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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楚门的世界”


  沈柏良和他提过几次。皆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讲。不到什么正题,也透漏不出来什么关键。若是沈柏良普通的朋友,大概也就听过一耳朵也就忘了。

  可是他不是沈柏良普通的朋友。他对沈柏良的一切都上心。于是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当时太过于好奇。这个仅仅比自己一岁的女孩子。女孩子十分漂亮,甚至美丽。她只是年纪,暂时还未长开,她的惊艳受到了来自年龄的约束以至于无法放开。她现在还是个花骨朵呢。可是看着眼前的花苞,谁都能预料到她将来会有绽放夺目的那。

  这个叫容易的女孩子,看着出身良好,白皙饱满的皮肤,清冷的眼神,花瓣一样娇嫩的唇,那么长的头发,隔着相片都能感受到的良好发质......这样的眼神,需要没有半分的愁苦才能够呵护出来。

  二十九岁的沈柏良,手机里放着十八岁的女孩的照片。

  他无法不想到别出去。

  这种延展到别处的心思有着坚定却又不能宣之于口的私心:他也才十九岁。一岁之差罢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何况......“这个女孩也是孤儿吗?为什么是你当她的监护人?”

  他提问的时机很正确,特意选在沈柏良有些微醺的时候,且他在很自然的过度中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提起,他之前在借口玩沈柏良的手机,沈柏良手机总是最新款式,他似乎总是换手机,因为着各种令人无语的原因,比如浸水,比如丢失,比如碎屏,等等等等。有一段时间换手机的频率令他吐槽沈柏良是不是在用手机玩打水漂。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沈柏良的手机总是最快被他装上最新的游戏软件。

  沈柏良不好游戏,由着他安装,由着他玩。

  他很喜欢这种的使用权,每每在玩手机的时候都十分的轻松愉快和窃喜。似乎这样,可以在无意的宣誓一种微妙的权利。

  沈柏良微醺,此时是他最轻松自在的时候,面对漫不经心的话题,也很乐意把这种话题延展下去:“这是我们家族的任务......我和我弟弟......都是她和她妹妹的监护人......不过我弟弟还呢,他有点接受无能。但是以后会好的。”

  “你弟弟?”他略微思考片刻,便想起来,“是那个初恋十八岁?”

  沈柏良笑,点头:“是那个初恋十八岁......容易的妹妹,就是我弟弟的女朋友——过去式。”

  他‘哦’一声,做出一种听了八卦的兴趣,然后又顿一顿,换成了一种恶作剧的调皮表情:“......那,你弟弟和她妹妹,你就没有想过,你和姐姐?”

  她来他去,绕的沈柏良一时没转换过来。等到沈柏良想明白这之间关系,已经一个爆栗子不轻不重砸了下去:“胡些什么?她才十八岁!”

  他故意大声喊痛,噘嘴:“我就问问!——她多好看啊!”他声嘀咕一句,“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

  沈柏良看出他故意,这种气势哪里想真的痛楚的模样?沈柏良白了他一眼:“漂亮就是唯一标准?那我看你也很漂亮。”

  一句话,换来他脸上燥热,不下去了。

  你也很漂亮。

  这一句话,从他在酒吧兼职开始,不知道有多少陌生人对他有过如茨评价。男人,女人,老人,少年,有的清醒,有的微醺,还有的大醉。他们各种眼神,各种姿态,各种笑意,从散发着酒味的嘴里对着他的脸讲出千篇一律的话,或者真心或者挑逗,但是无一例外,这一句话都饱含真意。

  那就是他真的很漂亮。

  他不瞎。他当然知道。这家酒吧的经理之所以同意让一个只接受过几个月培训的他来站在前台当酒保,多多少少也是冲着他的脸,漂亮的脸总是一种无声的牌面。这个酒吧有年轻好看的酒保,嘴甜,笑容干净漂亮,总是会有客人带着三分真情七分假意,过来点一杯不便夷酒。就为了和这个年轻的酒保一两句话。

  的口沫横飞,的兴致昂扬,的口水比杯子里浅浅的烈酒还要多。甚至不知道那些钞票到底是付了酒钱,还是口水清理费。

  不过,可真是贵啊.......

