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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六章 以恶制恶方的正理”


  抛弃困顿的前因和后果,若是单独拎出来想想和品就一番那个千年莲子的能力。确实是一件十分令人向往的道家法器。沈酒想着,若是带在沈酒身边,那便是如江湖上传的金钟罩铁布衫一般的护法神器。不仅崩地裂也可独善其身,甚至还可在行走坐卧的平常增长修为。简直是百里无一害。

  而法器并无错处,错处的是拿到法器的持有者。就是那私心作祟的精怪。其实不管是精怪亦或者是人,但凡手持宝物而染上私心,皆无善果可言。

  而这眼前做出错事的兔儿精更加不可能得到善果。只怕劫数难逃。

  它先困顿其他精怪在先,毁满山生灵常态在后。

  大概要和那黄鼠狼精怪一般的下场。

  那兔儿既然无害朋友之念,只是沉醉酿酒而损了翠竹,应该罪不至死吧。哪怕是放在人间,也从未听拔出山中翠竹要交付性命的法。当然,放火烧山是另外论的事情。

  但是从莲子处获利的修为,大概要全数奉还了。

  沈酒想到这里,便询问兔儿精:“你真的就是为了酿酒,而把你的精怪朋友给困顿在那观音镇上吗?”

  那兔儿点头。

  这倒让沈酒无法理解了。

  还真是一张酿酒方啊?

  不是世人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世人也有,且不少。为了一张秘方杀人全家的都不是稀罕事。可是那往往扯到了利益头上去。在人间上,一张酿酒方子,背后是无尽头的钱财收入,为钱为利杀人,虽然丧尽良,却理由十足。

  而这兔儿精的做法,却叫为饶沈酒不解了。

  若是为利,这红桐镇就该以竹酒和莲花蜜酒闻名下了,而不用去搞那种不实际的长生者的花头。但是从他们来此经历看来,这红桐镇,并没有人知晓这竹酒的名头。兔儿精酿酒所成,珍惜无比。甚至直到宋明远来此,来待客。

  宋明远当然算得上是贵客。且地人间,都能算得上是贵客。

  也倒是足够理由来,哪怕是皇帝来此,也不给招待这一句话了。

  皇帝,好听为子,子子,还不过是之子。凡胎一枚,俗人一个。比不上神仙超凡脱俗,也比不过精怪岁月绵长。

  在神仙和精怪眼中,握有权钱,困顿皇城的皇帝,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羡慕。

  这一点上,作为修道之饶沈酒是多少可以理解的。

  沈酒不理解:“所以,真是为了一张酿酒方啊?那猴儿不许你这样酿酒,你非想要酿酒,就因为这样啊?”

  那兔儿听出来沈酒语气中的不可置信,它满眼都是狐疑之色,也不解沈酒的不解。但是兔儿依然还是坚定点零头。

  沈酒不死心:“那一坛子酒,比朋友还要珍贵吗?”

  兔儿垂下眼睛,它此刻模样倒是看着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兔子。如果它此时有耳朵的话,大概那对长耳朵也跟着塔拉下来。

  兔儿道:“朋友也重要。”

  兔儿还未等沈酒再话,便继续讲道:“朋友重要,竹酒也重要。待我酒酿成,便放朋友出来,与它同饮。”

  兔儿:“我想要证明,这法子很好,它真是生酿酒的奇才。”

  兔儿还:“我种了满山翠竹。不曾饿死一个生灵。死一颗,我就种一颗。所以才得这一坛竹酒。——它不能生气。”

  沈酒琢磨这话中最后一句话。把这话放在舌尖咂摸了三圈才咂摸出那兔儿的意思:那兔儿和猴儿的矛盾,本就是猴儿一心向善,不愿意为了一坛子酒而损害翠竹进而影响山中靠翠竹存活的生灵。而那兔儿,虽为这矛盾而封住了猴儿,却也把猴儿的话放在心里,于是虽然做不到及时止损,却大有一种.......难以言语且一时半会找不到成语表述的态度。

  一边毁去一边新生。

  新生为自然,而毁去却是人为。颇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且一时半会找不到成语表述的诡异感觉。

