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少爷。”
屋外传来女仆的声音，五条悟没有回复，而是看着晏清无声道：“你不躲吗？”
“没必要。”晏清摇摇头，“除非我想，你之外的人都感知不到我。”
感知不到？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垂，五条悟如平常一般说了句“进来”。
女仆轻轻拉开门，双手捧着五条悟的衣服，低着头走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给小少爷穿上和服，未曾逾越半分。
整个过程安静而流畅，女仆从进门到离开，都没能发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果然。五条悟在心里想到，这个感知还包括声音、气息等一切人存在于世的证明。
“今天多送一份饭来。”在女仆关上门前，五条道。
“是。”女仆恭敬地鞠躬，对少爷的决定不敢有半点疑问。
身为六眼继承人，五条悟虽然年纪尚小，但在五条家的权力是他那家主父亲都无法撼动的。因为懒得走一大段路去吃饭，多数时候他都是要求直接把饭送到自己房间。
“谢谢啦。”晏清自然知道多出的那一份是给谁的。虽然她不需要进食，但不代表她不馋。
“等价交换。”五条悟道，“待会教我你的剑术。”
五条家严格把控一切可能带坏他的东西，对他的娱乐项目严格把控。像什么电视机、漫画书、游戏机之类会使他浪费时间的东西，在五条家都不被允许存在。
所以五条悟的一天基本都是在学习和训练中度过，偶尔有了闲暇，也是用自己和自己下棋来打发时间。
“好啊。”既然答应了，早点开始也好。
吃完早饭，两人来到独属五条悟的训练场。
一般这个时候，五条应该在书房上课，但他自我惯了，也不管老师已经在那等他，一道指令就把上课时间改到下午，带着晏清去训练场。
“话说，我们这样真的好吗？”晏清站在训练场中，往外看了看问。
她以为今早五条悟是没事干才拉着自己学剑术的，直到五条家的家仆来请五条悟去书房上课，她才知道这小子是逃课来训练场的。
不，这也不叫逃课，毕竟人家直接把上课时间改了。
“你在说什么？”五条悟皱着眉略带疑惑地看她，催促道，“快点，你的剑术。”
“没什么。”晏清唤出当归，拔剑出鞘。
她和五条悟满打满算，认识不到三个小时，不应该也没必要对人家的生活有什么看法。
“这一套叫‘无相剑法’。”晏清挽了个剑花，剑气划过，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剑痕，“剑法共九式，我先从头到尾给你演示一遍。”
提剑胸前，灌注灵力，属于元婴初期的灵力全部倾泻而出。
“第一式——乾阳。”
……
“这就是全部了。”不到半个小时，无相剑法全套演示完毕，为了教学效果，晏清还刻意放慢了速度。
“对了，我还有件礼物送你。”晏清从储物戒掏出一柄长剑递给白发男孩。
当归在第二个世界时差点断剑，虽然后面修复了，但为了保险，在回归空间后，她又锻了几把剑放在储物戒里备用。
而且五条悟现在可以算是她的学生，作为老师，总得给新收的弟子一些入门礼啊。
上个世界，晴明也有送她一套阴阳师的行头呢！
“我有。”五条悟没有接过，随意指了指训练场里摆着的武器架，上面确实有柄长剑。
“我知道啊。”晏清温和地笑了笑，没有收回递剑的手，“这是老师送给学生的见面礼罢了。”
白发猫猫眨了眨眼睛，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可以说他收到过很多比这昂贵得多的礼物，但那些东西都是刚送来，就直接被他扔仓库里吃灰去了。
倒不是对那些礼物不满，只是对送礼的人有意见而已。
利用、攀附、讨好……那些人的心思未加掩饰地摆在他面前，简直令人作呕。
“……我收下了。”男孩单手接过剑，面色如常，只有冷白的耳朵染上了一点潮红。
“那就开始练习吧，从挥剑开始。”瞥到男孩的耳朵，晏清没有拆穿，只是在心里轻笑一声，果然还是小孩啊……
“你想要出门？”晏清放下书，侧头去看长大了一岁的男孩。
今天五条悟罕见的没有穿五条家备好的和服，而是从自己装满了衣服，却很少打开的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普通的带帽卫衣和一条休闲裤。
“京都有家很火的甜品店推出了最新的芝士流心蛋糕。”五条悟系着鞋带，头也不抬地说。
他第一次自己系鞋带。为数不多穿运动鞋的几次，家仆给他系时，也没想着去学，导致现在只能拿着两根鞋带胡乱打结。
“唉……”晏清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五条悟面前，蹲下身。
纤细修长的手指把男孩乱打的结解开，然后干脆利落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五条悟手撑着床，任由晏清帮忙，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但这回倒是有好好地看人家怎么帮自己系鞋带了。
“好了。”晏清起身，走回原先坐的地方，把书放回原位，然后转向男孩，“走吧，不然蛋糕就没了。”
“我以为你会阻止我。”五条悟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向门口。
