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是非终究难断 一
张行扳着手指头，距离他跟余小小的订婚宴也就一周多时间了。他思忖着要不要去买一些礼品回馈给现场的宾客们，到哪去买呢？
“老大，你发什么呆呢？”卫晓宇从手上抽出一沓资料，放在张行面前。
“你跟陈郁和晓岚都说一声，这次去南京出差考察工地，务必要拜访一下当地的主要媒体。具体情况让他们跟江经理对接一下，她是这方面的专家。”
“遵命，老大！”卫晓宇答应了却不挪步。
“还有事吗？”张行抬头问道。
“刚才在想着跟小小姐姐的订婚宴的事吧，老大？”卫晓宇放低声音。
“去去去，上班时间不聊私事。”张行笑道。
“现在时刻六点零三分，已经是下班时间啦。”卫晓宇晃动着腕上的手表。
“怎么这么快就下班了？”张行伸了一个懒腰，“你来了正好，我正想着去哪儿买一些工艺品或者小礼品。你有什么建议？”
“问我就对了，彭泽路有一个工艺品批发市场，应有尽有。”卫晓宇得意洋洋地说。
“那还不带路？让我用八抬大轿接你不成？”张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速度。”
张行载着卫晓宇上了马路，“坐好了，我们出发！”
有电话接进来，张行打开蓝牙耳机。
“老哥，手上有点紧，快支援我三千块。”
“好！回头我用微信给你转过去，省着点花。”
“我下个月就是保安队队长了，到时候就不用你操心了。”
“哟！这么快就升到队长的位置。回头我请你吃大餐。”
卫晓宇笑问：“禽兽同志，你还有一个弟弟在临海？”
张行说：“是啊，今年才到临海发展。怎么了？”
“帅不帅气啊？”
“这么跟你说吧，我好比地上跑的野鸡，他好比天上飞的凤凰。”
“屁咧，我觉得你已经超帅气了。”
张行一愣，扭头看着她，“你突然说人话我都不习惯了。”
卫晓宇白了他一眼，一拍他的大腿，“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小心开车。”
不多会儿，车已经开到彭泽路。张行低头一看，“临海工艺品小市场”的霓虹招牌闪闪发亮。
“小心！”卫晓宇突然惊声尖叫。
“砰”一声响，车子好像蹭到什么了。张行探头一看，一个穿着超级宽大T恤的红发少年躺倒在自己的车灯前。瞬间，更多的奇装异服少年围拢过来。
一个头发上染着一半金黄、一半银白的少女从人群中走出来，径直靠在他的车窗前。张行看见，这少女睫毛也染成了彩色，脸上涂满了金粉，在路灯的照射下金光闪闪，右边鼻翼上穿了鼻环，一看就知道是标准的杀马特少女。她用镶着亮钉的半截式皮手套敲了敲车窗，示意张行摇下车窗。“大叔，你撞到人啦。赔钱吧！”
张行还没说话，卫晓宇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你们碰瓷！赔个屁钱！”
杀马特少女将眼神移到卫晓宇身上，“哟！这么小就给人当情人啦！”
那群少年发出一阵阵哄笑。
卫晓宇何曾遇过这样的嘲弄，“情人你妹！”说完，她伸手去拽杀马特少女的头发，眼看着就要动手。
“慢着”，张行一把抓住卫晓宇，“你会车里去，对付这群小毛孩我比你有办法。”卫晓宇狠狠地瞪了杀马特少女一眼，气呼呼地回到副驾驶座上。
张行走到杀马特少女面前，笑咪咪地看着她，“不就是赔钱嘛，好说！一千块够不够？”
杀马特少女本来想着能敲诈个三五百就不错了，没想到张行开口就愿意给一千块。“太多了，五百块就可以了。”人群里有个少年高声叫道。
这少女真是气坏了，跑过去对着那少年就是两耳光，“五百你妹呀！叫你话多！”打完人之后回到原处，“这位大叔，看起来你也蛮有诚意的，一千就一千，成交！”她摊着右手，“给钱吧！”
张兴却不急，抬头看了看，然后指着周围的几个摄像头，“小丫头你看，一二三四，这里至少有四个摄像头。”他又指着躺在车灯前的少年，“这位胖同学躺倒的地方是机动车道，而最近的人行道在那里，至少距离事发地有300米远。我看这么解决吧！我陪这位胖同学去医院，医药费我全掏。不过呢，你们首先得赔我的车灯修理费，一千五百块。最后，我们去派出所做个笔录，谁是谁非，总得要弄个清楚吧。”
说完，张行带着笑意，捉狭地看着这少女，“小丫头，你说呢？”
这少女气一愣，这才发现张行不是吃素的。她气呼呼地瞪着他，突然笑道：“大叔你有种。车灯修理费是吧？我去你的车灯！”她迅疾跑到车前，对着车灯踹了一脚，在张行和卫晓宇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飞一般地跑远了。其他少年也一哄而散，瞬间无影无踪。
“禽兽同志，车灯还好吧？”卫晓宇走了出来，“要不是我坐在车子里，就凭她？我分分钟就能追到她！”
张行抽出两张纸巾，将车灯上的泥尘轻轻拭掉。“没事，只有一点细纹。”他将脏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远远望着杀马特少女逃去的方向，不免一声长叹。