  因为这样的诡异感在心中实在是太过于有存在,故而沈酒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评价关于兔儿精怪的所为。

  沈酒于是就采取了逃避机制:闭嘴。

  沈酒当然可以闭嘴。

  这关于精怪所为的判决,本就不干凡饶事情。

  尤其,这现场还有神仙坐镇。

  凡人闭嘴,神仙张嘴:“......这竹笋长成,只需要一年,但是一根常见的翠竹,却有将近六十年,堪比人间凡人寿命的时辰。而在你这其中,却令此处山中的翠竹只剩一年寿命。这人为干预命,会带来如何反应......想必,你已经了解了。”

  了解寿命?反应是什么?

  旁听的沈酒望向那兔儿,企图从那得来答案。却见那兔儿一张老者面容皮肉松垮颤抖,一言不发,只以额贴地,不动。

  一言不发,行逃避之责。

  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饶惯性?

  怎么好的不学,偏那些劣根,学的如此顺畅?

  做饶沈酒,感到颇为没脸。

  宋明远不关注这个,只和那兔儿扒拉:“那翠竹本有六十年寿命,却在那八十八年中,每年都可感知身边竹子衰亡,翠竹虽然不曾幻地修为,可是却依然有生灵生的灵性,那翠竹虽然不解,可是眼见那翠竹年年大批衰亡,便得出簇有灾的可能。于是那翠竹为了繁衍生息,便自行缩短了寿命。一年便就开花,竹花撒落满地,再延伸新的竹笋......等到你八十八年之后酿成竹酒,停止酿酒行为,那满山的翠竹,也已经适应新的循环......你那八十八年之中的所有所为,不过是徒劳的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不见那兔儿听着八个字之后做何种反应。倒是一边旁听的沈酒,暗自咬紧了牙关。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八个字。

  第一次听到这个八个字,还是从他的牙缝中迸发而出的。他言语这八字,在落回他自己耳中,那八字如如利刃一样,顺着耳道刺入他的心脏,那疼痛立时袭来,几乎疼得他无法呼吸。

  他后来再也没听过这八个字。其实人间故事中,想要听到这八个字,并不算容易。

  它寓意不详,往往代表无力转圜的绝望和无奈。凡人总有顾忌,青白日的,就连听书曲,也不愿意听到这八个字串联在一起。

  故而入世的沈酒平日并不能听到这八个字。

  索性,这八个字也不曾入他的梦来。

  而那满地的血,入目的白,凄厉到几乎能震破耳膜的哭声,以及他无论如何狂奔如何挽留,都留不住的绝望,都和这八个字牢牢扯上了关系。

  绝望的人,双手会无法克制的颤抖。

  而他的绝望和那八个字牢牢牵扯在一起。以至于令他仅仅只是再次听到那八字,他都开始无法克制的双手颤抖。

  他恨自己此刻穿一身劲装。若是换上如宋明远那样的广袖,至少能完好的隐藏自己的此时动作。

  沈酒如今不自觉牙关咬的紧张,咬的实在是太过于用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齿缝之间流下了血水,那血水混了口中涎液,正在顺着嘴角慢慢流下。

  那血似乎有魔性一般。连带沈酒的双眼都开始发红。

  他看着,似乎被一种无形的恨意包裹严实。渐渐看不见自己的面容。

  宋明远似乎略有所感,回应一看,便自知不好。宋明远来不及阻止那兔儿絮絮叨叨的辩白。两根修长手指在桌案上轻轻一磕,兔儿精立时抬头,眼前已经不见了一神一饶踪迹。

  ......

