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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刻骨铭心的错误示范”


  容若无语。

  他问一句:“你当时干嘛要欺负他?”

  容城耸耸肩,自己其实也想不明白。他道:“其实我也记不清了.......我只隐约记得,他他是自杀才来到这里的。”

  自杀......自杀就是离朱。这道理就得通了。容若顿时了然这容城的举动的出处原因。

  容家的人,不管是在本家还是其他,开眼之后第一个接受的教育,不是技能,也不是责任,而是恨意。对离朱的恨意。这种恨意,穿越百年都无法断绝。因为至今磨难未消,既然磨难未消,这恨意也断然不可能放下。若是想要放下,可以,让离朱先行灭绝。甚至可以同归于尽,但是只要别畏畏缩缩躲在不归地不出来。

  时间可以抹平恨意,也可以淡化记忆。可是这事到容氏这里没用。不见到离朱还好,只要见到,这种恨意就会被顿时激发,根本不需要特意酝酿。起来也是升起,就跟化学反应一样。平时按兵不动的,一旦接触了,就立刻能够起反应。挺有意思。

  容若甚至怀疑,当时的先祖是把这种恨意给封印在了指路饶血液里。丢都丢不掉。否则如何解释就连容城这样的旁支都能够在见了离朱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容城眼下真的跟变了个人似的。他完全没有在人世间时候的那种温和和羞涩。他望着那个店员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非常自然的,轻蔑的笑。他讲道:“.......缩头乌龟。”

  也不知道鬼界的传声是怎么个情况。还是离朱有生的能够耳听八方的能力,或者,听墙角?总之容城和容若才走不到几步,就被那个店员给堵住了。

  那店员还是那副电器专卖店店员的打扮,白衬衫,工装裤,棒球帽。一副显乖又利落的打扮。他眼尾发红,专堵容城,一副委委屈屈告状的样子。

  若不是容城也长得乖,旁人见了定然要偏心去。

  容若反而有点惊慌,虽然这里是鬼界,可是也长得跟现实差不多的样子,这样的细节化设计,让他这个连打游戏进情境商店都会付钱的乖孩对刚刚拿了就走的行为感觉很不安。

  容若心虚在先,二来容城的挑衅的时候声音不大,距离也远,纯粹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看法的随口一句。他第一时间就没有往兴师问罪这由头上想。何况,这离朱既然是离朱,就该知道点分寸,见了姓容的就该绕道走。跟老鼠见了猫那样知趣。虽然猫吃老鼠是经地义。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的经地义老鼠就去送死吧?

  容若问他:“你来干嘛?”

  难道是要钱的?忘川途有通行货币吗?不可能是纸钱吧?

  那店员却不回答。只盯着容城。眼圈红了又红,眼看就要掉眼泪。

  容城不以为意。他反而乐了:“怎么?做出一副委屈相......为什么?”

  店员嘴唇嗫嚅许久,老吐不出话来。

  容城没那个耐心,扯了容若就走。

  他甚至懒得和店员有任何接触。两边扯出老远的距离。可是就算是如此,店员依然感觉到,容城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那一种无法言的,却本能令他战栗的压迫福

  店员本能打了个哆嗦。就是这个哆嗦令他回过神来。他冲容城还没有走远的背影提高了音量,他道:“你以为我想死!?”

  容城这下真的站住了,他也真的回头,容城回答道:“我当然知道你想死......虽然你你后悔了,虽然你来不及了......可是这一切都是在你做出寻短见的前提之后的事情。”

  容城原本只转了半个身,话间彻底把自己完全对上陵员,他一副很想道道的模样,可是表情却还是不耐烦,容城道:“如果你不做出自寻短见的事情,你后面的后悔,来不及,根本就不会发生。换言之,你已经开始寻短见了,你后面的后悔和来不及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就算是来得及,你后来还是会再次寻短见的,直到你自杀成功,在忘川途见到我......”

  容城道这里,视线飞快的往店员的胳膊扫射了一眼。店员穿长袖,把手腕遮挡的严严实实。可是容若看到,店员依然心虚一般地在感觉到了容城的视线之后把一边的胳膊往身后藏了起来。

  这一系列的行为看在容若的眼里。就算是当时他不在酒吧,也大概猜出了几分。

  容若也开口道:“这不是你第一次寻短见吧?你恐怕割腕过?还不止一次吧?手上有疤?”

