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北郊探险（五）

宁溪记得程博士说过，这个游戏只是将感官嫁接到虚拟世界，而并不能影响人的意识，所以这迷烟也自然不会真的让她失去意识，只是现在的她如同待在游戏重生室里的玩家一般，看着满眼的黑屏，一动也不能动，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在一片虚无中默默复盘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复盘了一会儿后宁溪就失去了耐心，她竭尽全力想要找到自己对身体的知觉，但换来的只是如同午睡梦魇一般的感觉，明明无比清醒，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没过多久她就放弃了挣扎，自己睡着了。

        睡醒之后，宁溪试着睁开眼睛，好在自己已经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石室中，顿时大叫了一声，“我怎么就进来啦？”边说着还边拿出长恨灯打算测验一番，但长恨灯并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变黑变烫，而是什么颜色都没有。宁溪举着灯坐起身，发现杀意铃也在自己身上而且也没有响，她便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有些头疼，是脑花也疼，脑壳也疼。

        她揉着太阳穴观察了一下四周，这石室很大，卧房里该有的设施这里都一应齐全，宁溪下床向石室的门口走去，却发现门外面还是一间石室，外面的石室更加宽阔，一边是一道石门，另一边则有一书案，书案后正坐着一个带着白色鬼面具的人。

        宁溪看到鬼面人便赶紧大叫道：“你是谁！”顺便暗自启动手里长恨灯窥探对方的情绪，依然什么颜色都没有。

        鬼面人抬起头，见宁溪有些慌神，声音沙哑道：“放心吧，这里很安全，要杀你早杀了。”

        宁溪继续大叫：“我自认为没有惹过谁，你为何要迷晕我把我带来这种地方！”

        鬼面人答：“小娘子怕不是贵人多忘事，刚刚在那石堡后山，你差点被一个巡山兵抓住，是我救了你。”

        宁溪听了这话，情绪稍微稳定了下。也对，当时还是那巡山兵先倒下的，情急之下把两人都迷晕然后把自己救走也是情有可原。

        “那这里不是石堡内？”宁溪继续追问。

        鬼面人还算有耐心，也继续给宁溪解惑：“总不能看到是石室就觉得是石堡内吧，跟石堡比起来，这里可是天上人间。”

        “什么？x交易所？！你要干什么”宁溪大喊道。

        鬼面人默默扶额，本是用来安抚对方这里很安全的说法，却被误解成了那种地方，只好继续解释道：“别误会，只是打个比方。”

        宁溪松了口气然后站定，心里迅速盘算了一番，整个益都，她遇到能让长恨灯不起作用的只有两个人，邵一风和花海身边那个店小二。如果面前这人要帮自己那就绝对不是邵一风了，想必是那个店小二，而且正好自己去北郊之前去过启月楼，那店小二若是当时发现了自己对北郊有想法然后趁自己不注意前来跟踪，也是极有可能的。

        “我知道你是谁了，咳咳，花海让你来的吧，但是，花海肯定不希望你他娘的把我迷晕了拐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口在哪，我要回去！”宁溪越说越着急，对自己觉得不重要的事情毫无耐心是她最大的缺点。

        鬼面人坐在案前愣了一下，当然他戴着面具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故作疑惑地问了一句：“花海？你认为，她那么单纯，知道你要做什么吗？”

        “那这里是哪里？在益都城内还是郊外？”宁溪见对方打起了太极，便换了一种问法。

        鬼面人答道：“城内。”

        城内？宁溪心里又开始摇摆了，不对，按照益都各个大门守卫情况来看，身份平平的刀疤小二绝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把一个昏睡的自己弄到城里，要么就是面前此人作为玩家在益都城中开了挂，要么，此人身份尊贵有轿撵。

        宁溪又问：“我耐心很差的，你直接告诉我，你把我留在这里还想干什么？”

        鬼面人语气诚恳答：“还有些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我就放了你。”

