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

　　金砂随风落地，自有灵性，它们慢慢聚拢在一起，慢慢地胶合塑成了人形。

　　他高兴至极，自己居然没死，他哪里知道现在自己只是一个鬼魂。当然现在他已经记不得从前的一切了，他只知道自己有个名字叫姬无涯，至于来自何方，要去向何处，他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没有一丝记忆。

　　姬无涯兴奋之余发现自己如今是赤身裸体置身于市集之中，通身没有一丝衣物遮体，这赤身裸体的若叫行人发现是何等难堪，想到如此便寻找起遮羞之物，奈何四周空空如也，那有什么衣物可穿用遮身，幸好身旁有一片比自己巴掌大了许多的树叶，也算是救了急，他信手采来，还好刚刚能遮住**。

　　虽有一叶遮体，但毕竟是光裸着身子，如此光天化日行走在大街上甚是不雅，被人撞见定以为自己是个疯子，不如先找个地方暂且躲藏一时，挨到天黑在去寻些衣物遮羞，想到这，便环顾四周，恰好路旁有个猪肉摊子，此刻猪肉摊子的主人恰好不知去了哪里，高高的案板下正好可以躲藏，于是他猫着腰，一路小跑钻进了案板之下，待他刚刚藏好，主人也解完手归来，他暗自庆幸还好没被人看见。

　　猪肉摊子的主人是一个胖胖的妇人，生得是茁壮粗实，她娘家本姓凤，家里行三，嫁了个屠户为妻，终日里与夫家卖猪肉讨以生计，时间长了，熟识的人都叫他凤三娘。

　　时值正午，天气热闷，街上来往的得行人也是寥寥甚少，猪肉摊上更是没有什么客人，话说肥胖的人天性就慵懒，凤三娘归来也是闲着无事，坐着竟然打起瞌睡来，不消刻间，呼噜鼾声似响雷一般一并滚滚打来，这妇人生得过于敦实，鼾声也自然是撼天震地。

　　长久躲在这案板之下也不是什么良策，若叫这悍妇瞧见自己赤身裸体的躲在她脚下，想必被拖出一顿暴打不说，弄不好还要被绑着去游街见官，无端再给自己安个什么淫虫，淫棍之类的罪名，自己任有千张巧嘴，又有何人能信，想到此处，姬无涯心里思忖着如何尽快逃离这是非之所，恰好此时，听见那妇人鼾声从上面传来，他思虑妇人已经睡实，心里暗自高兴，心道：“真是天不亡我，此时不逃去又待何时呢，”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慢慢地挪动着身子，想要趁着屠户妇人熟睡之际钻出逃走，此刻他是万般小心地挪动出身体，生怕弄出一丝丝声响惊扰了这屠户妇人的美梦，招致自己不必要的麻烦。

　　“你在做甚，难道你不知道老娘睡觉也睁着一只眼么”那妇人怒喝似暴雷一般砸在他头上，姬无涯暗思不妙，想要躲过的偏偏又被撞到了，真是衰透了，这种状况该如何向这妇人解释，难道跟他说自己是从天上掉下来，自己是神仙么，不是啊，天使，猪也没见过像自己这样的天使啊，什么淫虫，淫棍自己是做定了，好生倒霉，他心里快速地思忖，可惜就是没有一个解脱的法子能救到尴尬的自己。

　　“放下放下，把钱拿来，又想白吃老娘的肉，你今个儿是租了个胆子出来的么，小心老娘剔了你的骨，把你剁碎了做肉馅卖，”原来是一个尖瘦的痞子偷猪肉被发现。

　　还好，妇人并未发现自己，姬无涯心里也安然了许多。自己忙小心翼翼把刚探出去的大半个身子又缩了回来，此刻他生怕妇人发现自己，惹来不必要的祸端。如今自己只能安安静静躲在案板之下，静观其变等待着时机脱身。

