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银浪卷天的南江江面上空,红绸纱衣的少女从江底腾空跃出江面,水珠残荷沾身,玉白的长腿踢起江花朵朵,腰臀间金铃清脆作响,她踩浪踏江水面展绸起舞,举手投足间皆流露仙子之姿,江水随着她曼妙舞姿流转舞动,可刹那间,她阴狠地卷起千层浪涛直冲云霄,飓风漩涡而起势要将九霄天际的团云吹破开来。
“孽畜还不罢手。”
一簇仙气荡然的莲火云在天际蔓烧开来,炼华尊者端坐云间翩然而至,长入云端的黑发飞舞缠绕云座,他眼眸微眯,面色冷清,雪袖沉沉一挥,只需一招便尽数打落她奋力卷起的劲浪。
浪花被打散,变作漫天飞雨,宛若银线串珠,颗颗纷飞落下。
熟悉的声音让她如遭雷击怔在原地任由雨珠从头砸落,在她周身劈啪作响,惊起涟漪无数,她缓缓抬头,琉瞳不仅泛出一丝湿意,心神若痴地看向半空中的莲云座,菱唇颤颤闭闭,想开口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尽数吞落。
“兽心不改,兽行可诛。还不速速化为原形,与我回九华霜曲山领罚。”
让人心宁气静的纯净灵气自他莲座缓缓飘来,她深深一吸,幽幽颤道,“……你只想对我说这句话么?”
“…………”
“呵,呵呵……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我离开你几百余年,难得重逢你会对我说什么?我一直这样不停地奢望着,就算被天将追杀,天庭降罪,我也不怕。我只是想见见你,想找个借口见见你。因为没有脸回去,所以,我只能这样逼你出来见我。明知道你的肉身根本不能离开九华山,明知道会让你为难,明知道你这样离开九华山,没有支柱的九华山肯定会坍塌出乱,但是……我就是自私地想见见你。你来了,却只有这句话场面话要对我说吗?”
“…………”
“我在你的眼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从兽类变成孽畜嘛……看在我好不容易苦撑到这里的份上,看在我就要被天庭处死的份上,就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嘛?就算骗骗我也好。”
“休要胡闹,立刻同我回去。”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逼我待在你身边啊!”
她忽然声嘶力竭地叫喊出声,让莲座上的尊者彻底睁开的眼眸。
“我不是你的豢宠!不是你的坐骑!你根本不懂,每日待在一个自己爱不到的人身边,有多难受!他根本看不到你的感情,根本不把你当做有感情的物体来对待,就算你对我有多好,也不过就是一个主人对一只恼人的宠物的纵容而已,那种感情我以前不懂,可我现在懂了,那只是像人界的人类对一只猫狗的感情,抱在怀里,疼在心里,但是……却永永远远也不是我要的那种感情……”
莲座上的尊者微微拢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良久沉默后,冷声开口,“那种贪念,我没有,亦不需要。”
“贪念?你说我对你的感觉是贪念。”
“…………”
“呵……对,我对你是贪念,是嗔痴,是修行切忌的执念,是你没有也不需要的东西。一寸情思一寸愁,好,真好,下辈子,我也不要这种垃圾了。”
她狠戾聚集全身灵力,再度跃身起舞,舀起南江江水直冲天际。
江畔的两位神将咻得踩云追上前来,“尊者!这孽畜已然失控,若让她继续舞水飞天,直怕要冲破九霄云破天庭而入了!”
“为保天庭,我等绝不能留她!”
“糟糕,天庭摇动了!快看,又有天兵下界出动!”
“好!就此一鼓作气,收了这条千年祸龙!”
天锁铰链漫天洒下,她被迫打回龙形,穿梭在江面一边逃逸一边卷浪,直到一根尖锥铁链穿透她的龙脊,锁住她的动向。
她像条死鱼一样,被揪住了命门,再也无法自如动弹。
血从伤口潺潺流出,不消片刻就染红了整片南江江面。
“祸龙已被定住,敢问天庭如何发落?”
