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滩烂泥
唐笑走了，她走的时候没有笑。
谁在笑呢？孙无梦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苦涩却又欣慰的笑容。
他是危险的，也是不幸的。
孙无梦一直确信，他会让身边的人面临危险，他会让接近他的人遭遇不幸。
可是孙无梦并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危险与不幸？他只不过是习惯了一个人而已，习惯一个人去面对危险，习惯一个人承担不幸。
他希望一个人，把所有问题解决。
他希望一个人，对抗整个“天国”。
然而这根本就是不现实的。
但是即便知道这并不现实，孙无梦依然固执地保持孤独，他独立在世界最寒最冷最高最寂寞的坟场，他舍弃了原本的身份，只为了让所有和他有关联的人高枕无忧。
他，宁可自己一人万劫不复，也不愿再让身边的人陷入险境。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决绝地和唐笑保持距离。
虽然唐笑只和他见过两次，但是孙无梦知道这个小姑娘对他心存善意，孙无梦喜欢唐笑像阳光一样的笑，因此他就更不能让唐笑冒险接触到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丑恶。
下课的铃声准时响起，孙无梦的双眼有些赤红。孙无梦还是那个没有理想的男生，但是尽管没有理想，尽管性格依然低沉阴暗，他也要成为所有人的影子，保护所有人。
只要我有，我都给你们；只要我能做到，万死不辞。
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允许“天国”伤害你们！
孙无梦收拾好书包，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走了。
这几天孙无梦都显得比以往更加沉默，这不仅是因为这几天他遇到的事情都让他烦躁，还因为他体内的那个小怪物最近有些反常。
虽然孙无梦已经放开肚子大吃特吃，但是小怪物还是在他的体内萎靡不振。而且这几天孙无梦自己也十分虚弱。
现在的孙无梦只能选择把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告诉汤姆，然而汤姆在得知他身体上的状况之后，居然一声不响地跑到了国外。
没办法，孙无梦只好等汤姆回来再和他商议。
孙无梦像影子一样溜走了，然而他并没有看到，章东东和章西西两个人正鬼鬼祟祟地在教室前门看着他。他们两个人交头接耳一番，章东东掏出了手机，给一个人打电话通风报信。
孙无梦并不知道他的行踪已经被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也不知道一个叫做廖能的麻烦马上就要找上门来。
他像往常一样，穿过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的林荫小路返回宿舍。
虽然这里被戏称是林荫小路，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一条贯穿小树林的石板路而已。
如果是盛夏，这里的确是避暑的好地方。但是在冬天，铺满落叶的石板，和光秃秃的树杈交映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的美感。
孙无梦并不在意这里的景致如何，他本就不是赏景的人。
他认为这里清净，就够了。
他喜欢一个人，也喜欢一些安宁的地方。
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愿意寻一处古刹，静静地呆上一天。
可惜现在这条小路并不清净。
小路上只有孙无梦一人，小路的另一边却又多出了五个很煞风景的人。
孙无梦不认识小路对面的人，但是他能看出来他们在等人。
对面的人也不认识孙无梦，但是他们能确认这就是他们等的人。
“孙龙飞？”五个人之中看起来最为魁梧的一个中年男子抽着烟，很不屑地看了孙无梦一眼。
孙无梦停下了脚步，仔细辨认了一下。“我是，你们是？”
“我叫廖能，你们学校的人都叫我能哥。”廖能的身高足有两米，他身穿一件灰棕色的棉服，看起来整个人像一头棕熊一样。廖能的五官并不出众，但是他鼻骨上方的一道伤口却能让人印象深刻。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孙无梦略带歉意地说。
廖能挥挥手，剩下的四名壮汉包围了孙无梦。“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你认识脏东西吧？”
“什么？”孙无梦眨眨眼，“脏东西”？那是个东西，还是个人？
廖能笑道：“章东东和章西西，合称脏东西。”
“好像有点印象，不过我和他们也不熟。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可以让开吗？我要回宿舍了。”孙无梦不带有任何情感地说着。
熟悉孙无梦的人都知道，这种冷淡的态度只是他对陌生人的标准。
但是廖能不熟悉孙无梦，他只会认为这是孙无梦对他的轻视蔑视。
“看来脏东西说的很对，你小子很狂啊？”
