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雾散时
11:50pm
穿着浅蓝色加绒棒球服灰色休闲裤的男人伸出被冻得发白的手，推开了一家火锅店的玻璃门，而后抬脚走近前台。
店内开了空调，暖意浓浓。
前台小姐见来了个帅哥，立马就热情了起来：“请问一共有几个人？”
也许是因为被冷风吹地有些发凉，盛奕周的嗓音很低：“两个。”
前台小姐手指在面前的屏幕上点了两下，之后从前台里走了出来:“客人请跟我来。”
盛奕周依言跟了上去。
来到一张方桌前，盛奕周按照前台小姐的意思在一张皮质沙发上坐下。小姐一走，服务员就端着茶水来了，询问他要不要现在点菜。
盛奕周回答说不用，并表示自己在等朋友。
服务员这下没说什么，去招呼另一桌客户了。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店门被突然推开。
盛奕周闲着无聊看起了菜单，余光注意到有人在对面坐了下来，他顺势抬眼，“出来吃个饭也这么慢”
因为开了空调，室内的温度比室外要高一些。坐下后，孟施便把外套脱下来，露处里面的乳白色毛衣。
听言，她没好气地回怼，“还不是你选的这个地方太刁钻，我在这个商场转了半天才找到的。”
这个火锅店在一个新开盘的商场里。孟施没来过这个地方，在整个商场里转了两圈才找到目的地。
“那只能说明你笨，那么大的招牌看不见”盛奕周嗤笑一声，将菜单合上推给她，“自己看看吃什么。”
纯红色的菜单从大理石制的桌台的另一边滑到面前。
对于某人的嘲讽孟施才懒得搭理。
她哼了一声。翻开菜单，孟施发现第一页是锅底，而且上面没有动过笔的痕迹，“锅底你还没点吗”
“没有。”
孟施将卡在上面的水笔取了下来，握着笔在唇边点了点，“你能吃辣吗”
盛奕周端起一杯正冒着白气的茶水喝了一口，回答说:“还可以。”
孟施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是喜欢麻辣还是中辣”
“这两个辣有什么区别么”
“麻辣辣嘴，中辣没那么辣呀。”
“……”
幼稚的解释。盛奕周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随便。”
“噢。”思索几秒，孟施在麻辣的旁边打了个勾。
她将菜单翻过去一页，想着盛奕周比自己来得早应该会先点几个。她定睛一看，没想到对方居然一个都还没点。
孟施觉得奇怪，抬眼看了眼对面正在悠闲地喝茶的男人，迟疑着问:“你怎么一个菜都没点，不喜欢吃火锅吗”
“我才没你那么多心思。”盛奕周放下茶杯，两个胳膊搭在桌台上，扬了下眉，“你点完我再点，所以别那么多废话了。懂”
“……”
一脸嚣张的模样。
孟施看不惯，垂下头看菜单，小声嘟囔，“你这是请人吃饭的态度吗”
“嗯”盛奕周舒展开眉梢，用手撑起下巴，戏谑地勾起唇“我听到了。”
孟施:“……”
似是心情还挺不错，盛奕周看着她，眉眼弯起，明明是反问句听上去却像是在陈述，“我没有强迫你一定要来吧”
“……”
孟施觉得自己并不是没有理由，反驳道:“你威胁我了啊。”
还威胁。
似是觉得她这用词还挺有趣，盛奕周突然来了兴致，“那你说说我怎么威胁的”
“你自己说的，如果我不来你就去我家。”孟施盯着男人的眼睛看，见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知为什么她的耳根一点点发起烫来。她小声补充:“那我只能来了呀。”
此时的盛奕周眉眼带着一丝玩味儿。他继续接着她的话问下去:“那为什么不让我去你家”
没想到他会问这种下贱的问题，孟施双眼不自觉放大:“怎么可能让你去我家我又不是你兄弟！”
“家长都见过了有什么不行”盛奕周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你别提这个事！”一提到这个孟施就莫名觉得羞耻，“我跟曾昊他们说我们家长见过了，他们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可能……还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
“哦”即使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盛奕周仍然试图从她的嘴里套出话，“什么关系”
“……”孟施实在憋不住了，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直接回答:“你别问了。”
目光重新投回菜单上，孟施用笔勾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没多久便把菜单又递了回去:“我点好了，你看看你要吃什么。”
男人接过来，意外的是他只来回看了几眼，连笔都没动就把菜单合上，把服务员喊了过来。
他把菜单递给对方，并要了一罐啤酒和一瓶果汁。
服务员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饮料送了过来，顺便帮配好料的火锅放在中央的电子炉上，点了开火。
孟施把餐具来回用开水烫了一遍，之后才往玻璃杯里倒起果汁来。趁着举起杯子喝的间隙，她瞥了一眼对方手里握着的绿色罐子。
果汁下肚，一股凉意顺过喉咙，有些渗人。孟施不自觉眯了下眼，又看向那罐啤酒，问:“这啤酒不凉吗”
此时的盛奕周手指穿过拉环，用力一拉就将拉环拉开，听言他看过去，语气不太正经，“要不你来一口”
“别了，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不知戳中了什么笑点，盛奕周莫名笑了一声，“未成年别想这种东西，懂吗”
孟施:“……”
他仰头灌了一口，抬起手看了眼瓶身，散漫地评了句，“这玩意儿又苦又涩，还不如你手里的果汁。”