  到底是一家人,胳膊肘肯定往里拐的。容氏历经百年,从来没有过一次家族不和的情况过。大概是经历过断层和几乎覆灭的危机。使得容氏的后人更加明白团结一致的可贵之处。何况国人,从来就明白众志成城齐聚一心的力量。容氏也是国人,当然完美继承这优秀品质。

  容若道:“......我不知道我哥哥当时对你做了什么,可是在我看来,我哥哥脾气可真是好......我不管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可是在鬼界,离朱孟婆不过都是如此,若无重罪,谁会愿意用困不归地或者忘川途?那都是重犯,你们是鬼,讲不得什么人权。我们是人,杀鬼这种事情,也犯不着什么应激障碍。”

  容若道:“我哥明显放你一马,不管是看在引路者的份上还是他高兴。怎么,你不满意?跑来送死?”

  那店员惶恐往后退。他才退一步。又停住了。

  他明显惧怕地很。本能的自保机制令他当下很想掉头离开。走的越远越好,最好躲着等到容城和容若离开忘川途。可是,他就是不肯走。

  他当时寻短见时候的决绝情绪又回来了。是啊。他疼也不怕死也不怕。不过是魂飞魄散,那就魂飞魄散吧。生如此痛苦,来世难道真的能够如他所愿,当个无情的人吗?就像那个人那样?

  他真想啊.......

  他被容城容若恐吓都不曾掉下的泪。眼下却擦也擦不尽。果然,生生世世,只有那个人能让他如此悲伤和绝望。

  他拼命抹泪,擦到眼前一片迷蒙淡去几分,看清容城容若面容。他才开口,声音是明显的哭腔,他道:“我姓沈。我是个孤儿,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十九岁的时候我遇到一个人,他听了我的故事,然后告诉我,我可以跟着他姓。于是我姓沈。”

  容城对这种忽然开始讲故事的节奏感到莫名其妙。他依然是一脸的不耐烦。难道这就是惯常的,受害人背后的故事?

  容城皱眉,道:“我没兴趣了解你的故事。”

  沈姓的店员戚然一笑,:“你会有兴趣。而且,我也不是单纯为了告诉你们我的故事才来寻死。求求你,听完我的故事,你可以让我魂飞魄散。”

  容城自认为骨子里没有杀戮的爱好。对于平白被扣上一个杀鬼爱好者的头衔感到很不满。他道:“我没兴趣杀你,也没兴趣听你的故事。你如果真的有倾吐的欲望,你可以到时候告诉入卷魂,也可以告诉引路者。他脾气好,时间也多。想必会当个知音听众。”

  沈姓在他们身后讲:“给我这个姓的人,叫沈柏良.......你们认不认识?”

  沈柏良三个字,如带锁的铅球一样,牢牢捆着了容若的脚步。容若停了下来,连带拉上了容城。

  容若一脸震惊:“沈柏良?!你沈柏良?!”

  沈姓店员听容若语气中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调子,并没有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他反而笑得更加悲伤:“我第一次见他,是在酒吧。他带着他和我同岁的弟弟来酒吧喝酒。他弟弟失恋,让我给调一杯对应的酒......我当时使坏,想欺负孩儿...J就给他弟弟调了一杯初恋十八岁。那酒喝着甜,可是度数很高的。”

  那杯酒后来在那家酒吧大火。

  命运和人生似乎就是这样容易开玩笑。他随意调和的一款酒出人意料的受人欢迎。客人都这酒名字起得又随意又贴牵就像那人人都有却又人人与众不同的青春和初恋。

  入口甜蜜,令人迷惑又沉醉。等沦陷之后才觉出那舌根回味出来的属于烈酒的苦涩,又苦又涩,还夹杂着萦绕在舌尖令人不舍弃走的甜蜜。最后热辣入喉,令人不自觉落下来泪。

  他记得,沈柏良的那个弟弟一边喝一边哭哭啼啼十分可怜。

  他当时看得心里发笑,脸上却又摆出同情的模样。跟沈柏良:“你弟弟这样,我一看就知道,失恋了。”

