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挑战
“竹字院,萧默,请台上的唐临师兄赐教!”
此言一出,喧闹的演武场突然沉寂,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太极图正中间的萧默身上。
一时间,众人看向萧默的眼神也开始复杂起来:不屑、惊叹,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
不怪他们的反应太大,而是萧默实在不该选择这样的对手。
唐临乃是掌门唯一亲传弟子,论辈分,算是逍遥峰的大师兄。
不管在何门何派,大师兄三个字,总是能代表很多意思的。
唐临九岁开始修习剑术,十七岁即《逍遥游》内功大成,如今二十一岁的年纪。两年前代表师门四方走动,和其他的名门大派交流感情。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有隐隐有代表逍遥峰门面的趋势。
但即便唐临忙于应酬,武功也绝对不会落下。
更何况萧默只是个外门弟子。
逍遥峰中,外门弟子每日有早晚课,还要做山中洒扫、搬运的杂活,武艺上本就容易落下一截。而更重要的是,外门弟子没有在师父门下记名,没有机会修炼上乘内功。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话虽如此,但人人皆知内功的重要性。
单以剑斗为例,见招拆招,攻守交替,这是剑法的本事。但跟着使出的内力才是决定剑招威力的最大因素,否则的话,剑招只有动作,再快也是花架子。
不会内功的外门弟子挑战内门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对手的。
此时唐临一身蓝色长袍,袖口滚绣着雨花样图饰,发插玉簪,怀抱宝剑,静静地站在清玄道人身侧。
听到台下有外门弟子挑战自己,唐临的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向台下的萧默问道:“这位师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你的挑战?”
萧默拱手施礼,回答道:“武道一途,是为了追求更强大的自己。今日我挑战师兄,也是为了领教剑术更高的境界,相信师兄心胸宽广,必然是不吝赐教的。”
追求更强大的自己,是萧默坚持苦修剑法六年的本心。
挑战师兄,说明外门这些弟子的剑术境界太普通,还不够萧默看。
说师兄心胸宽广,就是在激将了。
唐临听罢,仰头大笑:“莫要激我!你一个外门弟子都敢持剑叫擂,我唐临又有什么理由不接!我仅以《逍遥剑法》的招式与你对剑,绝不动用内力,莫要说我占了便宜!”
说完,唐临转身向清玄道人弯腰施礼,道:“师尊,请让弟子去教导师弟两招。”
清玄道人面色依旧,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去吧,点到即止。”
唐临得到师尊首肯,看向台下萧默的眼神也多了一分肆意的张扬。
一切都按照萧默所希望的那样发展。
萧默选择挑战唐临,自然是有赌博的成分在内的。
如若唐临不接受挑战,或者三招两式就打发了自己,又或者掌门觉得胡闹而不允,都不是萧默所愿。
但萧默敢赌,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有把握,更是要坚定自己的剑心。
如若畏首畏尾,什么都要担心半天,那练剑又有何用?
自己在这深山之中生活了一十五年,练剑虽然辛苦,但尚且安逸。可若是以后下山,身处江湖的时候,可有办法挑选自己的对手?可有办法选择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我萧默,就是无论什么样对手,都要敢试上几招!无论什么情况,也相信自己一剑下去,天大的麻烦也能解决!
萧默拔出佩剑,挪步站至太极图中一个阴阳鱼的眼上。
唐临从高台上一步跨出,衣衫下摆猎猎生风,整个人如蜻蜓点水般落入场中,恰好站在了太极之图的另一个眼位上。
落地之时,没有想象中青砖震动的闷声,反而犹如同落叶飘落,只有十分细微的声响。
唐临这一手轻功的风采,引得在座众位弟子叫好连连。
萧默神情严肃,眉头微微皱起,并不听师兄弟们这些叫嚷。
对剑之时,要全神贯注,容不得分心。唐临展露绝妙的轻功落地,就是要从气势上先胜一筹!
萧默更是清楚这一点,当下专注调整心性,不受影响。否则气势上先输一分,又被场下的叫嚷所扰,这场比试又怎么会有获胜的可能?
既然站上擂台,哪个是不想赢的?
唐临将宝剑抱在胸前,依旧神情轻松地站立在原地,等着萧默的反应。
宝剑是清玄道人赐予的,名叫【冷云】。
【冷云】取材寒铁精魄,由铸剑堂的大师亲手铸造,三日乃成。长剑坚硬无比,略带一点点青光,灌入内力时,剑身就会微微渗出寒气。对剑之时,对手如若不慎,就会受此影响,动作略有缓慢。
相比之下,萧默手上这把,是山下景岚镇的铁匠给外门弟子统一打造的练习用的钝铁剑,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剑虽差,但萧默熟悉!