“孽畜!你可知悔改!”
龙脊被钉,她趴在江底,龙爪深深陷进江底软泥里,斜睨了一眼只是静静坐在莲座上,不发一言的尊者,她忽然冷声笑出来。
“悔改?呵,呵呵呵!我何错之有?要我悔改?绝不!什么祸延人间,诱惑神将,我呸,我才不怕呢!神若无情,我宁为妖!”
“孽障!南江沿岸尽毁,数十万生灵因你一己之私而命丧黄泉,如此残暴逆天,你竟还不知悔改!天庭本欲看在炼华尊者座下的面上饶你一命!你竟不知好歹,天门,太裳!灭其龙形!”
“是!”
诛灭龙形——即是抽筋拆骨。
“年儿!”被捆仙绳牢牢束住的他终究再也忍不下去,“认错吧!”
“我不要!”
“快认错!”他几乎听到自己嘶哑的喊声,因为不忍,因为不舍,更加恼怒静坐在上位,却不为她求情的冷寒尊者。他竟能不动如山静观其变,当真比他们想得更加绝情断欲。
抽筋拆骨,连他无法想象的痛疼,娇气任性的她如何能承受。
“算我求你了……快认错……”他顾不上任何颜面,哀求出声。只想让她在这刻别再逞强,再有什么惩罚,就算是刀山火海,囚禁寒潭,关押海眼,他也可以和她一起担。
她绷住被扣锁的龙脊,艰难地摇了摇头,低声发出哀嚎的龙鸣,“我不认错,我没有错。你也没有!”
“年儿!”
“你记着,我们才没有做错!”她咬紧牙关,不在意地哼哼,背脊上的缺口正涌泉似地朝外喷血,她却忘不了转眸看向那一言不发的莲云上的尊者,“喂……是他们叫你来的对吧?若非天庭有求,你才不会丢下你最在乎的九华生灵来见我这不值一提的东西,对吧?呵呵……我险些又多想了,以为你是为了我撇下一切前来救我的,呵呵……哈哈哈!我真蠢是不是?到这种时候还在妄想……不过,你一定很为难吧?身为统御整个天界灵兽的尊者,却教出我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是不是丢尽了你的脸?呵呵……这样,你就不会视我如无物了吧……我就是要这般让你记着我,就算是丢脸也好,我就是要你如何也忘不掉我。”
“天门,锁住龙形,太裳,抽其龙筋!”
“噗——啪——”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肉身最深处断裂了。
像一根绷到最紧的弦。
像一段沉在最底的记忆。
又仿若是承载了一世却始终没得到宣泄出处的情思。
巨大的龙身痛得在江面翻滚抽搐,血染江面,龙鸣震天,几乎快要让控制绳索的神将跌落云层。
他看着眼前的惨状连发声的力气都消失殆尽,水汽不争气地滚上眼角。
被抽掉龙筋,她的挣扎越来越小,越来越少,越来越平静,直到鳞片失了光泽,龙鬓再飞不出灵气细珠。
眼瞳慢慢地合上,红色的庞大龙身开始缓缓下沉……
“你记得……我没有错,你也没有。”
“…………”
“他们……是一群蠢蛋,他们不懂……不懂那种感情,才说我们错了……”
“…………”
“你……答应我,不要认错……”
“……好。”
“罪将勾阵,你可认罪。”
他被押回天庭,跪地听判,却一个字也进不了他的耳朵。
“身为天界神将,竟然玩忽职守,与妖女淫乐,纵妖对抗天庭!天庭霄栏被那孽畜卷起的巨浪冲毁半数,你难辞其咎。如今妖女已被抽筋拆骨,原形毁尽……”
“她魂魄何在?”仰头,他只问他在意的问题。
“……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有心担心那妖女下场。哼!它犯此大错,从今以后再无仙骨灵资,修行成仙皆无可能,亦没有资格投胎做凡人,堕入畜生道轮回往生。它残杀南江沿岸百姓,以及江中各类生灵,所以,天庭已决意让它轮回往生世世为江中凡鱼,让它自己尝尝那些被它所害的生灵的感受,没有修行资格,亦不可再列灵兽仙班。”
“…………”讽刺吗?
