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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爱无法阻止”


  【第八个故事】

  南嘉镇是依水而建,水流经过十家百户,家家户户都用门前流过的河水浇花,洗地,洗衣。水是生命之源,他们对于河流的保护也是十分的上心,时至今日,南嘉的那条河流依然清澈,绿色如发丝一样的水草温柔地顺着水流飘摇。不急不缓,深不见底,浅没脚踝。南嘉长大的孩,时至今日,也依然可以享受如父辈那样在夏日戏水的乐趣。

  日子就像流水一样过去,流水就像时间,不可逆转,不会倒流,就算是想紧紧握在手心,最终也会流逝于指缝。

  南嘉镇的人大多都恋家,不爱出去。这就是他们的桃花源。

  这也是古玄武第一次到南嘉的时候涌上心间的念头。

  这样的恋家情绪,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留在南嘉的外来人口。

  白矖就是其中之一。

  白矖原本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期要去申城参加婚礼。结果在第三就赶回了南嘉大学。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南嘉镇大多数的本地人已经熄灯。白矖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她一个人拎着不重的行李一个人慢慢走在河边的路上。

  咯哒咯哒的脚步声,伴随着水流的潺潺。

  水流的尽头就是熟悉的红楼。

  红楼还亮着灯。

  古玄武显然没料到白矖居然会提前回来,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猫罐头都忘记了打开,那只很凶的大橘猫在地上急的喵喵叫,一直等不到罐头开启的声音。十分生气,于是跳到了吧台桌上,伶俐地给了古玄武一个嘴巴。

  白矖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乐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问:“你怎么又是哪里得罪橘子?”

  古玄武委屈:“我给它买罐头,它还打我!”

  白矖好无同情心:“是你馋它。”

  古玄武认命,乖乖给它打开了罐头,大橘猫嗷呜嗷呜的扑上去大嚼。

  古玄武凑上去撒娇:“你快看我!刚刚它打了我的脸!我会不会毁容!”

  白矖见他的急切又严重,也有点紧张,凑上去仔细看:“没有啊......你放心,橘子懂得分寸......”

  她话一半,被古玄武堵回去。她被一片温暖严严实实裹挟住。

  古玄武紧紧搂她,亲她,反反复复啄她的被夜风浸冷的唇。直到恢复他熟悉的温暖湿润为止。

  古玄武没放开她。在她耳边:“我真想你。”

  白矖被他搂得有点喘不上气,推他:“我才走三。”

  古玄武纹丝不动:“我真想你。”

  白矖感觉脸有点热:“你够了。”

  古玄武没够:“我真想你。”

  白矖认输,她回抱他,回应他撒娇一样黏糊又软绵的话。他身上有艾草的香味,还有书卷的油墨气息,还有刚刚开罐头的时候溅到的猫粮的味道。合在一起,在她这里就是家的味道,就是归属,就是渴睡的气息。她十分喜欢。

  古玄武低头,只看到她莹白柔软的耳垂透着粉红。她身上有月光的冷,有河水的湿,只有唇是暖的,她睫毛抖动如蝶翅,她在他怀里。他心中一片柔软,忍不住更加用力抱她,搂她,想把她挤进怀里,融为一体,然后不再分开,他想仔仔细细收拾她给的一点一点不经意的爱和好,所有的,所有的都收好,一点也不放过。

  气不冷,古玄武却想把白矖焐热。

  白矖的房子是个九十平的两室一厅。最大的一间做了书房,还要见缝插针安放猫窝和猫爬架。多年的岁月慢慢填充了这个一开始就不大的空间,显得客厅更。橘猫终于大口吃完罐头,它对于这样的景象已经司空见惯,它毫不理会,肥大的身子一个灵巧的借力,就跃上了高处的架子去打哈欠。