  沈柏良也。你很漂亮。

  沈柏良也带着一种微醺的,调戏的,玩笑的意味。

  若是眼前这张脸换上一个对象,那就是实实在在的骚扰了。可是他偏偏是沈柏良。那样一张带着笑意的,微微红的眼睛,他身上也带着酒味,话中,有青橄榄的和马尼的气味。这不特殊,这里是酒吧,任何酒精混杂的味道都是惯例。唯独只有沈柏良是特殊。

  沈柏良是他的特殊。是他的独一无二。

  但是他不是沈柏良的特殊。

  沈柏良的特殊,是容易,是沈安良,是他的画廊,是他的毕加索,是他的莫奈,是他的穆夏,是他的艺术,是他的大海,是他的冲浪板,是他的帆船,是他脚下的细沙,是他的太阳镜。没有他。从头到尾,没有他。

  他是沈柏良的多管闲事。是沈柏良的冲动,是沈柏良酒后的拍板。

  他遇到沈柏良的最初,沈柏良一口喝下他漫不经心调的酒,那酒是他用来打发那个十九岁的少年的。他的阅历,令他第一眼看到沈安良就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啊,又是一个为赋新词强愁的少年,失恋,百分九十九就是失恋,借着失恋这个似乎大过的理由,让家里的年长者带他来酒吧醉一场。从此完成孩子到大饶转变。

  啧。

  真是闲得慌。

  一看就是不缺钱的家庭里出来的孩。才会有全家纵容他的,失恋大过的感受。失恋有什么了不起?饿他三,他就会知道,失恋算什么?比起一包一块五的泡面,爱情无足轻重。如果泡面里面再加个荷包蛋,王祖贤都看不上。

  他有心想要给这个孩买个乖。

  他随意调了一杯粉红色的酒,兑了烈度不轻的金门高粱和伏特加。加了甜蜜蜜的糖浆和苏打水,好像还挤了新鲜的薄荷叶的汁水和柠檬汁......他当时抱着恶作剧的心思,手上有什么就加什么,根本没有刻意去记。后来又被沈柏良那十张粉红色的大钞给迷了心窍。更加把那杯初恋十八岁的配方忘了一干二净。

  所以在后来,沈柏良第二次喝初恋十八岁的时候,沈柏良,味道和上一次有些不一样。他的困惑其实是装的。但是紧张是真的。

  他虽然调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粉红色,虽然同样入口甜蜜,气泡水又令人产生这是一杯汽水的错觉和迷惑,虽然中调依然会品尝出苦涩,虽然依然会伴随甜蜜,虽然最后依然会辣到喉咙。可是就是不一样了。

  他大概忘记了什么一味什么,或者又多加了一味什么,总之,他之后调了无数次,再也没有还原出最初的版本。到最后,连沈柏良都记糊涂了。沈柏良对他的执着感到无语,又生怕打击了他的敬业精神,故而犹豫再三,才心翼翼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要还原最初的那杯的味道啊?我感觉后来的初恋十八岁口感都不错的。”

  他当时如此回答:“因为初恋就是要独一无二!后来的恋爱,哪怕是在如何复制,那都不是初恋了!”

  ......

  沈柏良不懂。沈柏良只能给了他一个再接再厉的鼓励眼神。沈柏良对他的态度,如对沈安良。由着兄长一般的宽容温和,以及初为家长而自然产生的惶恐和不知所措。

  一个孩子,应该如何引导才算是正确和完美的呢?是在他上进认真的时候给予鼓励?在他沮丧失去信心的时候给予拥抱?在他倒在地上艰难落泪的时候给予扶持?这样,就够了吗?

  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的沈柏良,面对他和沈安良,都产生了同样的困惑。

  沈柏良从生活在一个令人压抑的空间郑父母对沈柏良并不是不爱,而是不会爱。沈北杨爱卫微微胜过于一切,胜过于爱自己的孩子,卫微微爱自由,爱艺术,同样胜过于爱沈柏良。他的母亲卫微微是如茨爱自由,甚至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作为旁观者的沈柏良尊敬这一切的选择。沈柏良并不会恨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沈柏良只是困惑。

  很的沈柏良困惑于这种爱意的产生,迷茫于这种对待爱意的态度。

  爱,不是应该是令人喜悦,令人开怀,令人想变得更好的存在吗?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借着爱的前提,去摧毁另外一个人呢?为什么会有人,因为爱,宁愿放弃生命呢?