天庭怎么也不会料到,冥冥之中,对她的惩罚竟是她所求之事。
“神将勾阵,你若认罪,且去极地冰寒世界悔过五百年,再修渡情劫,方可重返仙班。否则……”
“否则怎样?”
“剥夺仙籍,贬为凡人,再入轮回五百年,尝遍人间疾苦,悲欢离合。”
“…………”
“最后问一遍,你可认罪!?”
“……五百年……”他喃喃重复。
“对,五百年的凡尘劫难,生老病死,往返重复,不可超脱,如此重罚,你可认罪!?”
“我没有错,如何认罪?”
“神将勾阵!你可知你如此说话会有如何下场!”
“被贬下凡,尝尽悲欢离合。那又怎样?”
“你!!神将勾阵,人间疾苦,悲欢离合,皆是看不破。极地修行,修渡情劫,皆是为看破。你可知你选得是什么?”
他当然知晓,他选择贬入凡尘五百年,选择五百年的纠缠,选择看不破,“……我与人有诺在先。”
“守诺即是执念。你须放下。”
放下?他若放下,她怎么办?在江海飘摇永世,永无出头之日。
他摇摇头,牵绊在心,如何放不下?只当是他不如上尊,修行太浅,参悟不透。
“…………罪将勾阵听判。你擒妖不力,纵容妖龙祸害人界,贪恋□□,与兽媾和,淫邪不检,罪责加身却不思悔改,贬入凡间轮回五百年,以加惩罚!”
……喂,年儿。
你说,这当真是惩罚嘛?
变成人类,我就可以养你了吧。
养你这尾小鱼,不让你干死在小河里,不让你被大鱼吃掉,不让你变成别人的下酒菜,不让你寂寞,不让你无聊,不让你觉得你只是我的宠物……
江河万里,水流千万,我有五百年的时间,定然可以找到你。
“滴答”
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脸颊,划过下颚,沾湿了他的颈脖,那股润意黏黏粘粘得比繁重的记忆还要缠人,却又悄悄从肌肤沁入心脾,钻到很深很窄的心口处发涨变热,直至滚烫到他不得不睁开眼睫……
倪大野从床榻上撑起身,四周有些模糊,眼前却分外清楚,有个眼熟的傻丫头正红着眼睛盯着他。
——“为什么要对我好?”
——“我对你好吗?哪里?”
——“决定了!要是有下辈子,我就要做条鱼!每天没心没肺地吐泡泡,什么事情都不要想。”她握拳高举大声吼吼。
——“我养你。免得你又是被大鱼吃掉,又是干死在河里,还变成别人的下酒菜。”
——“你叫什么名字?”你连名字都不告诉我,下一世若我真变成一条鱼,要如何找你养我?”
——“…………勾阵。”
——“勾阵……我欠你的情——下一世一定赔给你。”
——“不用。让我养你就好。”
伸手,他搂住她,矮小的身子被他轻易拥入怀里,环抱得密不透风,几乎要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一声叹息从心肺最深处长叹出来,那抹浓浓的欣慰仿佛经历了几百年的蹉跎才辗转找到出口,本应该得偿所愿般一股脑倾泻席卷而出,却又怕自己狂喜过头吓住她,绷紧了全身肌理,吸气再吐息,怎料,微麻的唇一启,颤哑的声音彻底将他暴露无遗。
“总算找到你了。傻丫头。”
灵兽天狐说——她和大野人该有一段情。
前身之诺,今世兑现,否则尘缘所累,无法修为再进,连维持人形都甚困难。
年泡泡从未想过,此生,有朝一日,她要和一个人类谈情。
发情她知道,地上一趟,交尾配种即可。可“谈”情是个啥,和弹棉花有什么异曲同工的地方,她就真心不懂了。
像这样被一个人类亲昵地搂在怀里算是谈情么?
