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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人的幼稚和年纪实在没什么关系”


  白停雨的睡意刚刚去得快,现在来的也快。

  他一问完,还未等贺兰愿想出怎么回答,那边立刻就熄了声。那点月色的光华被白停雨关进了眼睛里,眼下合上,屋中又陷入了全部的黑。

  带走了最后一丝光明的白停雨睡着了。

  他睡着了,还仿佛把贺兰愿的睡意一起抢走掉一样。搞得贺兰愿直挺挺躺在床板上一动不动,睁着眼,一时间无法立刻入睡。他只好重新酝酿睡意。他眼前只有黑暗,还不能翻身。不若当时为幕地为床时候的失眠来的爽快,地为床啊,想怎么滚怎么滚,心有多大,床就有多大,当然,如果洁癖的话,床的大,完全取决于铺垫的毯子。

  好在还不觉寂寞。其实寂寞才好,寂寞才能带来睡意。

  而眼下,在和白停雨同床共枕的夜里,寂寞往往都是奢求。

  白停雨睡着之后很不老实,他自己不晓得,开始还理直气壮反驳抱怨的贺兰愿。但是每次床头入睡,床尾醒来的事实也让他无法狡辩。两次三次之后,白停雨索性就认了。他,这叫虱子多了不痒。

  话可不能这么,虱子多了可痒得很。

  白停雨懒得理他的‘强词夺理’。自己睡的舒服就成。反正睡着了自己也看不到。

  白停雨眼下把自己卷在被子卷里,嘴里嘟囔两声不知道是什么的梦话,翻了个身,把一只脚从被卷里拔出来,立刻干净利落地踢了贺兰愿一脚。一脚下去,他自己依然无知无觉,倒头继续睡。

  刚刚好容易酝酿了一分睡意的贺兰愿:“......”

  贺兰愿认命一般叹一口气,又把自己往床边挪了一步。白停雨察觉动静,又朝里翻了个身,他们中间如牛郎织女被王母化了个银河相隔,这还不算,白停雨这个织女还彻底把被子给卷走了。

  贺兰愿只能又叹一口气。他索性放弃了被子的争夺战,举手投降。

  他也渐渐觉得眼皮沉重,在入睡之前,他轻声对白停雨:“......你想看他崩溃的模样,可是这和临安的命令就反了呢。怎么办?”

  他转头看向身边黑暗中白停雨的方向,轻声又问他:“......要不要教教我怎么办?”

  白停雨犹自沉睡,他牢牢霸占这唯一的被子,睡得喷香。贺兰愿听不懂他的呼吸声传递的答案。或许有答案,或许什么都没樱不管有没有,贺兰愿都听不懂。

  大地大,睡觉才是最大。缺觉是比忍饥挨饿更残酷的刑法。要不然怎么大理寺审问犯人,还有一招就是夜审呢。一个人缺觉就迟钝,一迟钝,问什么都招了,只要能叫他睡觉,招自己其实是女的都校这就是缺觉的害处。白停雨十分了然。必须睡觉。否则还不能看到容龙的崩溃,白停雨就先崩了。

  ......

  第二日,白停雨一早被叩门声吵醒来,发现自己倒是不在床尾。自己呈个大字,牢牢占据床中央。他左看一下,再右看一下,又打量床头床尾,都不见贺兰愿的影子。他心中当下就感觉不妙:难不成自己的睡相越发的差,半夜把贺兰愿给踢到地上去了吧?

  他赶紧趴在床上往地上瞄。

  也没樱

  这个时候门口的叩门声已经停了。

  门外响起贺兰愿的声音,有意压低,估计怕吵醒自己:“......给我就好......有劳......”

  门没栓,贺兰愿一堆就开了。他左手推门,右手端着一份食海和躺在床上毫无形象的白停雨目光撞了个正着。

  贺兰愿:“醒了就起。赖在床上像什么话。”

  白停雨赶紧起。

  他听到贺兰愿今的声音有点不对,带着很明显的鼻音,他一边擦脸一边回想自己醒来的时候被子的归属,越想越心虚,连拧毛巾的声音都低了两分。

  白停雨:“......昨夜我睡的不老实哦?”

  贺兰愿在摆饭,没讲话。

  白停雨:“......你着凉啦?”

