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善若水
郭络罗氏早已气急败坏，唯有搬出家法才能保存自己的颜面。
“慢着，”此时离俊刚从宫里回来，看见下人挪用家法立马拦了下来，并急忙走进去劝慰道：“额娘，什么事又惹您动怒？这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哼，还不是你这个好妹妹，偷跑出去不说，竟然还敢出言顶撞我，不教训教训怎么能行！”
郭络罗氏见到离俊便大吐苦水，并狐疑地看着这个温顺的儿子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拦着我？”
离俊听此便没有再说什么，任凭下人将大雅扶摁在地上。
大雅知道自古家法都是在立规矩，自己今天触了郭络罗氏的霉头自然是难逃此劫，可就冲着对方如此诋毁离若的生母，她都不能低头认怂，便挺直了腰板，任由下人施行。
眼看着藤条就要落下，还是罗察及时出言制止道：“毕竟是待选的秀女，弄伤了也不好看，不若就罚她禁足好了！”
看着郭络罗氏没有吱声，便转而对着大雅说道：“还有你这性子，是该磨一磨了，打从明儿个起我会安排师傅教你诗书礼仪，不然这以后入宫可怎么了得！”
大雅没想到最后竟还是这个所谓的父亲救了她，可自己要如何领他这份情谊？
虽被罚了禁足，终归是有惊无险，可芯一回到房间便忍不住地感叹道：“小姐，您这些日子虽然话少了，可这泼辣劲儿却是没变，刚才奴婢都被吓到了，这要真是挨了藤条可怎么办？”
看着可芯后怕的样子，大雅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离开了外祖父，以后的路终究是就要靠自己的。来到这本就是寄人篱下，若是自己不争口气，岂不是会被他人欺侮了去！”
“是啊，夫人说话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可芯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生气地说道：“少爷刚才也真是的，都不帮您求情，害得您受罚！”
大雅摇了摇头，“我知道兄长的难处，你看那姨娘的性子，在这种情况下，兄长越是帮我说话越是火上浇油，索性还不如不说，这样反倒是能帮了我！”
罗察果然言出必行，第二天就找来了几个师傅，还把时间精确地分成了五份，早上起床先是背书，用过早膳后开始学习弹琴，下午练字，傍晚下棋，晚膳之后再练习画画，总之一天的时间安排地满满当当，绝不容许一丁点儿的浪费。
不过大雅倒并不介意借着这个机会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所以也没想着反抗，就安心地留在闺房里，学着所谓的琴棋书画，同时不忘研习满人的规矩，以希冀把自己培养成真正的大家闺秀。
“先生慢走，我这小女资质平庸，有劳您费心了！”
这日罗察来到大雅的小院，此时琴师刚教完曲谱走出来，便将其拦住。
“哪里哪里？完颜小姐虽底子尚浅，但悟性还是极高的，估计不出百日，就会弹奏了！”
“看您说的，还不都是先生教的好！”
“大人谬赞了，老朽不敢居功。是小姐既聪慧又勤奋，只需稍加指点就能融会贯通！”
罗察听此不禁点了点头，随即拿出一锭银子放到琴师手上说道：“在下知道小女顽劣，只是时间紧迫，所以还烦请先生勤加督促，也好让小女早日成才！”
“这欲速则不达，在下……”
“离若自知愚钝，但还是知道用功的，阿玛您有什么话直接对离若说就好，何必在这里为难先生！”
此时大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并对琴师说道：“学生不方便，就只能让婢女送您出去了！”
“好说！”琴师见此，赶紧跟着可芯走了。
“你以为阿玛愿意这样么？”罗察没想到大雅都听见了，便赶忙解释道，“可你毕竟是个女儿家，又不能像你哥哥那样出仕做官，就只能通过选秀博取皇帝的宠爱，来保我们完颜家的荣宠。”
“可外祖父曾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如此才未让离若学什么才艺。”
大雅知道外祖父就是看到离若的母亲既貌美又有才情，结果却落得如此境地，才不要求离若会什么才能，只做到识字便可。只不过大雅毕竟是个现代人，对于古人的繁体字还是需要重新学过的。
“谬论，你也不看看你外公安的什么心，不让你会才艺也就罢了，连识文断字都不行，你以为就凭你那张脸就能让皇上喜欢上你吗？”
罗察很是不屑地说道，“纵观史册，哪一个美人不是凭借着一身的本事俘获人心的。卓文君才华横溢又通晓音律，引来了司马相如的一曲《凤求凰》；班婕妤善赋诗文，兼具贤德，成为了汉成帝的宠妃；还有那陈圆圆，长袖善舞，惹得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所以说想要蒙获圣宠，光是漂亮还不够，必要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卓文君为爱私奔，却被夫君背弃；班婕妤再有才德，也敌不过善掌中舞的赵飞燕；至于那陈圆圆沦为祸水，最后还不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必非要争宠逐利，最后落个不好的下场呢！”
没想到这阿玛还真是功利，这些时日的训练无非是想让她在日后的选秀中增添筹码，为了自己的仕途前程竟是连亲生女儿也不放过。
“你真是太像你额娘了！”
罗察看着大雅的神情感叹道，“只不过你额娘她太过刚烈，‘物刚易折’的道理若是能懂，也不至于早早地就撒手离去！”