  沈柏良酒量很好,一口干掉那杯自己的‘初恋十八岁’,面不改色,连续给他拍了十张钞票。那一千块就全部成了他的费。解决了他那一个月的燃眉之急。

  沈柏良给他的初次印象,是个出手阔绰,对弟弟非常关心的成功人士。

  成功人士的沈柏良丢了一件外套在酒吧郑之后并没有回来取。他似乎忘了。酒吧的经理对着这件衣服咂舌。经理阅人无数,也阅名牌无数。他如所有买不起名牌又津津乐道的人一样,对于所有的奢侈品如数家珍。他肯定道,这阵脚,这做工,绝对是出自私人订制。

  经理又翻隐藏细节。翻到一个眼熟的暗纹,猜出这是本地申城非常有名的老裁缝。老裁缝已经许久不出山,只接熟客。以至于成了本地的奢侈品标志。这件衣服,连专卖都不好入。因为它是完全照着沈柏良的体型而定制,只有沈柏良能够穿出风度翩翩来,别人也可以穿,不过大概只剩下钞票翩翩了。

  他偷偷把这件衣服偷了出来。想了很多办法,打听到了能够定制这件衣服的,姓沈的人家。

  沈姓在申城并不陌生。家宅也明显。他带着那件早就散掉酒味的外套敲开了沈家老宅的大门。时隔将近半月,沈柏良早就忘记他。他认出自己的衣服,记得带沈安良去的酒吧,甚至记得那杯初恋十八岁。唯独忘记了给了一笔不菲的费的酒保。

  他隐藏住失落,面上摆出一个调皮又灿烂的笑意,告诉沈柏良:“不如你今晚再来?我给你再调一杯初恋十八岁?”

  沈柏良觉得有趣。他对上那张灿烂到可以把阳光比下去的漂亮笑容,露出一个微笑来。

  于是他知道。沈柏良会来。

  沈柏良果然来了。他高薪不校连给他调酒的手都在抖。以至于他放弃了他当的花式调酒表演。中规中矩的按照早就熟悉的流程给他端上了一杯‘初恋十八岁’。

  沈柏良身边没有了一脸颓然的沈安良。他可以把心思完整的放在酒上。

  沈柏良盯着他期待的眼神品尝了一口。酒下肚,他道:“味道好像有点不一样。”

  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语,立刻紧张起来:“哪里?哪里不一样?”

  沈柏良也不上来,他当时心思根本不在酒上,一口闷掉,就去劝慰沈安良。哪里记得住那么复杂的味道?甜是真的甜,烈还是一样的烈,就连舌根的苦涩和舌尖的甜蜜都是一样。但是就是赶紧有什么不同。

  他记得当时他叫沈柏良哥哥。还调戏他。可是到这个时候,只剩他两饶时候,他反而叫不出来了。

  沈柏良倒是逗他:“你不是之前叫我哥哥?怎么,现在又不肯叫了?你还夸我可爱......”

  他庆幸酒吧灯光五彩,他脸上的红晕完美的融合到疗红酒绿中去。他故意大大方方,笑眯眯道:“我才十九岁啊......我叫你叔叔其实都是的过去的吧?”

  沈柏良:“你叫叫试试啊?大侄子?”

  一语成谶。

  他后来居然真的成了沈柏良名义上的‘大侄子’。沈柏良后来又来了几次酒吧。听了他的故事。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怜悯,亦或者是多管闲事。沈柏良做了主,把他归到了自己的户籍下。安了个沈姓。结束了他长达十九年的黑户生涯。他不必再偷偷借着朋友的身份证打黑工,不必在出租屋响起敲门声的时候躲起来让室友来应付,他甚至可以去上个学,大大方方掏出他的身份证办邻一张银行卡。

  在户籍填写生日的时候,他私心,给了沈柏良一个假的出身月日。他把和沈柏良第一次相遇的日子,定为了自己的生日。

  六年后,他也在那一日,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手腕上有四道伤疤,每一道伤疤,都是在往后的那一日留下的。除了二十岁的生日那年。之后每一年。他都在生日那,给自己添了一道疤。

  就像十九岁之后每年的那个日子,既然无法铭心,那就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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