        “问吧。”边说着，还偷偷观察着那一旁的石门有没有什么开启的机关。

        鬼面人问：“你为何要去那石堡后山？”说到这里，鬼面人站起身，绕过书案，慢慢朝宁溪走来。

        宁溪见鬼面人站了起来，自然不敢再东张西望，答到：“好奇，为了查清楚那里面是什么，然后拯救苍生。”

        “仅此而已吗？”

        “仅此而已。”

        鬼面人继续问：“迷烟于你功效大减，一般人闻了都会昏迷一整天，你为何才过两个时辰就醒来了？”

        宁溪不免觉得又气又好笑：“你把我迷晕还问我迷烟怎么不管用？这跟你打我然后问我怎么不觉得疼有什么区别？”见鬼面人不说话，她才补了句：“我怎么知道，兴许是你那迷烟过期了吧。”

        鬼面人见宁溪态度有些不认真，遂越走越近，直到两人只隔着半米远，鬼面人的白色面具近在眼前，面具眼睛部分还缀着黑色玻璃，看不到藏在后面的眼神，但宁溪也没在怕的，同为玩家，凭什么自己就要认怂，她没有后退半步，而是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道：“我是个道姑，修道之人的神智比起常人更有定力，满意了吧？”

        “敢问姑娘是哪里的道姑，我这迷烟，就是这南原国所有道观的道长来，都不可能逃脱。”

        宁溪见对方的语气似乎是知道点什么，只好承认道：“我来自归无山。”

        鬼面人又问：“好，最后一个问题，如实回答完我就放了你。我也认识一归无山修道之人，此人为一女子，三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之间，此女子八年前与一黑衣少年同行，那黑衣少年当年也有十六七岁，你可有认识的人与之相似？”

        宁溪怔了一下，鬼面人这问题一出，心里顿感无语，又是黑衣少年，看来这黑衣少年牵扯的事情挺大条的，不然当初在琳琅县的时候也不至于特意让npc给自己放出一本书把答案都写上去了，只可惜当时的自己年少轻狂没太注意，所以黑衣少年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确实不知道，遂宁溪故作诚恳：“这我真不知道，三四五十岁的道姑倒是不少，但我们归无山上就没有谁的道服是黑色的，倒是有黑白混搭的！”

        鬼面人没有放弃，再次纠正：“黑衣少年穿的不是道服，是西曲国的束腰武服，他可能八年前还不是你们归无山的修道之人，你可知山上有哪位德高望重的道姑八年前有新收了什么男徒弟与之类似。”

        “八年前？可是平德十三年？那会儿我还没上山呢，我也不清楚啊……”

        宁溪本来还怀疑这黑衣少年和年长道姑就是自己这个角色和李悦，可这八年的时间对不上，她从这个世界醒来才两年，也就是说李悦把自己救回来才两年，这两年也完全没听说自己有什么师姐师兄的。

        鬼面人听后不再说话了，两人各自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后，鬼面人又朝宁溪走得更近了，宁溪气的推了一下鬼面人，大叫道：“你他娘理我远点，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

        可惜宁溪的力气相对于面前魁梧的鬼面人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鬼面人纹丝未动，甚至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烟管一样的东西，还说道：““那石堡，我劝你不要再管。”边说着边拿出了迷烟筒当着宁溪的面打开。

        宁溪没理他这句话，只是赶紧捂住口鼻，说了句“又来！”

        鬼面人无奈，只得轻声又道了句：“得罪了”，随后手伸到宁溪腰后点了一下宁溪背上的穴位，戳得宁溪脊背直发软，不自觉吸入了迷烟。

        宁溪又倒了下去。

        鬼面人本能地伸手打算去扶一下宁溪，但手伸到一半又犹豫了一下，只抓到了宁溪的衣角，任由宁溪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宁溪发现自己又“黑屏”了，无奈之下她只好干脆睡觉算了，梦里还梦见自己往启月楼跑想向花海求助，结果第二天清晨她真的出现在了启月楼的客房里。

        不过，关于宁溪昏迷时的梦魇和醒来后的头痛，以及宁溪第二天为什么真的出现在了启月楼客房里，恐怕只有这鬼面人才清楚了，又或者说，是很久很久的后来，鬼面人闲来无事将给宁溪听的。