“阿玛！”面对眼前流露的真情，大雅不禁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既然你什么都明白，就不用阿玛多说什么了，只管用这一年的时间学出成效来，也不枉我在你身上浪费了这么多精力！”
罗察说完便拂袖而去，只留下大雅站在院子里无限感慨。
可芯回来的时候提着一个食盒，见到大雅便高兴地说道：“今儿个午膳很丰盛，比往常多了两道菜不说，还有小姐爱吃的八宝桂鱼和樱桃肉！”
“知道了！”大雅黯然地回应，转身往房间走去。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芯不禁纳闷道，“奴婢原本还担心姑爷会冷待您，没想到对您也挺好的，您怎么还不开心呢？”
“没什么！”
大雅不知道该如何跟可芯说，心里却感叹如此寄予厚望还不如冷待自己呢！
可芯却以为小姐是想家了，便没再说什么，把食盒放到炕桌上，将里边的菜肴一一端了出来。
“小姐，您快吃吧，不然菜就凉了！”
大雅望着眼前的菜肴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索性撂了筷子，对可芯说道：“这些都留给你了，你也不用跟着我，我去找兄长！”
自从被禁足，再未有机会见到他，如此便拿起桌上昨日写好的字走出了院子。
刚来到书房门口就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眼见着纸张掉落了一地，大雅赶紧弯腰捡拾，却不想对方早先一步拾了起来。
大雅刚想要感谢对方，可眼前之人一把将纸张放到了自己的手上，嘴里还嘟囔道：“这是谁写的字，怎么这么难看？”
大雅抬起头，望着对方一脸嫌弃的表情说道：“是我写的，怎么了？没想到污了您的眼，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呦，你这丫头看着不大，倒是挺牙尖嘴利的！”那人听到这话不禁笑了。
“明明是你不尊重人在先，我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大雅看着来人的衣着打扮和说话的语气，料定对方是个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便不甘示弱地回应道。
离俊正在书房里看书，听到外面有声音便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人赶紧行礼问安，并诧异地说道：“十四阿哥，您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没想到竟碰上个厉害的姑娘！”十四阿哥玩味地说道。
“这是舍妹离若，不懂规矩惊扰了贵人，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十四阿哥海涵，我这做兄长的先替她给您陪个不是！”
离俊刚要行礼却被十四阿哥拦住，“看你说的，我又没把她怎么着！咱俩兄弟多年，我怎会和她计较？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有个妹妹！”
离俊赶忙解释道：“舍妹之前一直都在盛京，如今才刚回来没多久。”
“哦！难怪没见过！”十四阿哥说着还看了看大雅，大雅自知冒犯了皇子便低头不再说话。
离俊把十四阿哥让进了书房，并安排下人奉茶，见大雅立在一旁沉默不语，便转而问道：“离若，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儿！”
大雅想起刚才的误会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这阵子研习书法，发现简单几笔的还能勉强应付，复杂一点儿的却是怎么也写不好了，所以今儿个才来找兄长请教一番。”
“原来是为了这个！”离俊不由放下心来，“我还以为你因着上次的事儿都不愿意再理我了呢！”
“怎么会呢！兄长的处境尴尬，我能理解。我毕竟是个外人，你若是替我说话反而会惹怒姨娘，而且那天确是我言语过激了！”
大雅看着多日未见的兄长，不禁也有些愧意。
“呦，原来受害的不止我一个人呀！你这厉害劲儿可是谁都不能欺负了你去！”
大雅见一旁的十四阿哥好似看热闹，便不服气地回应道：“您是天皇贵胄，自然是没人敢欺负，可我们小门小户出身的怎么能比的了？”
“离俊你看，就是这么不饶人！”十四阿哥对着离俊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又对着大雅说道：“不过本阿哥大人不计小人过，你既然是离俊的妹妹，爷就不和你计较了！”
大雅暗自无语，谁要和一个皇阿哥计较！
此时下人将沏好的茶端了进来，十四阿哥伸手接过，一边用茶杯盖刮着杯里的茶叶，一边继续说道：“你哥虽是我的伴读，可我却拿他当亲兄弟一般，看在你是离俊妹妹的份上，不如以后就让我来教你练字吧！”
“这……”大雅没料到十四阿哥会这样说，很是意外的望向兄长。
“怎么？”十四阿哥放下茶杯认真说道：“我写的字可是被皇阿玛称赞的，教你还不是绰绰有余！”
原来是好为人师，大雅不由感叹！也难怪，这些皇子自六岁起便开始在上书房读书，康熙还会亲自为他们选定满、汉师傅，不但习儒家经典，还善弓箭骑射等技艺，如此十四阿哥的自信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怎么会呢！由您来指点，那是离若的福气！”离俊就这样替大雅应承了下来。
大雅虽不愿，可也不能驳了十四阿哥的好意，就顺着兄长的意思默认了，不过不打不相识，如此一来二去，两人倒是成为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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