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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情不知所起


  丁一木然地站在门口,眼睛紧紧盯着脚尖,对着每一个经过她面前的人机械化地鞠躬,余光瞧着她们的嘴巴开开合合,却始终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全球变暖现象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虽然才刚刚进入5月,最高温度却已有38度了,脑袋昏昏沉沉,每喘一下气,胸腔都发出了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

  “一一,一一,一一·······”似乎有人在叫她,丁一茫然地转过头去,好一会儿才看清她旁边的人,她的好友兼邻居,郝琦。想起昨晚经过书房听到的事情,丁一只觉得眼前又一阵晕眩。

  “一一,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回房休息会儿吧,这里有我和陆泽在,叔叔阿姨在天之灵要是看见你这样,也会心疼的。”是了,今天是她父母出殡的日子。

  “我没事儿······”还没等说完,丁一只觉得眼前一阵漆黑,然后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仿佛天地之间只余她一人,在晕倒的前一刻,朦胧看到一个黑影向她扑来,她想,嗯,至少不用摔到地上了。

  睡梦中,丁一21年的时光放电影似的一幕一幕出现在脑海中。

  2005年7月,8岁的小丁一抱着她的小熊和13岁的郝琦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晃着腿儿,看着新来的隔壁邻居搬家。

  丁一的爸爸妈妈是大学时期的恋人,两人一起创业,互相扶持着一直走到今天,他们家目前也算是全国50强了。

  丁一家位于Y市城郊半山腰的富人别墅区,那儿一共只有15户别墅,已经入住了11户,郝琦也住在这儿。

  平日里见到的人并不多,20岁以下的也就她们俩了,所以两人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

  那天,是8岁的丁一第一次见到13岁的陆泽。

  少年的陆泽从车上跨出,身着一件白色衬衣,牛仔裤称得腿笔直修长,丁一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到他的腿高。

  细碎的阳光透过路旁梧桐树的枝丫,在他的身上斑驳跳跃,将因他卷起衣袖而□□在外蜜色的肌肤映衬得愈发可口,凌厉的双眼微微眯起,薄唇紧闭,虽然浑身仿佛呲呲冒着冷气,一种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小丁一还是看得呆愣了。

  她以前觉得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现在才发现,爸爸只能排第二。

  小丁一9月份开学才上一年级,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形容陆泽,她觉得,她可能看见了天使。

  从陆泽搬来以后,丁一每日缠着陆泽陪她玩,虽然,他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却并未赶走她。

  郝琦和陆泽同年,俩人成绩都很好,也一直是同班同学,丁一比他们小了整整五岁,总不能和他们在一起,好在学校离得近,她总是和他们一起上学,放学后又飞快地跑到他们学校等人一起回家。

  她执拗地考上了陆泽上过的小学、初中和高中,后来的大学也是陆泽上过的,每次走在校园里,只要想到陆泽也走过这条路,就能开心很久,他们只同时在一个学校过一年,那年丁一初一,他俩高三,初高中是同一所学校的不同部,那时她就经常乐呵呵地跑去他们班刷存在感。

  丁一、郝琦、陆泽就这么快快乐乐地度过了8年,那8年里,丁一的生命中仿佛就只有:陆泽、郝琦和父母。

  她觉得他们仨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可是大学毕业的陆泽去当兵了,一去就是5年,这5年里丁一从来没有见过陆泽,陆伯伯陆伯母出国了,郝琦也进了父母的公司,见面变少了。

  后来,丁一也上了大学,她的生活里也有了其他人:大学室友兼死党,虞湾;另外两个虽然关系不是特别亲密,偶尔也会一起吃个饭、逛个街的室友媛媛、小尹;开学时的引导学长、后来也一直很照顾她的吕凡;社团里的朋友······。

  生活平淡而幸福,丁一觉得,似乎没有谁非谁不可,看,没有了陆泽他们,她依然过得很好。

  5年里,不知道为什么,丁一很少想起陆泽,仿佛他从未在她的世界里出现过。就在丁一以为她不在乎的时候,陆泽突然出现了。

  丁一三天前放月假,也是父母出事地前一天,远远地看到陆泽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颗梧桐树下。

  丁一猛地停住了脚步,那时她才突然明白,不是不想,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所以,气他一声不响地离开,气他从来不联系她,气他的突然出现,所以,逼自己不想,逼自己遗忘。

  丁一快步地从他身边路过,没有看他,她以为起码他会叫住她,打一声招呼,可是一直到她进门,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那一刻,好像有心碎的声音。