　　“谁敢偷吃你凤三娘的肉啊，不过是我怕打扰了您老人家的美梦，自己动手罢了，”痞子狡辩道。拎着肉的手依然攥得死死地不肯放下。

　　“怎么说，哦，是你小子照顾我的生意了，银子呢，”风三娘冷冷笑道，一手掐着腰一手扬起剔骨刀在案板上剁的梆梆作响。

　　那痞子名唤刘英，年近三旬，平日里好逸恶劳，净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跟风三娘也算是熟识，况且论起来还是自家嫂子的远亲表弟，平日里凤家跟他也没什么往来，只是相互间在街上遇到的时候大家都礼貌性的打声招呼而已。

　　痞子刘知道这屠户娘子宰杀一头猪跟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的简单，凭着自己的无赖的小身板跟她争吵，闹不好再动起手来实是划不来，宽且是自己偷人家肉毫无情理可言，心虽服软但口却不肯服软，脸上依旧贱兮兮地笑道：“给钱给钱，那会少的了”，说罢一只手拎着猪肉，一只手在怀里摸来摸去，半天从怀里抠出两个铜子，甩在了肉案子上，“今天

　　走的匆忙，忘记了带钱，现付些定钱，等明儿再还余下的”。痞子就是痞子，无赖到了极致。

　　“这么两个铜钱就要拿走老娘这么大块肉，你是要找打是不”。凤三娘怎会买痞子的帐，一手挥着剔骨刀，怒喝着一手把猪肉夺了下来。

　　“两个铜子也是钱吧，终须给点肉吧，好歹我们也是亲戚不是。”什么是痞子，无耻也是极致的。凤三娘被痞子这话逗得哭笑不得，幸好案板上有块准备拿回家喂狗的边角坏肉，她也不想跟痞子纠缠，干脆拿来甩给了痞子，“这块够分量吧，别撑瞎了你的狗眼”。

　　痞子刘接了扔过来的肉，随手又放到了案子上，自然还是纠缠着想讨些便宜，“凤三娘，有你这么待客人的么，这肉腻腻的也不给我包下我怎么拿”。

　　“你倒是越发的干净起来，拿着自己包去。”凤三娘被痞子逗得一阵苦笑，心里自是鄙视无余。于是随手从案子下拾起一片树叶扔在了案子上。当然凤三娘不知道这片叶子还有些来由，她只是看到是被风儿刮过来的。

　　“没有个绳子之类的东西么我也捆扎一下，”痞子有些得寸进尺，当他说完却见凤三娘已经是怒目圆睁，手里的剔骨刀再一次的把砧板剁的梆梆直响，痞子便只好作罢，悻悻地用树叶包了猪肉夹在腋下离去了。

　　被痞子一番吵闹，凤三娘自然没了睡意，想着还有生计要做，便选来一块猪肉‘呯呯碰碰’剁起肉馅来，她这里忙活着生计，这个暂且不提，却说案板之下的裸男姬无涯，不意间那赖以遮羞的树叶被凤三娘随手揭了去，心里自是一惊，暗呼大事不妙，谁料，过了半晌，只听得凤三娘双手执刀上下翻飞，‘呯呯碰碰’过后待那一块猪肉已成了肉泥，可凤三娘却依旧对自己视而不见，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她看不见自己？姬无涯心里满是疑惑。于是小心翼翼地案板下钻出，用手在凤三娘面前挥挥，又大着胆子在这妇人面前扭晃着屁股，凤三娘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是个透明的人？要不她会看不见自己，姬无涯在胡思乱想着，却不知道这是为何。此刻他自己认为自己是个透明的人，却哪里知道自己是一个鬼魂。

　　“姑姑，今日生意可好些，可要我来帮你”，说话的是个少女，她是凤三娘的侄儿，名唤做灵儿，给父亲买药路过这里，平日里姑姑对自己疼爱有加，又常常接济自家，见姑姑如此辛劳，烈日之下热汗淋漓仍不放下活计休息，忙走上前来乖巧地关心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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