世人都怕鬼妖缠,在人类眼里,她绝不是个适合抱在怀里疼爱的角色。
“你……不怕我吗?”
“怕你?”倪大野呆了一瞬,随即眉头一簇,“要离开我?”
谁要离开他?她的意思是说,“……我真的是妖怪来的,很大很大的一尾妖怪。”
“啊,看见了。的确很大只。”他压着快要窜出喉头的轻笑,肚皮大鱼鳍短,身子大翻一翻,池子都被她掀个底朝天。“如果你能一直保持这个大小,我允许你不减肥。”嗯,不够窈窕的小肚腩他也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因为比起她在池子里的大小,眼前这副小模小样,已算顾虑过他的感受了,他很庆幸她的贴心,否则如何抱她在怀,还真心是个难题。
“看见我那个样子,你当真不怕?”虽说她不是啥恐怖的食肉动物转化为人,吃的也不过是水草小虾,但是……她毕竟还是只妖。
“我应该怕你?”
“当然啊!我是妖怪——啵!”就算不怕她,也不该放肆地拍打她肉呼呼的肚皮吧?!给她一点正常人类该有的反应啊!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是妖,然后呢?”
“……”对,对哦,然后呢?妖怪嘛,那当然就,呃……要树立自己的妖风,让人类震慑怕怕啊,“我是妖,然,然后……我……会吃人的!嗷呜!”
“好,来啊。”
“耶?!”
“耶什么?不是要吃我么?来。”
“……你的表情,不该是这样吧?”
“那该怎样?”
“我要吃你,你好歹也该害怕发抖一下,那种一脸欢迎期待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等你享用啊。”他正襟危坐,两手朝她一张,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你想先咬哪里?”
“……”为什么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胳膊?”
摇头。
“腿。”
摇头摇头。
“胸口?”
摇头摇头摇头。
“脖子?”
每说一句,他就欺近她一分,直到两手撑在床沿,将不停摇头的妖怪妹子逼进床角边,完全颠倒了两人食物与食客的身份。
“都不要?”他亦步亦趋,故做为难地深思片刻,深邃的眼眸紧锁她慢慢缩退的脑袋,“那……嘴巴。”
“咦?我才不……唔…………”
余音消除。
他送上嘴巴给她吃。
不顾她的意愿。
这嚣张的人类,竟然藐视她妖怪的身份,主动将自己送到她唇边强迫她进食。绵软的口感,炙烫的温度,几乎要灼痛她的嘴唇,不同于传度气息时的真气流转,这当真是□□裸的灵肉相搏。
“傻丫头,你怎么不动?不是要吃我嘛?”
“……”
“我不好吃?”他笑。
“……”
“不过,我觉得……你蛮好吃的。”
怒,到底谁是谁的食物啊!嚣张的人类,妖怪要发飙了!
捧起他长发披落的脸庞,她咧嘴,想露出两颗吓人的妖牙,可无奈……鱼类没有那种霸气的道具,一排米粒小牙老实地待在嘴里,毫无杀伤力。没关系,尖牙没有就上利爪,胳膊一抬,她又无奈了,一条鱼类哪来的利爪?两只短手变换来去,五指一并最多像把扑蝶的肉团扇,根本没有丝毫杀伤力。
她根本凶恶不起来啦!鱼类真是没用的妖怪……被一只人类囚在角落,说出去被其他妖怪知道,一定丢脸死。
脸颊,颈脖被嚣张的人类又啃又咬,她眯着眼镜浑身荡起一阵麻痒的战栗,灵兽天狐说他等了她整整五世。等了那么久,不会就是要吃她了吧?煎炒烹炸,一鱼可百吃,可像这样生吞活剥的,不太符合人类的美学吧?
“大野人……”
“嗯?”
