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发现
准确点说，不是遇上。
而是显然被踩了点，抓准江伊一个人落单的时机，小胖子嘴里的“大哥”就带着人过来了。
时值仲夏，火红的烈阳在地平线上准备缓缓下落。
舞蹈课刚刚结束，江伊背着自己的小包正在走过那条去找周桓就必经的小巷。
平时总是空无一人的巷口现在正拽拽地站着一个金色头发的男生。
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个女生，同样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发色。但可能阳光太过耀眼，让孙楚的黄毛镀了层金似的更加明显，江伊只看到了他。
也只有他在说话。
语气很拽：“要单独找你还真是挺麻烦的哈！”
江伊往身后看看，身后空无一人，于是又转回来，道：“找我？”
“废话！不找你找谁？自己做了什么还需要我来提醒吗？”
黄毛带着他的两个下属一摇一晃地走上来，一边走一边打量她的姿态让江伊看着很不爽。
“爷来，就是告诉你，不要以为在班上有班主任撑腰就不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小小年纪，翻人书包，这是什么行为？”
“强盗行为！”有女生开口帮腔。
“爷弟弟那个手机，往少了说，也有个两千块钱，你自己看看你这个样子。”
小黄毛上下打量一眼江伊，她今天穿了个短袖t恤加一条黑色舞蹈裤，原本亮黄色的t恤被洗得微微发白，脚上的鞋子也显得有些陈旧，“你赔得起吗你？”
对面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江伊明白了，给胖子找场子来了。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问：“那人呢？”
小黄毛的长篇大论被打断了，他一愣，“谁？”
“你那胖子弟弟，不会你给他找场子，他自己没来吧？”
“……”
胖子原本是要来的，但因为偷偷把手机拿去学校的事情败露了，被家里狠揍一顿关起来，现在屁股和腿还肿着，想来也来不了了。
但这些是没必要和江伊说的。
“孙哥！咱们少和她废话，上就完事了！”
这边，江伊往前走两步，仔细观察对方。
小黄毛年纪看起来不大，应该就是他们的同龄人，至于那两个女生，浓妆艳抹的，看不出来什么东西，也不算个战力。江伊索性不去管她们。
见小黄毛不回答也没别的动作，江伊等不及了，把自己的书包往背上一甩，催促，“快点吧，还等什么呢？”
“什么快点？”
“动手啊，你不着急回家吃饭？我挺着急的。”江伊倨傲地抬抬下巴，示意他们看看远处下落的太阳。
“谁先来啊？”顿了顿，江伊又道，“一起上吗？”
这明显不把自己这边放在眼里的语气惹怒了小黄毛，他一边挥手示意两个女生上前，一边放快了语速：“小爷念你是个女生，不亲自动手，带了两个女生来教训你，你要是早点认错，爷就少打你个耳光……”
这人考虑的挺周到。
江湖上传言男生不能打女生，他就改变思路带两个女生来。想象是美好的，一个女生扯头发，一个女生扇耳光，收拾收拾差不多得了，也不可能把人打出个什么毛病来。
幸好，江伊也是这么想的。
对面毫无防备地走上来，显然对江伊曾经的恶名一无所知。伸出来想抓她马尾的手还没擦过耳边呢，江伊就侧身躲过，绕到背后给人家来了一脚，直接踹到墙上和涂满腻子灰的白墙脸贴脸。
“嗷——”
另一个女生火气被这么一招直接起来了，她冲上去就想甩手给江伊一个耳光，劲儿用得有点大了，江伊倒是顺势拽住了她五颜六色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秉承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准则，啪地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人打蒙了。
其实江伊没用自己全力，留了点余地。
但因为实在发生的太快，仿佛一呼一吸之间两个人就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她的神情平静，把书包从肩膀上褪下来单手提起，朝着小黄毛就走了过去。
