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余音绕梁
大雅随着良嫔来参加宫宴，看到眼前这一幕，暗自为十三阿哥捏了一把汗，且不说在太后面前如此行事会不会落下话柄，日后成为被别人攻击的焦点，单就是十三阿哥在气头上，也难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不禁很是担心，便低头对良嫔说道：“奴婢想去方便一下！”
“好！”
良嫔不疑有他，只管点头让大雅离开。
大雅走出宁寿宫，想着当初在坤宁宫的相遇，猜测对方有可能因受了委屈无处诉说，而选择旧地重游，便往宁寿宫外走去。
走出一小段的距离，突然听到悦耳悠扬的笛声传来，不由心念一动，她自从入宫之后，就鲜少碰过乐器，也没有机会听到如此美妙的音乐，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按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往。
行至一条长廊，只见一个俊朗的身影立在夕阳下，悠然地吹着长箫，影子在阳光的映照下被拉得修长。
大雅看到十三阿哥如此从容，知道他已平复了情绪，才放下心来，也并未打扰，只管静静地立在一旁欣赏，感叹九阿哥所言非虚，十三阿哥确实甚为精通音律，听这如此清脆婉转的曲子，堪比得上现代演奏大师的造诣了！
沉浸在笛声中陶醉，可没多久就戛然而止，这让她很是意犹未尽。
“好听吗？”十三阿哥放下长箫问道。
“好听，只可惜您没有吹完！”大雅没想到十三阿哥竟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留一点残缺也是好的，这样更能让人印象深刻。”
大雅回味了刚才的曲调，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您吹的这首曲子是《碧润流泉》吗？”
“是，”十三阿哥转过头来，笑望着大雅，“怎么你听过？”
“嗯，”大雅踏上长廊的石阶，“以前听琴师吹过，说是根据王维在《山居秋暝》中描绘的意境所写。”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确实是一首好诗！”
“可我觉得，配上乐曲之音，更能展现那淙淙的泉水在深山峡谷之中欢快流淌的情景，令人欢欣愉悦，流连忘返！”
“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没想到今日也有碧润流泉觅红颜，当真是一种幸运啊！”
“奴婢不敢当！”大雅有些不好意思，却是没有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您，不生气了吗？”
“呵呵，”十三阿哥苦笑了一下，随即收起长萧，坐到长廊的长凳上，拿起旁边的酒壶斟上酒。
“怎么会不生气呢！”十三阿哥摇晃着酒杯，全无刚才的意气风发，“可是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说的是，这生气就是在为难自己，只会让自己越发地不快乐！”
“怎么？”十三阿哥抬起头，“你似乎很有心得！”
“谈不上什么心得，就是一点感悟而已！”
“是啊，想想也知道在这皇宫之中，不论是哪种身份，都有自己的不如意！”
“其实倒也不是，”大雅虽感动于十三阿哥的体谅，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就看您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哦，怎么说？”十三阿哥挑了挑眉。
“就是看比起一些常人在乎的东西，您更在意什么？”
“更在意什么？”十三阿哥听到这话不禁陷入了沉思，“我更在意舒心顺意的生活。”
随后拿起酒杯送到了嘴边，“就像是现在这样，悠闲地坐在这里吹吹风，喝喝酒，不理那些个俗事！”
“正是这样！”大雅不禁暗自赞叹对方的玲珑心思，一点就透，“其实我们要的都很简单，不过就是‘随心’二字，毕竟太多的凡俗会左右人的情绪，太多的欲望会控制人的灵魂，一旦陷入了这些枷锁的束缚，就会失去快乐，也会遮掩掉原本能看到的美好！”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高深的见解！”
“您过奖了，奴婢不过是瞎说的而已！”
“不必谦虚，”十三阿哥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有些人和事不必太过往心里去，除非是自己所在乎的！”
“嗯！”大雅看到对方释然，既是喜悦，又深感宽慰。
“其实九哥今天说的是事实，是我太敏感，就算是他想挑拨我和二哥的关系，我若接招，他自无话可说！”十三阿哥仰着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大雅却不这么认为，这泰山之行本就让十三阿哥处在了风口浪尖，无论如何做都会被别人鸡蛋里面挑骨头，就算是应承下来，当众表演，九阿哥也定会有别的法子来刁难！
“可您若是答应了，他们也不见得会放过您！”大雅其实很想提及那次在御花园偷听到的话，知道九阿哥想要对付十三阿哥的心思，可想了想，还是把后边的话咽了回去。
“呵，也是，九哥从小就这样，自从额娘去世便总是针对我，也就只有四哥是真心待我的！”