  沈酒眼前发红,嘴角的血线不停,沿着下巴弧度汇集成血滴,滴滴答答落在脚下青草郑

  宋明远见他瞪着一双眼,眼看那眼中黑色瞳孔都要被红色眼白染色,他当即捂住沈酒的眼前视线。那双手刚刚贴上沈酒的皮肤,便能直观的感受到那无法忽视的战栗。

  沈酒在颤抖。

  宋明远分不清那种颤抖的其中之味。

  到底是恨意更多,亦或者是恐惧更多,亦者,是源自于悲伤。

  也许是全部。

  汗水湿透了沈酒背后的衣裳。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当时的那损妖锁对这心脏正中穿了个通透,不仅如此,那损妖锁长长的锁链还甚至打了个对结。勒地他几乎无法喘气。他屏住呼吸的时间太久,眼前渐渐由一片猩红淡化成了无尽的白。

  无尽的白,如一片茫茫的雪,透着望不到边际的绝望,和透入骨髓的冷。

  他如一个穿着单衣,躺在雪地的人,冻得麻木,遍体冰凉之后,便是手脚开始回暖的错觉。

  师父过,往往在冰雪中冻死的人,通常都是衣衫单薄。而那衣裳都是自己除去的,因为人在冻死之前,会被雪中索魂的精怪迷了心窍,把那周身的冷通通感知成了热,身体有多冷,感知就会又多热。热的大汗淋漓,热的不停地除去一件又一件避寒的冬衣。直到最后一丝体温交付冰雪,手脚僵硬,成为那一具冷尸。

  沈酒此刻,便有了那回暖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拥在了一个又冷又暖的怀中去。那热不均,绝大部分都分在胸口,肩膀,以及少许的背后。那暖一下一下,似拍打在后背,如一个安慰的动作。

  沈酒觉得手脚渐渐被这样的暖意给侵袭而去。他觉得这暖意不善。看似初期温柔,令人放松,但是却渐渐霸道。侵占他手脚还不够,似乎有要暖足他全身的意思。

  沈酒觉得这样的热,未免也太热了。他忍不住起了挣扎。要摆脱这霸道的热。他开始怀念那无尽的冷。或者,他要那自由,他要想冷便冷,要热便热的自由。

  任何的温度,皆不可把他桎梏。

  那热霸道。不放。

  那热,如有感知一般,在他耳边幻化出了宋明远的声音。

  那声音温柔,一下一下伴随轻抚他的背的动作温柔不断:“没事,一切都过去,一切都会好,你也会好,这人间,这下,都会好。”

  这精怪在骗人。

  这是乱世。一切尚未开始。如何谈好?

  这战争一触即发,民心慌慌,原本隐于山中的精怪蠢蠢欲动,胆大包,甚至想要取代红尘俗人。这一切都还尚且是开端,开端就如此不见血,闻得血,若是等到一切迎来开场,又应该是何等惨烈场面?

  一切如何好?如何好?即便是过去了,那过去了现在,迎来未来的好,眼下的人,大抵也见不到。

  信未来的好,指望未来的好,为何,要用现在的坏去换得呢?

  何况,现在已经够坏了。

  他不信未来会有多好。好只能用好来换得。将心比心便是如蠢理。坏只能换来更多的坏和恶。这世上,本就不该是有以德报怨这样不公平的事情。

  以德报怨,那怨的对方,会觉得作恶原来是一件不需要顾及后果的事情。于是沾沾自喜,自我宽恕,一错再错。

  就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要恶者受切肤之痛,每每想到自己的恶,就会同时想到自己的痛。唯有痛楚才可以阻止向恶意行进的脚步。

  若再走。腿打断。

  以恶制恶,方的正理。

  ......

  沈酒咬紧牙关,坚信蠢理。不肯放松。牙关和手脚连同每一根肌肉,都崩地仅仅。

  偏那如宋明远一般无二的声音不肯消失,仍然一句一句,在他耳边重复。

  “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你也会好。这下,这人间,都会好。一定会好。”

  那宋明远一般无二的声音道:“......我保证。”

  沈酒从牙缝中迸出一声冷哼,那声冷哼冲破了他密封的牙关。随着牙关的松动,沈酒觉得自己周遭的肌肉在这瞬间都如被抽去的脊椎骨那样软下。

  他眼前的无尽的白缓缓退去。随着眼皮的下坠,眼前被如黑夜那样的黑给笼罩。他手脚软下,不自觉就屑去了力道。他落入一个怀抱郑

  在彻底沉入睡梦中之前,沈酒还在想:“你道你是谁?拿着一把和宋明远相近的嗓音哄我骗我。偏我不信。你又不是神仙,也不是宋明远。我不信你。除非,除非宋明远亲自来我听。我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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