小黄毛反映很快，他完全把什么不打女生的准则扔到了脑后，半弓着腰准备蓄力给江伊一拳，吃个大大的教训先。
谁料江伊根本没打算和他硬碰硬，她走到半路突然加速冲过去，手上的书包“啪”地一声甩过去直接砸在小黄毛头上，双手拽住他准备出拳的手就往身后一甩。
来了个非常漂亮且标准的过肩摔。
“nice！”江伊握拳。
“叮铃叮铃~”
路口突然传出一两声自行车的响铃，江伊抬起头，看清来人。
周桓正骑着前两天不知怎么抽风，非要买的新自行车停在那里，单脚撑地看着这一地残局，心里冒出一句“我就知道”。
有点想扶额，但又只能憋住。
最后他只能无奈一笑，道：“打完了？打完了回家吃饭！”
“打完啦！走吧~”
江伊三步并作两步蹦过去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书包，回头冲着地上的人做了个鬼脸，灿然一笑。
那天的阳光真的太好太好了，就像江伊最后的那个笑一样灿烂。这个笑，连同她被风吹起的发丝，嘴角弯起的弧度，还有那张扬恣肆的眉眼都深深地刻在了孙楚的脑海里。
等他回过神来，两人都走远了。
孙楚到了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自己的心情，复杂又虚伪的想掩盖更深一层的异样心思。
“麻的，这不蹲到你给你一顿教训我就不姓孙，呸！”倒地在地上的小黄毛站起来，嘴硬。
——别去，孙楚对曾经的自己说，如果停在这里，也就只是身体上疼痛罢了。
如果继续下去……
孙楚闭上眼。
可能是被斯德哥尔摩了，陈奕迅的这首歌后来在孙楚的脑海里反复响起，他给自己下了个这样的解释，不然真的很难解释自己被暴揍一顿，之后反而对着行凶者心动这回事。
也很难解释自己死皮赖脸都要赖上江伊他们，最后成了铁三角这回事。
同一时间，悉尼。
自从江伊消失以后，周桓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和孙楚联系过，在今天周桓发来这个短信之前，孙楚也曾反复找到他的号码，想打过去，又找不到理由。
或许也还有难以避免的愧疚……所导致的逃避。
他把张可意的电话号码发过去，就坐在电脑面前，呆呆地看着和张可意的聊天界面。
上面空空一片，最近一次联系还是在好几个月之前。她问他什么时候回国，过了几分钟，又加上一句“你爸盯着我问的，别回我，看见你烦”。
他还在这边犹疑。
张可意的备注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下一秒，消息过来。
【你够可以啊，背地里给周桓插刀不算，还要给我来一刀？】
孙楚一愣：【？】
张可意：【你和我装什么蒜，照片是你放的吧？】
张可意：【这么久了，你还留着呢？刚刚周桓打电话过来问我，是不是我把照片流传出去的，搞笑，这么做对我有半点好处吗？】
【我立刻就想到你了，是你发的吧？现在倒好，我没出卖你，你出卖我？孙王八，我真看不起这个人。】
【当初你带着我去韩国……行，我知道你又要说是我缠着，但我看你也没怎么拒绝的意思嘛，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吗？】
【江伊对你就这么重要？！那你当初装什么孙子，现在又像条狗一样的给死人出气波及我这个早就和你们没关系的人是吧】
【恶心我呢？！】
看得出来张可意是真的被周桓气到了，口不择言起来。
而孙楚一条也没回。
【和我装瘪三是吧？不说话？】
【你高中那会儿装得多好啊，像条狗一样跟在他俩身后，那样子我还真以为你是完全放弃江伊，希望他俩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呢，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心狠啊，孙楚……】
孙楚忽略对面的长篇大论，问：
【不是你发的？】
张可意：【？什么意思，你自己做的你要安在我头上？！】
孙楚：【没事了。】
张可意：【？】
【你没事了我还有事！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意思，不是你发的是谁发的？！】
孙楚关掉聊天界面，站起身来，巨大的落地窗前有一架飞机在天空缓缓飞过，他揉了揉自己一头黄毛，底部已经长出了黑色的发根。