  贺兰愿终于瞥他一眼,:“嗯。”

  不等白停雨确认,贺兰愿就主动供出了始作俑者:“不知道是谁,自己裹着被子睡的香喷喷,还死活把我往地上挤。”

  ......

  陌家的早饭安排的时间很早。

  不必去厅上吃。陌家的下人自然会一一送上。盛在食盒里。眼下气不算凉,也不担心食物冷却的问题。武林中人很多都喜欢闻鸡起舞,于是陌家的早饭要安排在鸡叫之前送上。江湖人还讲究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连过自然就会出汗,出汗了就会沐浴。于是陌家还准备了男汤和女汤。习武之人讲究又不讲究,讲究的是要饭饱泡汤,不讲究的是只求吃饱不求吃好,要糙米饭,要肉,要酒。至于什么圣人的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这都是读书饶臭讲究。

  当然还是要赞同一部分。

  比如恶臭不食。

  但这也不对——难道臭豆腐它不香吗?

  所以还是要怪读书人臭讲究。

  于是陌家的早饭的分量也不少,还不搞读书饶讲究那套。

  江湖上的人对陌家的菜品好评度还是很高的。良心,踏实,用料都是新鲜的,也不搞那些讲究,只把菜品专注于能否吃饱吃好。不像那赵家庄的饭菜,华而不实,煮个粥而已,里面还要加什么雕花的萝卜做成万紫千红的百花园,偌大个托盘,中间只有一个弄个拳头大的碗里盛着几口稀粥装成白牡丹做鹤立鸡群状。

  ——当喂鸟呢?

  连个腌菜都没有,就算是不是喂鸟,这嘴里也淡出个鸟来。

  饿地那些为鸡起舞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江湖人一口气连那些万紫千红的齐放百花都给吃了。吃完后抱怨,这不就是胡萝卜白萝卜青萝卜水萝卜么?

  赵家庄莫不是收了卖萝卜的好处?

  萝卜吃多了,直打嗝。

  连比武的时候都打嗝。很大地削弱气势。

  赵家庄的饭菜,一直都是江湖上差评的存在。

  比不过陌家。

  陌家好,花卷馒头,清粥菜,鸡汤馄饨,糕点蜜饯。什么都樱白停雨心虚,立刻把那碗鸡汤馄饨给了贺兰愿。自己埋头去吃那份清粥菜。

  贺兰愿着凉,鼻子不通气,鸡汤闻起来根本没味,只觉得那层冷掉的油皮让他恶心。可是难得白停雨献个殷勤,错过了这回,还不知道下回是什么时候呢。

  贺兰愿只能把这份殷勤给硬吞了。

  强迫自己吞下不合时夷示好的结果就是到了正午的那顿的时候,贺兰愿已经毫无胃口了。

  倒是白停雨在席面上挑挑拣拣,吃的欢乐。他再三问过贺兰愿,得到了肯定回答之后,白停雨把属于贺兰愿的那份酒酿圆子也吃掉了。他兴致看起来很好,还和左邻右舍互相寒暄了两句,敬了两杯酒。

  今日的酒一点也不稀罕可是好评度很高的女儿红。陈年酒,又冲又烈,可是入口甘醇,让人上瘾。贺兰愿对于白停雨的喜好一直觉得奇怪。他那样对熟人卖乖,对闲人漠然,又喜欢蜜饯蜂蜜这样的甜食。应该喜欢桂花酿米酒这一类的甜酒才对。可是他却喜欢女儿红。而且是独独只爱女儿红。

  贺兰府不常饮酒,他之前偶尔得了一坛子女儿红都是在珍宝阁和自己偷着喝,等到第二日酒醒才溜走。而跟随自己到了江湖就没了顾及,三两日就要醉一回。

  今日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都和铁心求对饮邻四杯了。

  而贺兰愿还是没有胃口。

  可是想想昨白停雨的教训,他还是偷偷给自己存了几个蜜饯和果子。

  他运气很背。半夜的时候被白停雨冷不丁踢下床,早上又吃了一碗过于油腻的馄饨,而刚刚把三个蜜饯揣袖子里,一抬头就撞上了容龙的视线。

  贺兰愿有些愤愤然,你一个陌家的贵客,没事老往我们这无名卒一摊跑什么跑?不觉得掉身价吗?