卫晓宇说的不错，这地方确实品种多、货源足，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基本上已经买齐了。张行先开车送卫晓宇回了岭大，正要一路驰骋回家，让余小小见识一下他今天的收获。他习惯性地抬腕看手表，不禁“呵呵”一笑，那块精工表仿佛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至今他还不习惯没有它的存在。不得已，他只能掏出手机看时间，已是夜间9点半。“叮咚”，有一条短信进来，“10点整，花神二楼见。江春柔。”
“张哥你来了。江小姐在二楼等你好久了。”小珊说。
“照例，小珊。”
张行迈步上了二楼，看见靠窗坐着一位黑衣女郎，单手撑住下巴，眉眼之际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忧愁，神情落寞，芊芊玉指轻轻拨动着咖啡勺。“这些日子她又清减了不少。”张行心中叹了一口气，抬脚走过去。
“你来了，坐！”
江春柔抬起头来，面带着浅浅的微笑。
“江经理，晚上好。”
江春柔身体微微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
张行只好讪讪坐下，“春柔，晚上好。”
“公公婆婆昨天找我正式谈话，说元旦的时候任命我为总经理，你为副总经理。”
张行没有说话，很从容地喝了一口咖啡。
江春柔说：“你听到这个消息怎么一点都不吃惊。”
张行笑道：“是替你吃惊，还是替我吃惊呢？”
江春柔叹息，“替我，当然也替你。”
张行阁下杯子，收敛了笑意，“春柔，你是岭大的高材生，又是同济大学的MBA，论学识，论远见，论谋断，如今的山河地产管理层，谁能比得上你？”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从部门助理一步步走上来的，凭借的是自己的智略、才干和勤奋。我看过你做过的很多企划案，精彩绝伦，老实说我写不出来。两年前的7月，山河地产在湖北黄石的一个项目发生征地纠纷，有一个保安出手打伤了一名群众，当地媒体和民众皆高喊：山河滚出黄石！是谁临危受命，彻夜工作，完美地平息了这场公关危机？今年1月，是谁带队上下奔走、独辟蹊径，击败了中海、恒大等地产业巨头，偕同中国住宅地产研究院成功主办了2013年度南方地产论坛，成功地将山河地产由区域性地产品牌升级为华南地区知名地产品牌？”
江春柔惊讶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这么多年来，外界的人一提起江春柔，都说她是凭借曲家媳妇的身份上位，其实并无本事；她所努力做出的成绩和贡献，被外界一概抹杀，甚至是山河地产内部，这种风言风言也从来没有停歇过。她几曾听到这样的肺腑之言？
“原来我还有点用。谢谢你，张行。”
“什么叫有点用？你用处可大了，接下来你将发挥前所未有的巨大作用，如果还能顺便提携一下我这种平庸之辈，那我就烧香拜佛乐翻天了。”
江春柔忍不住破涕为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
张行摇摇头，正经说道：“外界对你的凭空揣测和风言风语，我听过太多太多。但是我一个字都不信，我更相信站在我面前的，活生生的你。”
“活生生的我？”江春柔感喟道：“这些年，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就像一个工作机器，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活生生的人类了。”
张行伸出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S形的曲线，“春柔你看，你可不仅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简直是一个风华绝代、我见犹怜的女人。”
“你每次说话都不正经。”
“发自肺腑，真的。”
江春柔嘴角漾起一丝浅笑，“老太太跟我说了，要你务必全程帮助我，而且你也答应了，我才最终下定决定接下这份重担。”
既然老太太都已经把这事摊出来说了，当初自己发的誓言自然也就失效，张行略一思考，便将老太太在云南对他说的那番话如数跟江春柔说了。
“你不会反悔吧？”江春柔忍不住问道。
“现如今你是君我是臣。君上有令，臣下不能不听啊。”
“你又开始不正经了。”
“我本来就是不正经的人啊。”张行叹道：“我见过太多正经的人做着不正经的事了！”
江春柔问道：“那你是不正经的人做着正经的事啰？”
张行摇摇头，“错了，我是不正经的人做着不正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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