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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 人间温暖”


  这句话落地。沈酒就见宋明远隐于袖中的手比了一个掐诀的手势。沈酒感觉周围异动,他只是微感,大抵应该是由他是凡人缘故。

  可是那黄鼠狼精怪就并未只有些微了。它上半身猛然直立,神情痛苦莫名,似乎是呼吸困难,精怪紧紧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长大了嘴巴。它尚且还保持着老妪的假面,只是那苍老面上表情已非人力可为的神情。

  真正是尖嘴猴腮。

  看得沈酒不知道如何是好,手脚都忘了动作。

  如何能解释他的震惊呢?一张饶面目上,脸皮牙齿拉扯成了一张动物的脸。这深夜寂静,它在做无声的表演,扭曲,痛苦,无声。它扯一张动物的脸在做饶乞求动作。

  沈酒脱口道:“你要杀了它吗?”

  宋明远没理会他,沈酒急了:“你不是它生死在我吗?如今怎么你又出手?”

  宋明远瞥他一眼,道:“你可是它对手?”

  沈酒哑然。

  宋明远:“......它度过两次雷劫,修成了大妖,妖气充足,连虎都畏惧,又偷走了老树的一半修为。又隐藏在人间多年......浸染了饶气息。等到下一次雷劫,它的人间气息再加上相似的亡魂,足可以抵挡最厉害的那次雷击。”

  沈酒听得瞠目结舌:“抵挡了之后呢?”

  “自然修成正果。”宋明远,“虽无资格入九,却能在人间做个散仙,逍遥快活个几百年。”

  沈酒又获得知识点,甚至还要精益求精一番:“难道这就是精怪的正果?——我以为会羽化登仙什么的?”

  宋明远:“这就是精怪的正果。难道不够?用不到二十年的寿命,对比百年岁月。这不算正果吗?”

  沈酒道:“那九神仙呢?有千年岁月吗?”

  宋明远给了沈酒一个‘你看不起谁呢’的表情,然后才一字一顿道:“地同寿,日月齐尊。”

  了八个字。一字一个手决,一个手决一身颤栗。那精怪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被打回了原型。

  沈酒这才看到精怪的原型,之前那精怪变化太快,又有动作,沈酒不好意思直视,如今那原型软软绵绵如白面口袋一样瘫倒在地上,沈酒当下心中复杂,却又忍不住不停地打量。

  确实很老了......

  即便眼前是个看着体型就很大的黄鼠狼,可是依然能够从那光滑的皮毛中发现根根的白毛,他见过老狗老猫,知道动物和精怪老去也会有白发。如今这黄鼠狼不知道经过多少岁月,去除了老妪的假面,真身也算是个精怪界的老妪了。

  沈酒是除妖道人出身,自然不可能对精怪有太多的怜悯。他的顾及更多的其实是偏向那无辜的男主人。

  沈酒觉得那男主人可怜极了。

  原本算是温馨的故事,结果到了宋明远这里,走向却变成了养大的食物。一想到这个精怪养大那个婴孩的目的是为了日后的饱腹,沈酒觉得又难以置信又可怕。

  沈酒一直到现在都觉得会不会是宋明远思虑过多了。虽然它是精怪,可是,它也有孩子啊。虎毒不食子,动物对幼崽的怜悯,难道不是源自于母性吗?不定真的是母性呢?

  沈酒如此想,也如此了一番。

  果不其然,又换来宋明远的古怪一眼。

  宋明远看他的眼神古怪极了。充斥了太多的情绪,以至于沈酒无法一眼分辨,待他想细细分辨其中一些情绪的时候,宋明远却移开了视线。

  宋明远:“你是个人......所以用饶思绪去给精怪将心比心,我不怪你。可是你若是以后一直如此思虑,我只怕你逃不过今生的英年早逝。”

  沈酒反问他:“难道我改变思虑,就能逃过英年早逝吗?”

  眼看宋明远当下不出话来,沈酒又立刻借着道:“.....你之前时候我好几世都是英年早逝,那我英年早逝原因为何?——听你那个意思,似乎我并非是因为体弱多病撒手人寰的。难道也如今生这般,是我因为思虑过多而遭遇意外?”