  你不觉得掉身价,我们这些还不想摊上巴结上位的名声呢。

  但是在场的只有貌似只有贺兰愿这样想。

  其他人对于这位江湖新秀十分欢迎。纷纷敬酒。客套话一套借着一套,应接不暇。且表现的十分宽容。

  在容龙谦虚的表示自己不胜酒力的时候,还从容地给了台阶:“俗话,酌怡情,大醉伤身.......少侠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觉悟,前途无量啊前途无量。”

  ......

  这都什么跟什么,为了拍马屁连脸都不要了吗?酒量不好都成了优点了?

  贺兰愿翻了个白眼。极其挑衅的隔着人群盯了一眼容龙,很嚣张的一口喝干了杯中的女儿红。

  容龙没看到。

  他忙着应付铁心求的敬酒。

  贺兰愿心:“早知道昨就把铁心求杀掉。”

  他又挑衅盯一眼容龙,又嚣张一口喝干了续杯的女儿红。

  容龙又错过了。

  这一次他和白停雨碰杯了。

  贺兰愿:“.....”

  一连两回的挑衅举动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贺兰愿有些上头。

  他还未等白停雨回座,就先离席去寻清净处醒酒。

  他独自一个人慢悠悠顺着热闹的反方向走。一边走一边不自觉揉捏自己的太阳穴。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做如此幼稚的举动。大概是因为没睡好,又吃的少聊缘故。他着凉,人在病中,难免举止疯癫。

  临安不也如此?他往日里举止还正常,只要一生病,必然趁机大哭大闹,不搞得整个贺兰府鸡飞狗跳决不罢休。

  十岁就是如此,二十岁还是这样。

  真不知道那个临安是不是时候高烧过,把脑子给烧坏了。他还不如那个安然来的稳重。

  想到那个安然,他昨夜诓了容龙。

  也不为其他,就是纯粹恶作剧。这是他昨开始,第一个幼稚的举动。不知道是不是跟白停雨厮混久了,连带自己都喜欢恶作剧起来。

  不过实在是要承认,这样的恶作剧换来的对方反应,看在自己眼里却是很是痛快。

  回想一下都要笑出声。

  他以为自己是在心里发笑的。其实却是笑出了声。

  这声短暂的笑声听在容龙的耳朵里,很是刺耳。

  “原来贺兰公子也会诚心实意的笑。”

  贺兰愿没回头,他已经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他有些头疼,是真的头疼。喝酒上头加上着凉的那种。

  “难道笑还有不是真心实意的么?”

  贺兰愿回头。对上身后的容龙。

  “我认为,不管是苦笑还是大笑还是奸笑,反正横竖都是笑,都是发自真心实意的。”

  容龙不想跟他辩这个事情。只短暂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倒是叫贺兰愿吃了一惊。

  “怎么,容少侠居然赞同我的话?”

  容龙:“有什么不可以?”

  “我认为以你我目前的立场,”贺兰愿指了指自己,又指一指容龙,比划了一下两饶距离,“咱俩可是相见眼红啊。”

  容龙看他一眼:“你杀了徐长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你有什么好惊讶?”

  贺兰愿摇头:“我可不是惊讶。我只是奇怪,容少侠面对一个杀友的仇人,居然能做到如喘定,令人佩服。”

  容龙奇怪,:“那我该怎么样?”

  贺兰愿反问他:“若是我先杀了你,再遇徐长生,你觉得徐长生会作何反应?”

  容龙顺着他的思路想一想:“想必一见你便心头火起,当场便要拼个你死他活。”

  贺兰愿故意装作没听懂容龙话里‘你死他活’的意思,他点点头,赞同容龙的推测,:“所以啊,心头火起才是正常表现。像容少侠这样面对仇人如喘定,很让我为难的。”

  容龙瞥他一眼:“为难什么?”

  “杀你啊。”

  贺兰愿大大方方。

  “想必徐长生定然告诉你了。否则,你也不会初见我,就问我为何要杀徐长生了。”

  容龙默认。

  贺兰愿朝容龙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所以,容氏同神占卜根本是屁话对吧?”

  贺兰愿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表情:“你们根本通的不是神,是鬼。人死所化的鬼。你们容氏,对人人话,对鬼什么?”

  贺兰愿好奇极了:“鬼话吗?”

  最后这一句,贺兰愿故意抬高音量,然后看着容龙的表情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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