“四阿哥？”大雅不禁回想起上次在毓庆宫门口，被这位冷面爷训斥的场景，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提这个了，若我能看淡，也就没有了被他攻击的软肋！”
大雅点点头，“奴婢所欣赏得，正是您的豁达！”
十三阿哥笑着喝了一口酒，又随手拿起另一个空杯子斟上，递给了大雅，“难得遇到知音，天这么冷，不妨坐下来喝两杯，暖暖身子吧！”
“这？”大雅犹豫了一下，她是不善饮酒，但想到对方的默契和一番盛情，也没有拒绝，“那奴婢就却之不恭了！”
可刚坐下却被十三阿哥挑理道：“诶，既然是知己就没什么尊卑之分，你若如此见外，就是不拿我当朋友了！”
“好！”大雅不再推辞，拿起酒杯闻了闻，当即判断出了杯中之物，“这酒是葡萄酒吧！”
“是啊！”十三阿哥摆出请的姿势，“感觉味道如何？”
大雅微微抿了一口，虽然不比白酒辛辣，但她还是需要适应，“纳兰格格酿造的和那些西洋酒比起来，确实是毫不逊色！”
“怎么，你喝过西洋酒？”
“这，常听十四爷说起而已。”
大雅也许是好久没有碰到志同道合的人，如此抒怀地交流，竟忘了掩盖自己现代人的身份，这会儿便只能拿十四阿哥遮一下了！
同时又迅速转移话题道：“其实往久远而论，咱们中原以前也是有过葡萄酒的。”
“哦，怎么说？”十三阿哥顿时来了兴致。
“说起这葡萄酒的酿造，最早该追溯到‘张骞出使西域’，不过碍于条件落后，未能传播开来。”
“哦，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记得《旧唐书》里曾记载，太宗文皇帝多次出兵征战西域，高昌投降后俯首朝贡。太宗将从高昌引来的葡萄栽培法进行了改良，民间也开始盛行酿造葡萄酒，只可惜在后来的战乱里失了传。”
“大唐盛世而兴，却不过是昙花一现，被后世的烈性酒所取代。”大雅想到现代随处可见的高浓度白酒，不禁黯然地感叹道：“葡萄酒文化不复往日，日渐落寞到被人遗忘。”
“这的确是一种损失！”十三阿哥看着杯中之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大雅不愿对方因自己而失了畅快，赶忙缓解气氛道：“不过好在有纳兰格格，让这葡萄酒的酿造之法重见了光明！”
“嗯，我想凭着皇阿玛的远见，不久就会大力推广这项技术，好传承于后人。”
“圣上是千古名君，日后一定会有更多人能喝到葡萄酒的。”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大雅的心里再次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悸动，原来碰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会让孤独感瞬间远离！
此时一个人影在暗处闪动，十三阿哥敏锐地觉察，厉声喝道：“是谁在那偷听，出来！”
大雅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急忙站起身，往十三阿哥说的方向看去，可是并未看到什么人影。
“若不出来，就别怪本阿哥不客气了！”十三阿哥摔了杯子，落地碎裂的声音震耳，却也奏效，只见一个身着普通宫女模样的人站了出来，身上瑟瑟发着抖。
“锦绣？”大雅很是诧异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作为和自己同时期入宫的她如今也是二等宫女，只是这会儿应该在宁寿宫伺候良嫔，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认识她？”十三阿哥见大雅点头，转而继续问道，“既然认识，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偷听，莫不是有意监视？”
“不，”锦绣面对十三阿哥的气势吓得脸色惨白，只是怯怯地回答：“奴婢是来找离若姐姐的！”
“找我？”大雅很是诧异。
“是，良主子见离若姐姐迟迟未回，便派了奴婢来寻！”
“原来是这样！”大雅之前也有和十三阿哥一样的想法，这会儿却又觉得自己是草木皆兵。
“我这就回去！”她并不打算做解释，只管抬脚走下长廊。
“姐姐，”锦绣小声地阻拦着，“良主子是想让我告诉你一声，她身体不适，已经先行回宫了！”
大雅点点头，对着十三阿哥说道：“那我也就回永寿宫了！”
随即拜别对方，同锦绣离开。
走出几步远后，大雅才想起自己都没来得及向十三阿哥提起，关于那次在坤宁宫相见一事，不过既然二人已成为了知己，那手帕的主人到底是何人，答案便已非自己所求了！
“离若姐姐！”
大雅听到锦绣的呼唤，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我，我有东西掉了，得回去找找！”
“用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不用，”锦绣羞赧地摆摆手，“我自己去找就好！”
“好吧！”大雅见此也不强求，“那我就先回去了！”
此时天色已逐渐昏暗下来，大雅继续往永寿宫的方向前行，心里还在盘算着该如何跟良嫔解释自己出来了这么久都没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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