“我不是来吃你的。”逞凶比不过,年泡泡叹气服软了。
她不吃他,可不可以麻烦他也口下留情。
“妖怪不吃人类,失职哦。还是你嫌弃我不是书生?”他却不肯放过她,肆意调侃。
“书生?这跟书生有什么关系?”
脖肩的挑逗略微一顿,他不客气地将她一把推倒在床榻软被上,顺手拆去她束绑的腰带,逼她衣衫半退露出裸肩,掬起她紧抓被单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妖女最爱吃皮白肉嫩的酸儒书生。”
指节隐没在他烛光印照下红润晶莹的唇齿间,一口唾沫从年泡泡的喉头滚过,从指节泛到背脊窜起的快意一闪而过陌生得让她瞪大鱼眼,这种异样的感觉,她从来没有尝过,手被咬在男人的嘴里,她没有哇哇大叫逃之夭夭,而是看着他低垂的长睫两眼发直,僵化不动,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这是……情么?”
呆呆的问题溜出年泡泡的口,听得倪大野浑身一怔,抬起眼睫凝视她。
“大野人,我要和你谈情。”
“说爱?”
“咦?”谈情还没闹明白,怎能又无端多出一项任务?摇摇头,她坚持,“只谈情,不说爱。”
“……”谈情不说爱?那不就只是发/情而已?
“我们这算是在谈情么?”她问,严肃认真,那凝重的表情压根不像在谈情,倒像是要讨个说法。
“不。”眼眸盈满笑意,倪大野轻声否定,“这是欲。”
看到心仪的女子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娇吟婉啼,畅淋承欢,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热滚烫,粗鲁地宣泄,简单地发/情。
还不是情,不算情,也不配称之为情。
如果这都不算情,年泡泡又困惑了,“那情呢?”。
“若你吃完我,我没有哭着跑出去,还带你去见爹娘,这才是情。”
“咦?”怎么又绕回吃人这件事情上来了?不是都已经说了嘛,“我真的不是来吃你的!我要和你谈情呐!”
“我也不想你只是找我发/情。”
发情、谈情只差一字,却岂止是天壤之别。
“那你把手指伸到我嘴巴里……唔,是要做什么?!难道真的非要吃掉你,才能算谈情么?”
“必须的。”
“可是……唔唔唔!不要扯我舌头,我根本就不喜欢吃人肉啊啊啊……”她虽不懂“情”到底是个毛线,但是“心甘情愿”这个词,她还是听过的!
“傻丫头……”指尖轻扯她嘟软的嘴唇,他声音笃定地开口,“我不怕你。我想让你吃。”
问题绕回原点。
他不过是在安慰她。蹩脚,迂回,兜兜转地告诉她,他不怕她,一点也不怕。他不怕她妖女,更不在乎她乃异类妖族。
就算她这个妖女要同他谈情不说爱也绝对没问题,放胆过来吧。欢迎之至。
“不论你要□□饮血以增修为,或是吞我下腹饱足食欲,只要是你,我整个人都送你吃。”
激人的情话烧通了年泡泡迟钝的神经,男人温热的掌心因抚到她面颊的滚烫而笑餍绽放,指尖卷绕她耳边落下的细发,在她烧热的耳廓边流连忘返,小动作不断。
了结尘缘,方可增进修为。
师父一定也会赞同的吧。
虽然她本已决定就此讨厌人类了。人类……用石子扔过她,用马车碾过她,用渔网缚过她,用刀剑伺候过她。可是大野人不一样,如果是大野人,她可以不介意他碰咬她的肩脖,挑开师父给她系好的兜儿绳。
亲昵的动作愕然停止。
年泡泡看着倪大野突然眸色一凝,专注的眼光从自己身上挪开,斜睨。
“谁在外头?”他谨言开口。
回应他的不是人声,却是一条飞刺向软榻上年泡泡的白绫缎。
倪大野抬手一挡,呼啦一声徒手接下那条白缎,几个麻利的折拽,单手将白缎牢牢握在手心。
“傻丫头,待在我身后,别动。”另一手拢起她半褪的衣裳,将她包得严密,塞在自己背后。
门外的梅香劲风扫过,清冷的女音绕梁响起,“替她穿好了衣裳,自己却衣襟大开衣衫不整,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你们方才在做什么么?我闻到池中妖气有变就知道定然有事,我本念在杀生不仁,想放你这妖精一把,哪知你心魔深重,邪性不改,都显出原形了还妄想妖媚惑人吸取男人精/气,你这妖女果然是个祸害,再留你一命定会害死二少爷!还不从二少爷身边退开现形!”