孙无梦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场面在哪里见过，思前想后他才想起来，上一次经历这种情况之后，他已经死了。
“然后呢？”孙无梦有些不悦，他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先是出了黎楠的事情，后又发现自己的身体很可能出了问题，早上还和唐笑发生了争执。这些都让孙无梦感到疲惫，这些都很麻烦。
“然后……你敢这么和我说话，给我打！”廖能吐出了嘴里的香烟，命令身旁的壮汉动手。
孙无梦摇摇头，为什么这些老大都喜欢叼根烟，而且往往扔掉烟的动作就是动手的代名词？难道这和古时候掷杯为号异曲同工？
如果是以前的孙无梦，自然是免不了一顿毒打。但是现在的孙无梦今非昔比，他只需要注意，不要下手过重，杀了他们就可以了。
孙无梦尽量克制自己的速度和力量，他的一举一动都发挥在正常人的水准之内。只不过，他使用的格斗技术却又有些不同。
那是孙磊教了他三天的结果。
孙磊教了他三天，因为孙磊也知道孙无梦很怕麻烦，所以教给他的就是能够防止麻烦的方法。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孙无梦已经在四个壮汉的脖子上各打了一掌，将他们打晕。
“怪不得你这么狂妄啊，有点门道。”孙无梦的举止略显惊人，但这尚在廖能的认知范围内。因此廖能认为，他能够打倒孙无梦。
他狞笑着扭动脖子和手指，如同爆竹般的骨骼脆响，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孙无梦微笑道：“只不过有个朋友教过我几手而已。”
“是吗？”廖能很直接地向孙无梦冲了过来，一拳打在孙无梦的肚子上。
那一拳很快，那一拳并不快。
在寻常人眼里，那是很快的一拳。
在孙无梦眼里，那应该是记慢拳。
但是孙无梦的腹部传来了剧痛。
孙无梦愕然，他没有看到廖能的动作！
怎么可能？难道廖能是其他所的人？
不对啊，虽然他没有看清廖能的动作，也没能躲开这一拳。但是这一拳的力量并不是很大，这一拳的力量还是普通人的力量。
那为什么他会躲不开？
孙无梦终于发现，不是他没有能力躲开，而是他动不了！
他身体极度虚弱，居然在解决了四名壮汉之后丧失了一切活动的能力。
为什么会这样？孙无梦眼睁睁看着廖能一拳又一拳打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而且最让孙无梦担忧的是，他的身体在接连不停的拳击下，居然有要崩裂的迹象！
崩裂指的不是山崩地裂，而是肉体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松散。如果廖能再这么打下去，孙无梦很可能变成一滩肉泥。
“难道，自己要被一个普通人打死了？”孙无梦感到很可笑，他能够屠戮狼人，可以轻易宰杀一所的战争机器，现在他却被一个小混混当沙包一样痛打。
廖能也觉得很可笑，一个能够在躲闪四个人的合击的同时，将他们击晕的强者，怎么会突然变得不堪一击，全无招架之力？
不管如何，廖能打倒孙无梦了。他打倒了这个得罪了他的小弟的嚣张小子，打倒了这个轻而易举击败自己兄弟的跋扈小子。
于是廖能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孙无梦在忍受着，他在努力夺取对身体的掌控。
虽然这具身体是由最强大的病毒构成，虽然孙无梦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但是这不代表这具身体不会坏，不代表孙无梦还能承受多久。
于是他努力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努力让自己的身体听话。
孙无梦的右手抓住了廖能的膝盖，他现在也只能够控制那只右手而已。
孙无梦笑了，尽管他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在地上，尽管他只能动一只右手。
他还是笑了，因为他的一只手，足可以捏碎钢筋。
廖能慌了，他的膝盖像被焊在孙无梦的手中一样，无论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的膝盖仍然难以摆脱孙无梦的桎梏。
膝盖骨是人身体上最为坚硬最为灵活的骨骼之一，廖能曾经在军校就读，身体也比一般人要强硬。可是就算他的膝盖骨比一般人强硬百倍，也难以抗衡孙无梦的一只右手。
廖能感觉自己的膝盖要被捏碎了，于是他更加疯狂地殴打孙无梦。可是他的膝盖骨正被孙无梦一寸一寸地捏成粉碎。
那是比万箭穿心更难忍受的疼痛，那是深入骨髓，痛彻心扉的剧痛。
廖能知道自己的左腿很可能要废了，但是他没办法，他此刻多么希望能有个人把他打晕，至少那样他就不会这么痛了。
廖能疼得面目扭曲，在一片扭曲之中，他看见了一个戴着平光眼镜，梳着整齐短发的男生。那个人面无表情，和孙无梦有几分相像。
“龙飞啊，可以松手了。”他说完，抬起了脚，对着廖能的脸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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