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争吵
徐一进去一眼就看到乔九跪在神像前，闭眼念着《毒经》。
“不回去吗？”徐一站了一会儿才问。
“回去干什么？”乔九应完话也不再念经，睁开眼睛注视眼前的神像。
“你是圣女，有很多事要做啊。”徐一显然不能理解乔九这种自罚一样的跪塔行为。
“我是圣女吗？”乔九想起三天前堆在徐一桌子上的小山一样的文书，又想起被自己砸了的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却显得空无一物；想起自己受封圣女以来没有主动提起来搬到灵塔，也就没有人提醒她应该以圣女的身份住进灵塔；想起杨斯每每罚她都是从不手软，丝毫不顾及两人情面。
乔九听不清徐一说什么，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又问：“我只是圣女吗？”
徐一的声音戛然而止。
乔九叩了个头，在心中默念，“多谢神君指点。”
徐一这才说：“不，你不只是圣女。”
乔九无心继续想不只是圣女是什么意思了，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不都很好吗？
乔九站起来，转过身走到徐一旁边笑笑，“咱们走吧。”
徐一原是想接她一起回到乔九住处，没想到刚进屋，乔九就叫来璃瑧吩咐：“你马上叫几个人，把我的一切穿用都搬到灵塔去，我要搬进灵塔住。”
“那您这几天住哪啊？”璃瑧一脸懵逼，“您的东西少说要两天才能搬过去，要算上库房里的东西更是十天半月也搬不完啊！”
乔九有点不耐烦地摆手说：“这都是你要考虑的事，难道搬家还要我教你吗？这两天我就住在徐师兄家里，你有事就来寻我，其余时间不要过来，好好监督下人搬家，知道吗？”
璃瑧一听叫她没事不要去找乔九，心里就开始琢磨，应当是诫塔中她对徐一说的话被乔九听到了。
“是，璃瑧明白了。”璃瑧点头应是。
乔九满意地点点头，拉住徐一就要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了一句，“先搬床用和衣服，我希望三天之内就能住进灵塔，至于库房里的东西慢慢来，人急东西不急。”
说完也不等璃瑧答应，拉着徐一就走了，徐一还有些一头雾水，路上问道：“你若是搬进灵塔，往后咱们住的就远了，往来怕不方便，为什么要搬走啊？”
乔九在心里笑了一声，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按教律，教皇应住月塔，圣子或者圣女住在灵塔，从我受封那天就应该搬过去，本来就不应该拖到现在，我只是依规矩行事而已。至于你说的往来方不方便这种事，我恐怕得提醒你，咱们好像已经越发不如从前般往来了。”
徐一心下若说有什么感觉，大概就是觉得十分惊奇了，怎的乔九跪塔三日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到了徐一家里，乔九很是当此处为自己家一样，进了门就往临窗的桌子前一坐，抄起桌上的文书打开一看。
“雁城春寒，爆发时疫，雁城神教负责人拒绝赈灾，大量收取教徒钱财，致使雁城教徒及百姓疫病多发，甚至死亡。”
乔九“啧”了一下，心中暗道果然不出所料，徐一每天都在做的事就是处理教内事务，而原本这些文书都是要送到她那去的。
“怎么啦？”徐一凑上前来看，“看到什么了？”
乔九将文书往前一递，“你看！教内居然有这种信徒，若说人生百态也就罢了，偏偏还能做到一城主事，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说着还拿起桌上的墨块酽起来，正如从前做惯了的那样。
徐一一手接过文书，一手抄起毛笔，刚要作下决断，忽然听乔九说：“放下。”
“什么？”徐一惊讶地看着乔九。
“我说让你放下。”乔九把墨块放下，然后将文书和毛笔从徐一手上接过来，“不是给你酽的墨。”
徐一看着乔九果真亲自提笔作断，终于正襟危坐，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你要自己来处理这些事吗？”
“我不应该自己来处理这些事吗？”乔九写完将这一本丢到一旁，又拿起下一本来看。
徐一俯身过去，见那一本断过的文书上只批了四个字
就地处决。
徐一眯了眯眼睛坐直身子，刚待要说话，乔九便将手上持的那本也丢在桌子上，发出清脆响亮的一声“啪！”
“看过了，有何指教？”乔九先将一军，硬生生堵住了徐一的话头，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笑不笑地看着徐一。
徐一愣了一下，假如他没看错的话，应是从这双眼睛里读到了从没见过的，讥诮。
“你要是想给我一点经验，我很乐意接受，你要是想劝我不要这么做，那就最好趁着还没说出来快点闭嘴。”乔九收回眼神，又抄起一本文书，“或可我还能重新考量你和教皇的关系。”
“我和教皇没有什么关系……”徐一说出来仿佛有点后悔似的犹豫了一下，定了定才接着说：“也许是你和教皇有什么关系。”
“嗯，我知道了。”乔九连头也没抬就答应，“我会考虑的，要是有必要的话。”
“你变了。”徐一忽地起身，连连退了几步。
“呵！”乔九将笔也丢开，临窗一靠，用手支着额头，“你骗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变吗？”
“我何曾骗过你？”徐一也被这接连而来的针对激出了几分火气，扬声反问。
乔九听了这样的反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起桌上的文书往徐一脚底下一丢，稀里哗啦的丢下去一大片，“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只是几部文书罢了”
“只是几部文书罢了？”乔九接二连三地将文书丢下去，音调也渐渐扬了起来，越发歇斯底里，“这应当送到谁手上？！”
徐一声音冷得仿佛能掉出冰渣来，“圣女殿下。”
“那我是圣女吗？”乔九发疯般大吼，眼睛也通红，不给徐一说话的机会，接上下一句质问之前竟然还发出一声呜咽。
“我只是圣女吗？”待到这一句问出来，简直是狠狠地咬着牙，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么喑哑粗砺的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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