自从进入外门竹院,萧默每日刻苦练剑,从不懈怠。六年来,萧默早已将《逍遥剑法》练习得炉火纯青,每一招都如同本能。
刺得慢了就快些,刺得不准就再练一百次。
这份坚韧的毅力,不仅仅让萧默练就了精妙的剑法,也让他对这柄钝铁剑了如指掌。
重量、尺寸、如何握紧、如何挥舞、肌肉该怎样发力,萧默对这些再熟悉不过了。
这些,也都是萧默敢于挑战唐临的底气!
萧默长剑前指,摆了个起手的姿势。白袍衣袖下的手臂看似轻松毫不费力,并不露相,实际萧默一直在暗中调整着自身肌肉的力道。
唐临看在眼里,也终于收起原先玩笑一般的表情,微微眯起双眼,抬手轻轻将冷云剑抽出剑鞘。
唐临拔剑的动作很慢,慢得就像日暮时分天边的晚霞。
在落日的余晖下,晚霞的色彩一点点地晕染开来,缓慢而柔美。
但没有人会怀疑唐临出剑之慢会给对手可乘之机。只要唐临念头一动,华美动人的晚霞也可以霎时间变成燎原烈火!
在座的各位弟子看着,也跟着屏住了呼吸,殷殷期待着唐临师兄出剑的风姿。
萧默盯着唐临缓慢出鞘的长剑,脑中已经推演无数可能出剑的变化。紧张的对峙气氛下,萧默的肌肉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手上的钝铁长剑微微下沉,似乎快要不受萧默控制。
但萧默心中一直在努力按捺住出剑的冲动。
唐临的剑抽出三寸,萧默毫不为之所动;
唐临的剑抽出一尺,萧默面色凝重,依旧无动于衷;
唐临的剑抽出九成时,萧默双眸一片苍茫,似乎看穿一切。
就在冷云剑的剑尖刚刚离鞘的瞬间,萧默出手了!
手中一柄钝铁长剑飞刺而出,隐隐有破风之声。手臂向前伸展,这一剑看似缓慢,实则飞快,正是那一招【白云飞】!
此时唐临剑刚出鞘,动作尚未伸展,握剑的手去势未尽,一时间难以回剑抵挡。
萧默一直耐心等待的,就是这个绝佳时机!
然而唐临左手上抬,将手中剑鞘迎着刺来的剑尖递出,虽然有些仓促,但也结结实实地挡下了这一剑!
如若萧默的佩剑也是一柄神兵利器,可能一剑之威就可以穿鞘而过。
只可惜,萧默的剑钝,唐临的鞘硬,这奇快无比的一招直刺不仅寸功未立,甚至在唐临的大力之下,反而生生将萧默弹开了半步!
萧默右腿后踏,止住身形,双臂如巨鸟振翅般展开,长剑换直刺为横斩,再度掀起微微气浪,乃是《逍遥剑法》的第四招【万里鹏】!
只可惜唐临脚步不动,只是提起长剑立在胸前。
当!
一声金铁交击,萧默紧跟的第二剑也轻轻松松地被化解了。
但萧默似乎并不意外,攻势不断。说时迟那时快,几个眨眼之间,萧默已经又是连出数招。劈、刺、挑、压、钩、撩、点、挂,萧默每一次出剑都毫不迟疑,一招接着一招,如同沙岸海浪汹涌,招式衔接之间流畅无比,直教人感到赏心悦目。
这时,在座的诸位弟子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独来独往的外门弟子,竟然有这般高妙的剑法修为呢?
第六招时,唐临为了躲闪划向胸口的一剑,不得不向后仰身躲开。
第十三招时,唐临一剑点向萧默剑身,萧默却立刻圈转长剑,拦腰横削,唐临不得不纵身跃起躲过。
第二十七招时,唐临接连抽打萧默剑身三次,才堪堪让这一剑偏离方向,自己才能闪身避开。
二人乒乒乓乓地对攻了三十余招,两把长剑纠缠在一起,一时间竟然不分伯仲。
剑光纷乱,人影隐约,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正在两人各出奇招,难舍难分之际,突然一位外门弟子的惊呼脱口而出:“快看!”
场中对剑未停,两剑交击之时,唐临突然扯开半步!
只见他手腕一抖,一道淡蓝色光华从冷云剑中喷涌而出,悬于半空,流转不停,如同一眼清冽的泉水流淌而下,滋润万物。
君不见,清泉碧水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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