌飞霜感觉像是在做梦，可是那断了的短剑提醒着这一切都是真是发现的。她呼吸一促，懊恼地捂住脸，埋进膝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早知道就不喝酒了。不是……是不喝那么多了。如果不喝那么多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情了。

　　凌飞霜捂着脸无声哀嚎着，她以后该如何面对楼主，面对司明喻啊！

　　*

　　深巷的院落。

　　院子内，一片通明。

　　凌飞霜双手撑着下巴蹲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全神贯注地看着裴明五将炼铁放入火炉中，用钳子放到火炉里烧后拿出，接着用铁锤捶打。

　　因为是夏季，即使是晚上也还带着些许闷热，裴明五在火炉边锻打剑坯，淬火热锻，一会儿就大汗淋漓，也死活不让凌飞霜帮忙，硬是让她坐在一旁观看。

　　裴明五见凌飞霜好像闷闷不乐，有些担心她。于是将手头上的伙计忙活完，洗了手，搬个小凳子坐到凌飞霜身边，关心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因为喝醉酒所以把人打了，还把别人的院落拆了……这极其丢脸的事情，凌飞霜怎么可能好意思讲出来？

　　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裴明五没事，见裴明五仍是一脸不信的样子，计上心来，勉强勾了勾唇角说道：“五叔，其实我是有一件烦心事的。”

　　裴明五忙问，“何事？”。

　　“就是希望五叔能办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呀。”

　　裴明五自是不愿意，他在这边住久了，舍不得搬。还有一点就是，那府里都是年轻一辈在住，小孩子嘛，年龄相仿，总是比较跳脱自在，他一个老头子去了，孩子们肯定会有约束放不开，不知不觉中给他们带来不便。所以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只是还没等到他开口，凌飞霜便抢先说道：“五叔，我现在唯一烦心的就是这件事了。五叔一定会同意的是不是？毕竟，我知道五叔对我最好了，不舍得我难过，对吧？”

　　凌飞霜凑到裴明五的身前，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一双黑眸在火光的照耀下盈盈如星，眼瞳里微微泛着蓝光，带着无比的期待。

　　裴明五怔了一下，似被蓝光吸引，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终是松口了，“好吧。等我明日收拾好东西就搬过去。”

　　凌飞霜一愣，原以为还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去说服裴明五，哪知准备好的腹稿都没用上，裴明五就答应了。

　　她高兴道：“还等什么，府里什么都替五叔准备好了，今晚就跟我一起回去吧。若是这边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明日你列张表让轻容派人过来拿就好了。”

　　凌飞霜站起身，将裴武明扶起，直接往门口带，边走边说道：“要是小九和轻容知道你答应搬回一起住肯定开心死了，咱们快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刚开始离得有些距离，裴明五并不知道凌飞霜喝了酒。如今一靠近，便闻到凌飞霜身上的酒气，他不经意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小霜，你喝酒了？”

　　凌飞霜动作一顿，打着哈哈，“只喝了一点点。哈哈，就一点点。”

　　裴明五闻言，脸色微变，又问道：“那可动武了？”

　　“就过了几招……”凌飞霜更加心虚了，“就切磋……切磋而已……”她低下头，像是做错事被大人抓到一般，声音是越说越小，全然不知道裴明五听到这句话脸色突然白了几分。

　　凌飞霜与裴明五并排走着，怕裴明五接着追问下去，不敢再说话，只默默低着头。裴明五则是因为有心事，也不多言。两人一路无话。

　　直至两人登上马车，裴明五才开口说道：“下次，不可再饮酒了。”

　　“不会不会。再也不喝了。”凌飞霜忙保证。丢脸一次就够了，不能再有下次。

　　裴明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凌飞霜偷偷看了裴明五一眼，见他脸色如常，应是不会再追问喝酒这件事，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想起小巫的嘱托，开口道：“五叔，可否帮我打支短匕？”

　　只要是凌飞霜的要求，裴明五总会尽量满足，“自然可以，只是你一向是用短剑，为何突然改为短匕？”

　　“是楼里一朋友需要的。她准备出门执行任务，苦无没有称手的兵器，偶尔听我提及五叔你，便委托我请你帮她打造兵器。”

　　裴明五自是应下，见凌飞霜欲言又止，好像有话要说一样，就问道：“怎么了？”

　　凌飞霜摸摸面具，不好意思地说道，“能请五叔顺便也帮我打造一件？”

　　裴明五了然，“又断了？”