看来又要回国了，再把头发染一遍吧。
上海，n大宿舍楼内。
江伊坐在椅子前垂着头完完整整地看完了所有的消息，包括最新发出的那条俱乐部声明。
“针对目前网络流传关于我队打野cele（周桓）的不实传言做出以下解释：首先，该照片拍摄时间为两年前休赛期；第二，该女子只是一名异性好友，圈外人士，与周桓曾经、现在都并无任何亲密关系；第三，照片中的聚会非单独幽会，还有多人在场，只是裁剪效果；最后，俱乐部保留一切对谣言的追责权利，请勿继续散播不实言论。”
下面的网友评论：
“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猜到了，退下吧。”
“只要不是世界赛期间就行，两年前的东西，爆料人现在拿出来也真是挺搞笑的。”
“讲真，周桓本来也没女朋友，稍微和个暧昧对象有两张照片难道很新奇吗？他又不是和尚。”
“上面的，只是不谈恋爱人设崩了罢了。”
还有另一种：
“打的这么拉还有心情搞这搞那，活该输。”
“真恶心啊，不搞成绩搞女人是吧？”
长发遮掩下的江伊看不清面容，两位室友不明白她的态度，小陈开口试探：“伊伊，你怎么看？”
江伊抿抿嘴，她的头又开始疼了，于是她站起来，把自己虽然修好了但是完全没怎么用过的ipad拿起来，出门，“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她没走远，刚出宿舍楼就拐进了一般没人走的消防通道，把常闭式的防火门关上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上的ipad。
长久没有使用的机器电量泛红，她点开自己的相册。
ios系统自动同步功能一直在良好运转，两年前手机上收到的照片原封不动地被同步到了当初这个ipad的上。如果不是现在换的不是同一个系统……也许江伊会更早地发现这件事情。
那两张让她情绪失控的照片处在相册最新的一页。
江伊扶着墙壁坐在阶梯上，突然福至心灵般地想起来一些事情。如果是真的……那真的有点无妄之灾了。
她有些没了主意，下意识拨通李三月的电话。
对面接的很快。
“喂，伊伊？”
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这个时间，李三月应该是在准备一个新视频的拍摄。于是她单刀直入，语速拉快。
“三月，你看到了周桓那个事吗？”
李三月倒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周桓，虽然能够明显感觉到江伊没有放下曾经的事，但已经几个月没有谈到过……应当是在慢慢放下才对，为什么今天又提起？
她沉吟一会儿，走到了一个较为安静点的地方：“你是说输了比赛的事，还是照片的事？”
江伊没回答，她开口问起：“你还记得，我出事之前给你打的那通电话的内容吗？”
听到她谈起这个，李三月突然一激灵。
怎么可能不记得？
多少次，江伊那通电话反复多少次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她听到江伊哭着说，周桓根本就是个骗子，他没有坐那般飞机回来。
“这也就算了！张可意现在甚至还在她身边，刚刚还拍了两张照片装模作样用邮件发给我！呜呜，三月……我要杀了周桓，这个骗子！这个死骗子……”
“照片……照片？！”李三月一惊，迅速联系起事情始末，“你是说？”
江伊在这边狠狠点头，“嗯！就是那两张照片。”
“你是想说，这是张可意发出来的吗？那她图什么呢？这个尺度也没有很大……不是，我是说，这个照片也证明不了什么，发给你还情有可原，她本身就是这么恶劣的性格，喜欢找你麻烦，但她为什么要发出来呢？”
李三月不懂。
“不是……我感觉这个照片不像是她发出去的……”
江伊盯着自己的ipad相册中最新的那两张照片反复观看，她的脑子转的飞快。从云端同步到另一个机器上的图片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是最高清的状态，还需要自己同意下载。
那为什么她的这两张……
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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