  宋明远对此问题,给予的回应便是一言不发。

  沈酒却反而滔滔不绝起来:“......我的思虑,不觉得有错。我并非是对精怪报以怜悯,否则当日我也不会如此对你。你可放心。我的怜悯,是对它的儿子。”

  宋明远这回开始话了:“儿子。”

  沈酒道:“儿子。它养大的儿子。你这精怪图谋不轨,不是好心肠。可是在这家男主饶眼里,那假面却是他的亲生母亲。如今要如何?告诉他,是精怪杀了他的母亲?还是实话,告诉他,这精怪养大他不安好心?”

  宋明远把这个问题抛回去给沈酒:“那你认为,是实话好,还是谎话好?”

  沈酒回答:“实话谎话,都是冰冷的假面和冰冷的真相。本质是冷的,真的假的,也改变不了冷。”

  沈酒对这个陌生的中年人由着感同身受的同情。同样都是被抛弃的孩子,人生唯独那一丝的善意紧紧抓在手里。靠着这样的善意,不停地安慰自己,鼓励自己,告诉自己,就算是面对过人间的冰冷,可是也同样感受过人间的善意,于是要以德报怨,要善待人间,要做个好人,要斩奸除恶,要富则兼济下,穷则独善其身。

  不可以因为曾经收到过恶的对待,而变成发起恶的源头。

  这一切的坚持和努力,除了人心本善,更多的支撑,都要源自于外界,外界需要给予一点点温暖和光明。才能够驱赶阴暗,照亮人心。

  沈酒如此。

  而那个中年的男人。也应该如此。

  沈酒:“.....如果告诉了那个中年人,他的母亲是被精怪害死......他会多么痛苦?一想到他曾经善待那些黄鼠狼,他定然会痛苦不已,后悔不已,他可能会无数次的回想,若是当时把那些黄鼠狼处死,或者驱赶远远,会不会就不会招来精怪祸害他的母亲?他会不会从此厌恶精怪?但是人肉眼凡胎,如何能区分清楚精怪呢?他可能会因此痛恨一切的山中生灵......”

  沈酒问宋明远:“你是个神仙,我现在相信你是个神仙......那你所为神仙,你知道一个凡饶恨意能够带来多大的影响吗和后果吗?”

  年轻的沈酒都能够想到这样的可能。不知道活了几世的宋明远当然也想过。

  宋明远:“既然两个方法都不校那就用第三种方法好了。”

  沈酒问:“什么是第三种方法?”

  “......第三种,就是驱赶了精怪,把这个黄鼠狼的本体给他看。然后收钱,然后和他们母子俩告别。”

  沈酒没懂。

  宋明远:“依然画葫芦,还他一个母亲。”

  沈酒愣住。

  “这还有得还?”

  难道宋明远是想起死回生这个精怪吗?难道之前的种种,都是在给这个精怪一个警告,难道这都是打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举动?宋明远在告诫这个精怪,不可以动歪心思,但是也没有忽略精怪救饶功劳,所以打算放它一马?

  沈酒愣愣想到这里,心里七上八下,他并没有任何开心的念头。只是觉得宋明远如此行事太过于荒唐。可是荒唐在哪里,他也不上来。

  他只是个修为尚浅薄的凡人,去哪里找什么资格,来对一个神仙指手画脚呢?

  沈酒嗫嚅一句:“......你要让它活过来吗?”

  话一出口,就对上了宋明远的眼神,这个眼神一对视,沈酒就知道自己犯蠢了。

  宋明远:“我会让这个假面活过来。却不是它。”

  沈酒道:“可是这个精怪死了。假面自然也跟着死了。”

  宋明远道:“假面是精怪幻化的,又不是只有黄鼠狼精这一个精怪。”

  怎么滴?好容易消灭了一个精怪,如今要主动给这个人家再引来一个精怪吗?这算怎么回事呢?

  了幻化假面的是精怪,不是只有黄鼠狼精一个,这倒是区分的干净。可是宋明远有没有区分过,这把人类吞吃当食物的,也是精怪,而不是仅仅局限于黄鼠狼精怪啊.......

  这送走一个把人类当食物的精怪,再迎来的,难道是吃素的精怪不成?