孟施对他的这番话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你怎么还喝”
有那么几秒，除了火锅汤汁逐渐沸腾的声音和众人交谈的声音，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沉默。
盛奕周的瞳孔里不知藏了什么情绪，眼神呆呆的，有些出神般地回答:“因为喜欢吧。”
“喜欢”
沉默几秒，盛奕周突然像释怀了什么东西一样动了动乌黑的眸子，又像是认识到自己刚刚的言语有多么愚蠢。他笑了一声，“没什么。”
恰巧，服务员把放着一叠叠配菜的车子推了过来，将它们一个个摆上餐桌，“您的菜都齐了。”
盛奕周把餐具往边上推了推，让出点位置，语气很淡地说:“好，谢谢。”
等服务员推着小车走后，孟施端起一盘牛丸往锅里小心翼翼地倒着。盛奕周见其，也跟着做了起来。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往锅里倒生菜的时候，孟施不自觉向对面的男人看了一眼，总感觉对方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自己的手抓着空盘在空中悬了一会儿。察觉到走神，男人懒懒地开口提醒:
“你这手还要举到什么时候”
“……”
被这句话拉回神，孟施眨了眨眼，挠着头发收了手。
电磁炉的火力很猛，不一会儿汤汁再次沸腾。孟施用漏勺在里面搅了搅，又用筷子夹出来一颗肉丸小心尝了一口。
嗯。
烂了。
一般只有肉制的食物比较难熟，肉熟了那就证明食物基本都可以吃了。
“都熟了，可以吃了。”孟施说。
盛奕周看了她一眼，用筷子夹起一些熟透的菜，顺口问了句:“你对这些东西很懂”
孟施小心地咬着碗里的肉丸，外面的肉烂的一瞬间一股热汤撒了出来。
孟施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专注地鼓捣碗里的东西。听言她头也没抬地回答:“我挺喜欢吃火锅的，小时候我爸爸经常带我出来吃。”
盛奕周吃着鱼豆腐，像是不经意间说了句:“还是第一次听你提你爸爸啊。”
孟施身形突然一怔。
似是才意识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孟施抿了抿唇，耸了耸肩膀，话说得很轻，“因为那只是小时候，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爸爸了。”
这句话说得倒是轻松，但是盛奕周能听出其中夹杂着别的情绪。
“关系不和”盛奕周头也没抬地问。
“不是。”
盛奕周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可是对方始终没有再次开口。
意识到对方似乎不想提这个话题，盛奕周一边咀嚼嘴里的东西一边抬头，“不想说也没事，我理解。”
孟施抬头看他。
不同于她对这个话题的介意，男人的态度倒很随便。他慢慢喝了口啤酒，懒懒地说:“我跟你也是一类人。”
“……”
没等孟施问出口，盛奕周率先开口道:“我现在也是单亲。”
孟施嘴唇动了动，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作为单亲家庭，安慰或许并没有用。更何况还是对这个整天都一副傲慢样子的人。
“我妈在我初三那年出了车祸，去世了。”盛奕周简言骇意。
他没细说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因为什么出的车祸，只是总结道:“总之因为那件事，我和我爸的关系现在一直不好，我更不能原谅他。”
孟施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火锅店的人很多，人声嘈杂，有些令人心烦。
“上一次去吃饭也是。我本来并没有打算去，但是这个臭老头居然拿我妈来压我。”说到这，盛奕周没来由地嗤笑一声。
“你的爸爸应该也很在乎你妈妈吧”孟施问。
“说不准。”盛奕周用舌尖抵了抵腮帮，“要是在乎，我妈就不至于跟他求情要钱了。”
“……”
孟施彻底沉默下来。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并且作为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的人，她也没有资格说话。
良久，她突然说:“我跟你不一样呢。”
“嗯”
“我的爸爸没有死，”说着，孟施垂下脑袋，双眼盯着不自觉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但是我觉得他该死。”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么说，盛奕周明显愣了一下。
“如果不是他，我和我妈妈或许早就能解脱，我妈妈也不用那么拼命地赚钱了。”
“……”
怕再说下去这小姑娘估计又得哭，盛奕周率先停了话夹子:“行了行了，我又不是想跟你比惨。”
果然，下一秒小姑娘再次抬起头时，盛奕周看见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盛奕周只觉得头大。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眼泪这么多”
“……”被突然点破孟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用指腹抹了下眼尾，“可能最近水喝多了。”
“……”
盛奕周轻笑一声:“你可真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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