        原来当时在北郊石堡后山，宁溪吸入迷烟晕了过去以后，鬼面人就出现把她扛下了山，正想把这女孩胡乱塞进自己的轿撵中时，就见宁溪在那哼哼唧唧，半闭着眼而眼皮还动个不停，似是还未完全失去意识，所以鬼面人又拿出了刚刚用过的迷烟筒，在宁溪鼻尖下一晃，她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真不好对付。”鬼面人声音沙哑，当时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对着车外两个仆从用沙哑的声音吩咐道：“山上还有个士兵，处理一下。”便让车夫驾着马车离开了。

        马车一路向南，驶到了益都北门处，检查的官兵掀开车帘，就看到那个著名的富商和一女子正坐在里面，半个多时辰前这个商人独自坐着马车从北门出城时也是这位官兵检查，如今车里又多了一位女子，那女子还靠在商人的肩膀上似乎是睡着了，商人没说话，对检查的官兵做出了噤声的动作，示意不要吵到她，官兵当然会以为这是商人去哪里接的美娇娘回来，心神领会，默默放下了车帘，放行入城。

        只是谁都没见到，待马车进了城以后，商人就赶紧把宁溪推到了另一边，宁溪的头还在车壁上磕了一下，商人觉得如此粗鲁有些失礼，想要扶一下宁溪，但又觉得趁其昏迷的肌肤之亲更加失礼，便收回了手，任由宁溪扯着脖子斜倚在车厢内另一边。

        第二次把宁溪迷晕时，鬼面人用的就是另一种迷烟了，名叫散魂烟，这种迷烟可以让人失去意识的同时，还能够任人指挥地行动，鬼面人原本是想要把宁溪仍出自己的密室，又不想宁溪知道路径。这密室的某一出口位于启月楼的旁边的一条小巷尽头拐角处，还堆放着杂物用于掩人耳目，鬼面人命手下把宁溪扔出去后，手下在宁溪耳边发布了指令：“自己走回同乐客栈”，于是宁溪的躯体便在这个指令下开始自动寻路，往同乐客栈的方向走，那手下还一直跟着宁溪，是鬼面人怕宁溪半路出什么岔子特意嘱咐的。

        虽然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派人跟踪她了，不然他也不会知道宁溪住在同乐客栈，更不会知道今日宁溪去了北郊石堡。那在城南的启月楼和在西南处的同乐客栈相距脚程半个多时辰，然而宁溪在快到七星桥时又突然原路返回。

        彼时已经亥时，街上行人不太多，但走到哪里也总有路过的人，派去跟着宁溪的鬼面人手下佯装与宁溪认识走到她身边把她转向回客栈的方向，并再次告诉她回同乐客栈。宁溪没有照做，甚至根本不理那手下，又自顾自地转过身朝着启月楼方向前进。

        这一来一回的折腾许久，直到邵一风从启月楼出来坐着马车打算回邵府的路上，看到自己派出的手下与宁溪小心拉扯。

        手下也看到了马车上的邵一风，向自己的首领投来无奈的目光，邵一风在马车侧窗里微微招手示意那手下先继续跟着她，自己则吩咐车夫前方绕路返回跟着宁溪，准备待到没人时把她掳上车再给她熏个散魂烟。

        可奈何宁溪只往光亮有人的地方走，人多纷杂时还好，现下人少，在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面前下车掳走一个女子才是显眼，根本无从下手。

        直到最后，宁溪越来越接近启月楼了，邵一风更加不方便跟得紧了，只好大老远望着宁溪行尸走肉地进了启月楼，暗自叹了口气。

        邵一风不是不知道，若是教那启月楼里住着的月姓人瞧见了，定会对宁溪这般行尸走肉以及她身上的味道十分敏感。

        宁溪当时走进启月楼时，花海正在准备把一天的事务收了尾回房睡觉，看到宁溪面无表情地进来，花海十分疑惑地前去迎接，没想到这宁溪一听到自己的声音，便像是突然没了力气昏了过去。

        花海只好唤来刀疤小二，两人一起把宁溪抬上了二楼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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