另一端白绫又飞刺而来,伴着白凝雪冷傲的低吼。
“给我速速分开!”
一把灵光若秀水寒澈的细剑在暗空中曼舞而过,清泉流水般秀美的剑身蜿蜒轻利地划过绫缎,“咻”地切断了白绫飞刺过来的痕迹。
“大野人,你的剑……”原来,在苏眉山庄被师父烧成铁水的那把大剑不是他仅有的武器,他腰间缠绕的金玉腰带不是二世祖少爷没用扮阔的装饰,而是细剑剑鞘。
临渊细剑,对倪大野来说,若非必要,这剑就是一把装饰。哪儿有大老爷们玩这种娘们兮兮,细软无力的小剑啊,是男人就应该操起大剑横排竖扫狠戾砍人才对。耍弄这等娘炮细剑,还是他家大哥更擅长些。
看来,那厮临逃亲前将细剑留给他,是算准了他此番前去退亲有大劫么?
搞什么!知道自家二弟有劫,做大哥的竟然不挺身而上,而是丢把娘们剑给他。还好,他没嫌它多事,带在了身边……
水流般的剑身横过眸间,倪大野沉静地吐纳气息,嘴唇默念轻动。他们剑冥山庄自有两派剑法,他自幼偏爱耍弄大剑,心法阳刚猛烈,招式狠戾,对于细剑一派阴柔灵秀,以气养剑的心法苦练不深,这当口,他得把幼时随心记下来的心法招数全部捣腾出来了。
“嘭”
一阵梅香劲风不客气地震开房门,白衣如羽拂裹在身的白凝雪站定门外,夜风一吹,白纱唰唰纷飞,她低眸,粉唇轻动,“二少爷催动心法,是打算一招杀了我么?”
“……”
“为了保护一只妖,您当真打算杀了我么?”白绢鞋轻抬,白凝雪举步跨入房内,浸染月色银光的眼眸射向他,“这只妖以前对您做过什么,是如何践踏您的,您统统都不记得了么?”
“……”
“您本乃天庭上仙神将,万千恩宠仙身净洁,我这等小仙根本连靠近都没资格,只能远远仰视您,您渡我成仙,救我脱尘,却为何为了只贱兽弄到如今这般田地?除去仙籍堕入轮回,入世五百年不可超脱,每世不得善终死于水祸,这些都是这只妖兽害您的!您干吗还护着她!”
“你说什么鬼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早同你说过了,我对修仙做神普度众生救世救难统统没兴趣。我并非没杀过生的佛爷,你若要再动这丫头,就算你真是劳什子的仙女,我也照砍不误!”
“呵……可以啊。本来我下凡就是为了渡您从这妖兽身边超脱,若您甘心堕入尘劫,您就在此杀了我好了,诛杀天庭仙子是何下场,我倒是挺想知道的。”素手一展,空气中的寒冰陡然凝成琴座,在她手心翻转,修长的手指一触琴座,拨弦而动,“今日,我就是要收了这妖兽,救您脱离尘劫!”
嘭!
一阵粉雾从床榻绽开,白凝雪皱眉摆袖散去障眼的雾气,却见床榻上空无一人。不过是个低级脱身法术,以那妖女的卑微法力,还带着个凡人,根本跑不远,细眼轻眯,她旋身化作一团梅型白晶从空中追出去。
妖兽便是妖兽,一身臭气四溢,不伦逃去哪里都能闻到她不断散发的臭气!
想要逃出她的手掌心,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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