“如果我阻止你，你会放弃吗？”晏清先一步跨出房门，阳光洒在男孩身上，五条悟反射性地眯了眯眼睛，略长长的白发软趴趴地搭在额前。
像猫，晏清心想，像那种白毛蓝眼的布偶猫，漂亮而骄傲，还喜欢撒娇。
“不会啦。”白发猫猫给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拖长的调子像是在撒娇。
“所以啊，没必要那么做。”晏清笑了笑，“而且年轻人总不能整天宅在家里啊，出去走走也挺好的。”
“走快点，蛋糕要没了！”五条悟撇了撇嘴，一改之前慢悠悠的动作，加快脚步超过晏清，在前面嚷嚷道。
晏清轻笑一声，倒也没有再说什么，跟上他的脚步。
五条悟大大咧咧地在宅邸中游荡，遇见的仆人也不敢揣测他的意思，远远看到了就吓得低头问好，恨不得躲着他走。
晏清跟在五条悟身后，她对五条宅已经熟透了，自然知道五条悟看似乱逛，其实在不着边际地接近守卫最少的外围。
躲着巡逻地守卫，五条悟和晏清摸到墙边，两人一同仰头看向墙沿。
五条悟双腿微曲，用力一蹬，“唰”地一下跳上了墙头，然后居高临下地俯视晏清。
见他那副臭屁模样，晏清微微一笑，把手拢进宽大的袖子里，灵力在体内流转，身形未动，人就已经飞到墙头了。
五条悟“切”了一声，跳了下去。装什么逼啊，他以后也能做到的！晏清在跳下前，往后瞥了一眼，在五条催促前纵身一跃。
算了，保险些，走远点再解开幻境吧。
虽然离开了五条家，但五条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门，对路线什么的根本不熟，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同自己一起逃家的大人。
晏清也是第一次来到现代京都，但她有神识这么个作弊利器，元婴初期的神识一开，覆盖整个京都都是小事情。
大概找到了京都的市中心，伸手一捞，把小孩抱起，召唤出当归，御剑飞行。
双手按着五条悟的肩，防止第一次上天的小孩太过兴奋而掉下去，晏清抬头看了看。
她用了些小手段，被卫星拍到了也只会以为是鸟罢了。
随便找了个偏僻的巷子降落，当归收回识海。第一次体验飞行的小孩下了剑还有些晕乎，但没忘自己逃家的目的，扯着晏清就要去买蛋糕。
“先别急。”晏清拉住他的兜帽，“你知道那家店在哪吗？”
五条悟：“……”
这他还真不知道！他只是无意间听到女仆在讨论市中心的那家很火的店新出了蛋糕，但具体位置包括店名都是一无所知。
“找个人问问吧。”晏清无奈道。
问人是件简单的事，但对五条悟来说，或许该叫审问。
“喂，新出了芝士流心蛋糕的甜品店在哪？”随便拦下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路人，五条悟命令般发问。
晏清不忍直视，心里吐槽五条家的语言教育是真的不到位啊。
“在，在前面的那条街上。”路人被猛地拦住，刚开始还有些不满，但对上如人偶般的白发少年的眼睛后，声音都开始打颤。
得了答案，五条悟把右手从裤兜里拿出，在靠近路人肩膀的地方一挥，然后转身离开。
见男孩走远，路人才敢大口喘气，感叹道：“现在的孩子气势都这么可怕了吗？”然后回忆起那双蓝眸，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赶紧去上班吧。”
路人揉了揉最近一直感到酸痛的肩膀，往前走去。
“诶？怎么不痛了？”
五条悟起得早，虽然花了些时间在路上，但两人抵达甜品店时还不到八点半。这已经是新品推出的第四天了，人少了很多，没过多久就排到了五条悟。
“一份芝士流心蛋糕，一份草莓大福和一份巧克力巴菲。”五条悟看着菜单念道。
“好的。”收银员看着五条悟，听着那一串甜品，心想应该是和同伴一起来的。
“您好，总共3520元。”
五条悟把自己的黑卡递了出去。即使不能出门，五条家也给自家少爷准备有黑卡。
每年五条家长辈给的压岁钱分为两种，一是给些特殊稀奇的咒具，一是红包里放支票然后由管家去银行转钱到卡里，九年下来，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巨额的数目。
收银员双手接过黑卡，这是家有名的甜品店，接待过的贵客也不少，但一个九岁小孩拿着黑卡来店里倒是第一次见。想来是那家的小少爷出门玩，顺便吃吃甜点。
端着甜点，五条悟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三份甜品塞满了他的盘子，新鲜出炉的蛋糕让人垂涎欲滴。
五条悟并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甜品，甚至一度厌恶甜食。
那时他刚开始使用六眼研究自己的术式，每天都在处理六眼传递来的海量信息，大脑一直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他不得不用甜分缓解自己使用过度的眼睛和大脑。
使用六眼、补充甜分、使用六眼……循环反复，他在那段时间几乎到了闻到甜味就想吐的地步。但事情总会习惯的，他离不开甜分，只能学着接受，慢慢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甜品。
满足的吃完蛋糕，五条悟把爪子伸向冒着冷气的芭菲。晏清不是很喜欢甜食，而且她也没打算在外人面前显形，所以这三份都是五条悟的。