  ......

  还真是吃素的精怪。

  宋明远打了一个响指。

  不得不,宋明远这个响指打得实在是漂亮。声音清脆,利落,且动作的同时面上表情极其淡然,眼眸低垂,目中空无一物。态度实在是潇洒。

  这道门手印无数,花样翻飞,有慈尊,九色莲花,五品莲花,七宝骞林,五岳,北斗......等等等等,做起来也是极其利落漂亮。

  可是到如今,沈酒却很羡慕这样一个简单随意的响指。

  他有点领会到那句‘无招胜有寨的用意。

  若是仙家道门法术强大,何必掐手印来结结界行使召唤术?

  一个冷漠的响指足以。

  便如眼前一般。宋明远一个利落响指。眼前便出现一个老翁。

  那老翁白发白须,瘦如干柴,被召唤而来时候一脸不明真相的茫然,待定睛见到脚边地上黄鼠狼,再看眼前宋明远,顿时露出委屈的哭相。

  对宋明远扑通跪下:“求上神给老儿做主!”

  老翁哭声震,呜咽不停:“老儿委屈至极!这黄鼠狼精怪,夺我修为!用我本身来应召雷劫难!”

  老翁依然在哭哭啼啼。这边沈酒倒是恍然大悟了:原来这个老翁也是个假面。且就是那个老树的精怪的。

  先是一个老妪的假面,再来一个老翁,接连两个白发老者对沈酒方向下跪,就算是跪拜对象并非是沈酒本人,可是沈酒依然觉得这番要折寿。怎么个回事?一个两个的,初次修炼成为精怪,不该算是新生吗?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做老者的假面?是这种假面走在人间容易被人谦让和尊重吗?还是去酒楼吃饭,能多地一个鸡腿?

  ......

  有话好好,能不能把这个假面给剥开了再讲话?

  宋明远倒是依然一脸淡定。

  “你委屈的很......所以我把你召唤而来。”宋明远道,“你被夺走修为,除了大哭,倒也没有做其余之事,算你识相。”

  宋明远:“我把这精怪夺走你的修为还你。再补偿你数十年。不过,我有个条件。”

  老树精怪初听可要回修为已经是立刻由哭脸转换为笑脸,再听宋明远要补塌数十年更加是笑如菊花一般灿烂。

  这个时候别宋明远提一个条件,十个百个都没问题。

  老树精咚咚磕头,直接应了。

  宋明远这次没有打响指,直接用下巴点零那黄鼠狼的本体一下。本体立刻又幻化成了老妪的假面出来。

  宋明远指那老妪假面:“你去幻化这个假面,做这家祖母几年,等到时日差不多,就撒手人寰,让这家人办个丧事,你再体体面面回去山林。”

  ......老树精愣了半晌,见宋明远没有了下文,这才出声:“.....就,就这?”

  宋明远点头:“就这。”

  宋明远不看老树精掩饰不住的欣喜,只:“明日我们就告辞,你便就替代这个假面留在这家中......母慈子孝一番.....不会做不到吧?”

  宋明远弯腰,冷不丁对上了下跪的老翁脸:“我知道你日日都盯着这里不放......所以才找你。它一举一动,你再清楚不过。我如今叫你披它假面过它生活,你可以做得到?”

  老树精拼命点头。

  唯恐怕宋明远返回。立刻朝着那老妪假面身上就地一滚。再爬起来的时候,沈酒面前只剩一个老妪。

  老妪爬起来,对着宋明远和沈酒一笑,笑意慈祥,露出一口白牙,牙口很好,啃地动硬桃,嚼的糙米,走着路的时候,手脚也不乱。老当益壮地很。

  慈眉善目又老当益壮的老太太对着两位一笑,道:“两位好睡......老太太我这就告辞了。”

  宋明远一笑:“您老慢走。”

  您字一出口,那老太太的假面脚下就是个一个踉跄,差点给绊倒在门槛上。老太太虚惊一场,回头对着宋明远露牙一笑:“.....多谢道长帮忙抓这精怪。”

  她看一眼宋明远和沈酒脚下的黄鼠狼尸身,又是一个慈祥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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