　　凌飞霜有些脸红，声音轻若蚊呐地应了一声，饶是她再厚脸皮，也会觉得不好意思，这些年来，五叔铸造的剑折在她手上的都有近千把了。直到近两年，她实在过意不去，只得将短剑收好，除非情况危急，否则不再轻易使用。

　　哪曾想，今日喝多了……

　　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往事不堪回首啊！

　　裴明五倒是毫不在意，眼中隐有兴奋，隐隐有些开心，“断了便断了吧。小九这次从穆玉回来带了一种奇异的矿铁，材质坚硬无比，比起玄铁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正好可以铸剑试试。”

　　*

　　果然不出凌飞霜所料，回到府里，裴九与轻容见到她身后的裴明五皆是一阵狂喜。

　　两人忙吩咐下人好好将裴明五的院落再打扫一遍。

　　凌飞霜觉得自己满身酒气跟三人打了一声招呼，跑去洗漱去了。

　　等她梳洗完毕出来，裴明五三人早就坐在桌边等她过来一起用膳。

　　自这府邸建成之后，凌飞霜与裴九，轻容便搬到这边居住。凌飞霜与裴九常年在外奔波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轻容整日都在府里，忙完府内一切事务的同时，就会时常想起了往日与五叔一起守着小院等凌裴二人回来的日子。

　　因此，如今裴明五搬到府里，最高兴的也莫过于轻容了。

　　轻容看看凌飞霜，又看看裴家父子，忽然红了眼眶，“奴家不是在做梦吧？”

　　十几年前，毫不相识的四人因为缘分凑到一起相依为命，为了生活而奔波。一起跨过困难，一起经历苦难，一起走过光阴，早已同家人一般。

　　只是，裴明五一直不愿意搬进来，让轻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如今裴明五也搬一起住，轻容不由得喜极而泣，总算是真正的一家团聚了！

　　凌飞霜握了一下轻容的手表示安抚，然后转头对着裴明五开玩笑说道：“五叔，你看看轻容多盼望你过来同住。让你固执！让你不早点搬来！伤了我们家宝贝轻容的心！”

　　裴明五哪里不知道轻容所想，他哈哈一笑，脸上的刀疤笑淡了不少，“傻丫头！五叔以后都和你们一起行吧，快别哭了。”

　　坐在旁边的裴九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往后父亲都会与我们同住的，别哭了。”

　　轻容拍开他的手，恼怒地瞪了裴九一眼，“奴家这是高兴！”却不知她这一眼不仅没有杀伤力，反而因美目刚刚哭过更显得水润明亮，倒像撒娇一般。

　　裴九的心微微一颤，一个没忍住伸手勾住了轻容桌下的小手，紧紧握住。

　　轻容赶忙挣扎，却听到裴九的轻笑，“你再挣扎的话，主人与父亲都要注意到咱们了。”

　　轻容一顿，忙抬眸看向凌飞霜和裴明五，见他二人正谈着兵器的构造，根本没注意到她和裴九，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到底是不敢再挣扎了，任由裴九握着。

　　饭后，四人兵分两路。

　　裴九因重新整顿酒楼的事情跟着凌飞霜去了书房。

　　轻容则是带着裴明五去他的住所，顺便带他参观一下府里的风景。

　　*

　　书房内，凌飞霜静静聆听完裴九的计划，又提了几个意见之后，两人商量一番便拍板定下了酒楼的未来发展计划。

　　裴九瞧着天色已晚正想告退，不料却被凌飞霜叫住。

　　“小九，你明日帮我办件事吧？”

　　裴九站起作了一揖，恭敬道：“主人请说。”

　　“今日我不是拿了一匣子黄金银票回来，你再多放入五十万两银票。你明日亲自拿到风月楼，交予楼主，就说是我的赔礼。”

　　以往有关于风月楼的都是凌飞霜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裴九不知道这次为何要自己前去。虽不知道原因，但也恭敬应下。“是。”

　　“还有，将我们布行里最好的锦缎挑几匹出来，也由你亲自送去，也是……赔礼。”

　　凌飞霜艰难地说完最后两个字，为掩饰早已因羞愧而涨红的小脸，忙低了头，写下了风月楼和司明喻府邸的地址。待到觉得脸上没那么烫了才放下笔，将纸张递给裴九，“这是地址。”

　　裴九双手接下。

　　凌飞霜想了想，又说道，“若是楼主问起你的身份，你老实交代即可。但不必透露我与你的关系，生意上的事情也无需提起，我自己会找个时间同他说清楚。”省得到时候节外生枝，楼主又要生气。

　　“是。小九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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