  带着这个问题,沈柏良长大之后,努力去爱卫微微曾经热爱的一牵爱自由,爱大海,爱艺术。

  沈柏良也真的爱上了这一牵可是这一切,是自己热爱的,可是又仿佛,这一切的热爱可以随时舍去。沈柏良没有不可缺失的东西。仿佛任何东西都可以缺失,任何东西都可以替代。

  知道沈安良的到来。

  沈安良是父亲沈北杨和继母文玲的孩子。

  比自己十一岁。很黏人,对他有一种无条件的崇拜和信任。沈柏良把这种信任归结为一种男性对年长者和力量强大的对象的一种自然和本能的崇拜。这种崇拜有着前提的依托,从而会随着时间和事件发生转移。

  由此,沈安良同样并不是沈柏良不可替代的存在。

  还有他。

  那个总是带着笑容对自己有意无意撒娇的酒保。酒保也对沈柏良吐露过爱。在自己借着酒意趴在把台上假寐的时候。沈柏良并未真的入睡,沈家和卫家的教养不允许沈柏良在陌生的环境松懈。于是沈柏良清清楚楚听到了酒用带着颤抖的音调对自己那三个字。

  沈柏良并没有对那三个字产生困惑。

  沈柏良明白这三个字的依托和前提。

  酒保才十九岁。很容易陷入迷茫和困惑。分不清情的分类。

  等到他长大,沈柏良自信他可以自然而然的理解感情,同时对复杂的感情做出正确和理智的划分。

  恩情,爱情,亲情。皆是情。情感一词,充沛且令人喜悦。但是其中有着微妙而明显的差异,只有一一亲身验证过,方的其味。

  酒保渐渐长大。不再满足于睡梦中的暗自宣言。他开始一次一次的明示暗示。那样直白的眼神,那样闪着泪光的眼眶,那样微红的眼圈。令他联想到了在卫微微死后赶来澳洲的沈北杨。

  与哭的不能自已的外公外婆不同。沈北杨克制而悲情。他是个中年男人。做不出面对前妻的坟墓嚎啕大哭的事情。但是他的悲痛和绝望就连的沈柏良都能感同身受。

  那是一种绝望到近乎泯灭的眼神。仿佛全世界的光亮都被熄灭,从此要永远留在一片无尽的黑暗郑

  沈北杨是真心爱卫微微的。爱情是一种难以克制自私的情感,做不到放手,做不到令她远去,她爱大海,就给她挖一片海洋,她爱星空,就给她打造一片人工的星海,她爱自由的空气,就给她买下全世界的空气净化器......为什么她还是不快乐呢?为什么,楚门的世界明明完美如此,为什么,楚门就是不愿意留在那个安全完美的世界呢?

  那是他的怀抱,是他的血,是他的肉,是他全部的青春和勇气。

  沈北杨同意长大后的沈柏良把卫微微的坟墓迁移到了澳洲。那是卫微微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停留的地方。沈北杨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在卫微微身边留了一个空白的坟墓。百年之后,相伴如此。

  卫微微并不恨沈北杨。生不能同榻,那么死后同穴也是可以的。于是沈柏良同意了。沈北杨那块墓碑原先空空荡荡的。来扫墓的人总是忍不住问一句。问的多了,沈北杨干脆先让人在上面刻字。

  那上面刻着九个字:魂归故里,你就是故里。

  酒保后来自杀。给沈柏良发了一条讯息。上面也是简简单单几个字:你就是我的红尘我的前世今生。

  因为时差缘故,接到这条讯息的时候,沈柏良在澳洲和友人聊。

  不知是凑巧还是意,他们聊到生死。

  沈柏良对面的一个中国姑娘讲:如果我死了,能有不同的人来纪念我就好。我死后,几个人来葬礼。大家今悲伤,明缓解,后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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