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巧克力芭菲，男孩难得露出了符合这个年纪的表情。都是糖分，比起浪费时间的甜品，五条家更倾向于可以含着的糖果。
一人吃，一人发呆，大概用了二十分钟，五条悟把两份甜品全都解决干净，还剩一份大福让服务员给他打包拿回家。
走出店门，不顾周边人的眼光，五条悟对晏清说：“五条家的人还没到，我们去周围逛逛吧。”
他没走多久，五条家就应该发现他失踪了。但他不是通过寻常路抵达甜品店的，五条家只有通过查他的黑卡使用记录才能找到他在哪。
作为咒术师家族，五条家估计把注意力放在诅咒师那边了，想起还有黑卡记录这个东西可能还要一时半会。
两人对这都不熟悉，五条悟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在街上乱逛，走着走着就进了一条偏僻是小巷。
小巷在市中心的外围，又是上班时间，从巷子往外看，几乎没什么人经过。
“还不出来吗？杂鱼。”五条悟双手揣在卫衣的衣兜里，踢开脚旁的石子，漫不经心道。
“嘿嘿，竟然让我逮到了五条家的六眼！”五个诅咒师从四周将他们包围，为首的那人拿刀指着五条悟，“小鬼，今天就用你的命来向咒术师示威吧！”
晏清估量了一下面前五个人的实力，大概是两个一级，三个二级。揣着手，黑发少女显然没有出手的打算，一些小喽啰罢了，悟自己能解决。
“术式顺转——苍。”眼皮都没抬一下，食指竖在胸前，苍青色的咒力迅速凝聚，男孩随手往前一指，光能炮般的术式向前轰去。
出言挑衅的诅咒师是五人中最强的，在生死一瞬躲过了苍，但整条左臂都湮灭在了苍蓝色的光芒中。
“啧。”五条悟有些不爽。这些诅咒师一看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他的，对他的术式都有着一定的了解。而且，不止这五个……他“看到”了还有大概三十个人在往这边靠近，全是陌生的咒力。
这就意味着，他将独自面对近四十个想杀了他的诅咒师。
有些麻烦啊……
五条悟的嘴角勾起一个夸张的弧度，那干脆粗暴点好了。
偏僻昏暗的小巷，与术式的轰鸣声一同传来的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黑闪！一拳放倒从侧面袭来的诅咒师，五条悟用实力证明，他强的不只是术式。
短短的二十分钟内，男孩已经决绝了十二个人，但持续开着无下限和连续放苍让他的身体和大脑都已经处于疲劳状态，过度使用的六眼也疼得厉害。
术式顺转——苍！又用一发苍解决了两个人，五条悟狠咬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在口中散开。快到极限了。
“锵”的一声，男孩下意识向脑后看去，黑发的少女手持长剑，挡住了朝他后脑勺袭来的子弹。
“可以了，你已经很厉害了。”晏清摸了摸男孩的头，五条悟的历练已经足够了，人是她带出来的，自然也要完完整整地带回去，“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男孩一愣，随即扯开嘴角，苍天之瞳充满光彩，傲慢道：“说什么呢？不过是些杂鱼而已。”
“那就一起上吧。”晏清笑了笑，转过身，背朝五条悟，向面前的诅咒师举起长剑，“请快些吧，我还要带孩子回家吃饭呢。”
诅咒师们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吓得一愣，警惕拉到最满，动作相较之前都更加谨慎。
“唉，都说了，快些啊。”少女身形一闪，长剑一挥，须臾之间，在她面前的几个诅咒师已经被一击毙命，只能从他们脖子上的剑痕推测出他们的死因。
“无相剑法——乾阳。”
“术式顺转——苍。”
金蓝交替，五分钟，在晏清加入战场后的五分钟，敌人全部歼灭。
往被晏清解决的诅咒师身上用自己的咒力在毙命处一个个开洞，五条悟一边掩盖晏清的灵力，一边问，“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吧？”
男孩正低头伪造现场，晏清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晏清点点头，把当归身上的血甩掉，“没什么实感。”
“哦。”也没说什么，五条悟随意应了一声。
他是长于神坛之上的神子，对干掉想杀了自己的诅咒师也是觉得理所当然，只是想知道晏清的感受，毕竟那家伙也勉强算是自己的老师。
“不用担心我的。”晏清看得出男孩是在担心自己，于是走到他身旁揉了揉他的白发，“我早就已经做好觉悟了，而且，这只是自卫罢了。”
“谁担心你了？”五条猫猫最听不得这话，当即炸毛，揣手往外走“真自恋啊，晏清。”
“你该叫老师的。”晏清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回道。
“不要！”男孩加快了脚步。
“那至少该叫姐姐吧？”晏清随着他的速度走在后面，也不急着追上去。
“才，不，要！”男孩转身做了个鬼脸，然后迅速跑远。
“别跑那么快，你身上还有伤！”晏清无奈喊道，重新将自己隐形，“真是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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