  它眯一双猫眼,不知道为何两个人类可以搂抱如此之久,现在气正是最舒爽的时候,完全没有必要紧紧依偎取暖。

  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如它一样温暖的皮毛吧。

  橘猫打了个很大的哈欠,把鼻子埋进了自己温暖的毛中,沉沉入睡。

  古玄武生的高,他的个子几乎和那个猫爬架持平。他眼角余光瞥到猫,他感觉猫的困意如升起的妖,弓背伸腿,在他望去的瞬间扑向他。

  古玄武在半夜三点被惊醒。

  他口舌干燥,光脚穿一条睡裤去厨房倒水。他路过客厅,顺着没关合的窗帘看去对面。那栋红楼顶楼的的位置,果然还是熄着灯。

  可是就算隔着这么远,他似乎都能看到,那扇窗户上面,挂着一个狐狸。

  一只陶土烧的狐狸。模样很丑,险些做成了松鼠,白矖打开盒子第一眼看到,以为他送了她一只很瘦脸松鼠,后来才知道这是一只狐狸。狐狸的爪子上还有古玄武的签名,歪歪扭扭的一个古字。

  因为这样的插曲,他当时没有好意思告诉白矖,之所以决定捏一只狐狸作为礼物是因为他觉得白矖就像个狐狸。

  他后来还是了。

  白矖那个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好奇:“为什么像狐狸?因为狡猾吗?”

  不是因为狡猾,而是因为美丽骄傲,因为总是独来独往,因为总是一溜烟就不见了。

  他常常做梦,总是梦见她。也只有在梦里,他才可以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让她哪里都逃不走。

  这场梦,他做了三年。

  他们已经分手三年。

  他和白矖恋爱两年,分手三年。中间他逃走了一年多,最终还是灰溜溜的回来。

  他的借口是:“我恋南嘉。”

  他觉得那句古诗实在太合适他: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他恋南嘉,不过是因为南嘉有白矖。

  大概全世界的两情相悦都会无可避免的迎来一段两看生厌,走过去的叫长相厮守,走不过去就一拍两散。所以那些微博和朋友圈涯论坛知乎里面那些写着‘关于如何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如何给你的爱情保鲜’的长文才会拥有如此多的的点阅率。

  有佛语的故事,一个僧总是控制不住怒气,老僧带他到湖边,让他饮一口湖水,要他记住此时的滋味。老僧再丢一包盐进湖里,再叫他饮一口水,问他:“如今水是何味?”

  僧:“依然甘甜如昔。”

  老僧入定。

  一把盐被湖水稀释,变得无所踪影。口空白盐的咸涩似乎是错念。爱意是一罐子五彩缤纷的糖,珍惜地吃它,妥帖的搂它,甜腻的含它,最终都有吃完的一。平淡的日子,就像是无边的湖,一遍一遍,把那罐慢慢的爱意无声无息地稀释,溶解,到最后,仿佛它们从不曾存在。

  分手后的头一年,他感觉可能再也无法以平常的心态面对白矖。他离开了南嘉,北上去了落雪有暖气的城剩

  可是不到一年他就受不了,雪那么白,那么冷,无法代替南嘉的雾。北方的的风吹拂脸上,干燥地似乎不含一丝水汽。古玄武常常在阳光下发呆,站的久了,就会生出错觉,他仿佛变成一颗缺水的树,干燥的风,烈烈的阳光,在肉眼可见的吸干他最后一丝的水分。

  他渴求南嘉饱含水汽的风,渴求南嘉无处不在潺潺的水,渴求南嘉淡而无味的米糕,咸的菜粥,甜的豆花,酸的角糕。

  他不顾一切回到了南嘉。

  在开往南方的列车上,他第一次迅速的入眠。一霎一霎的路灯光慌张留恋地拂过他的脸,他无知无觉,毫不在乎。

  他强迫自己平和如从前的和白矖相处。忍住拥抱她的手,忍住走向她的脚,忍住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忍住,忍住。忍字头上的那把刀,日日夜夜,刮骨挖心。

  那几年曾经真切把爱攥在手里捂在心口的时光,倏然成了一场梦。而他就是那个捕鱼的武陵人,偶然闯进世外仙境,离开时满心想着还有回来的一,却是不复得路。

  武陵人没有记错当时的路,曲径通幽处,不见桃花源。武陵人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他的闯入,惊动了桃源人,才使得桃花源最终消失?