  然后,她恍恍惚惚地走到了窗边,看到郝琦的车停在了陆泽的身旁,他们一道离开了。

  是啊,一直以来他们俩才是一对,在学校里,两人就是广为流传、令人艳羡的金童玉女,而她,在旁人眼中一直都只是他们俩的跟屁虫,是500瓦的电灯泡,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多出来的那一个,丁一觉得阳光太过刺眼,她都要流眼泪了,于是猛地拉上了窗帘。

  丁一维持着双臂环膝地姿势一直在床上坐到了天亮,电话响起的时候,她才知道,上天从来不会因为你太惨了而可怜你,有时候反而会恶趣味地让你雪上加霜。

  是的,丁一的父母出车祸了。

  丁一叫了虞湾,浑浑噩噩地去警局领了父母的尸体,她家人丁单薄,没什么亲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已不在人世,她在众人的帮助下举办了丧事,陆泽也来了,出殡前一晚也就是昨晚,作为女儿的丁一是要整夜守着父母的。

  这几天丁一都觉得自己的灵魂处于出窍状态,她突然想起来问关于父母的事儿:肇事者是谁,意外还是·······她都还不清楚。

  陆泽、郝琦父母和郝琦都在书房,丁一就想过去问问。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隐隐听到了郝琦爸爸郝易的声音。

  “阿泽,你和郝琦也不小了,今年年底就先订婚吧。”

  丁一觉得上天好像又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巴,突然不想进去了,抬脚又回到了灵堂,梦境戛然而止。

  “一一,一一·······”唔,又有人在叫她,烦躁地甩了下手臂,丁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床边的郝琦、陆泽和虞湾。

  虞湾关切地看着她,陆泽抱臂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到了?”丁一虚弱地问到,嗓子干得难受。

  陆泽递过来一杯水,丁一愣了愣,接过来喝了。

  “嗯,该送你爸妈走了,一一你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以后我来照顾你,一辈子照顾你。”虞湾红着眼睛说道。

  虞湾是个孤儿,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她不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因为从她记事以来就没有亲人,她想,大概很痛很痛吧。一一虽然也没有亲人了,不过好在她俩还可以相依为命。

  “那你今晚还陪着我睡吧。”这几天都是虞湾陪着丁一的,今天是丧事的最后一天了。

  “那是自然,以后每天我都陪你睡,直到你有老公了,你有老公了,偶尔我也要和你睡。”虞湾扁着嘴看着她,丁一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可实在笑不出来,只能点点头示意。

  送走了父母,天慢慢黑了。

  是陆泽送他们回家的,车里只有丁一和虞湾。坐在悍马里,丁一怔怔地看着陆泽坚毅的侧脸,一时有些恍惚,那时他们还小,总是偷偷坐公交出去玩儿,现在就连自己都有了辆奔驰了。物是人非,现在是物不是人也非了吧。

  一路无言,下车后自始至终丁一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她想,这样也好,两人不再有交集,慢慢地她就能将他忘了吧。所以,也就忽视了背后那道紧随她的炽热的目光。

  丁一和虞湾洗漱了下就直接上床休息了。

  “一一,郝琦和陆泽是男女朋友么?你和他们俩家挺熟的,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们?他们俩长得可真好看,俩人站在一起看着就养眼,男的一身正气,女的干练清纯,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虞湾为了不让丁一再想父母的事儿,和丁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嗯,应该是吧。”

  “不过,你和吕凡学长站在一起也很般配,不比他俩差,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虞湾又安慰丁一道。

  丁一长相随爸爸,丁爸爸是难得一见的大帅哥,基因摆在那儿,丁一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丁一的长相是妩媚型的,斜挑微微向上的丹凤眼,欲语还羞,高挺的鼻梁,自然的微笑唇,然而她又透着一股书生气,两者非但没有冲突,反而相得益彰,让丁一美得并不会让人有冲击性。

  “我和学长只是普通朋友。”丁一无奈笑笑。

  吕凡追过丁一,可是她拒绝了,后来他也没有再提过,俩人还是朋友。可是在虞湾眼里,丁一的男朋友一定要是最帅的,否则配不起她家一一,在学校里,吕凡就是最帅的,虽然她现在见到了个比吕凡更帅的陆泽,但陆泽已经名草有主,一一自然还应该和吕凡是一对。

  说着说着,伴随着空调呼呼的声音,俩人就睡着了,没想到她们这一睡就是好几天,等她们再次醒来后,再次面对的却是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看,上天又开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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