  古玄武也在想,是不是因为他的爱太过于隆重,才使得白矖逃离?

  可是爱情,又怎么能够是一件把控得住的东西呢?

  爱情是本能。如同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饥肠辘辘就要去捕猎。世上所有的生物挣扎猎食都是为了生存,否则死路一条。食物是生存的基础,是阿堵物的保证,爱情也是。空虚的胃需要塞进去食物才能果腹。寂寞的心也需要抓住一个人。

  这种刻入基因的本能,有什么错呢?生物凭借本能求生,凭着本能求爱,都人也是生物,遵循本能,到底有什么错?

  到底有什么错呢?

  古玄武站了很久,视线一直定在那一扇没有亮灯的窗户上。又过了很久,他抹一把脸,才发现自己已经落了很久的泪。

  他第二去办公室,盯着两个很大黑眼圈加眼袋。中途遇到同事还被揶揄:“年轻人,要注意分寸啊......”

  被古玄武踢一脚才走远。

  古玄武最近很忙。

  他们上半年在申城周边的一个镇的农田里发现了一处极大的古墓。墓区占地很大,十分有可能是皇陵。就算不是皇陵,根据那墓葬的规格,也应该是皇族或者非常重要的人物。

  根据陵墓的规格和风水朝向,初步断定应该是南齐时期的墓葬。当初南齐建都在金陵,而发现墓葬的地方,距离金陵并不远。

  这件事情闹出来的阵仗还挺大。因为这个墓保存非常完好,居然没有盗墓贼前去盗挖过。

  这是一件非常震撼人心的事情,因为中国的陵墓非常多,但是逃开被盗墓贼盯上的几乎没几个。而这一一个被保存完好的墓被考古学家先行发现,简直就是个奇迹。当地没有可以负责的机构可以接管这件事情,于是上报了申城,申城立刻知会了南嘉大学的考古系。宾教授当就前往了那个镇。

  宾教授传来的消息确定:是南齐时期的墓葬,是皇族,根据规格和第一批发现的碑文来看,应该等级很高。

  墓前的石碑石兽保存完好,石刻也没有剥落和破坏的痕迹。宾教授暂时不同意清理第二层封土。因为封土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隔绝氧气保护文物的作用。若是贸然打开,氧气进入内部,里面一些不易保存的文物会迅速在短时间内腐烂,一些色彩鲜艳的陪葬品也会迅速失色,兵马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比如衣物,书简,纸张等等。南齐时期纸张已经作用广泛,其中名家大师的作品极其之多,若是里面陪葬有这一类文物,贸然打开就会犯下大错,造成重大损失。

  他们是考古,万万不可混迹盗墓贼一流去。

  他们还在想办法。

  现场一片忙碌,远在南嘉的古玄武这边也没停下来。

  他正在抓头发,把本来好好的头发抓成了个鸡窝,刚刚那个揶揄他的同事风风火火闯进来,丢给他一份文件袋:“拜托拜托,帮我拿去交给白教授,我实在是走不开!拜托拜托!这是急件,立刻去哦,拜托拜托!”

  同事根本没进门,拜托的声音是在门外响起,老式房门顶开一条缝,声音跟着文件袋丢进来,准确无误砸到古玄武的桌上,古玄武被惊吓后抬头,只听到哒哒远去的脚步声和灌进来的风。

  他目光重新转到面前的文件袋上。

  盯着看很久,仿佛能够盯出花来。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文件袋,同事这样丢来,表示也不是装着特别珍贵的文献资料,古玄武猜,大概可能也许会是审批文件下来了。

  要给白教授。

  南嘉大学,姓白的教授没几个,考古系更加只有一个。

  可是白教授不是请假了吗?

  古玄武的心忽然像才恢复跳动一样,咚咚咚,在安静的办公室蹦的厉害。眼看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跳到桌上,在卷宗上,在文献上,在他从二手书店里淘回来的旧书上蹦跶。

  古玄武没有阻止。

  他也根本不想阻止。

  如何阻止呢?

  要是可以阻止,他早就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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