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到底谁是死者 十一
禹弘亮握紧咖啡杯，指骨鲜明，淡青色的青筋在手背上闪现，他倏然暴喝：“——赵菲！”
赵菲手中的衣服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哦！”赵菲慌忙低头看，包裹在外套里面的贴身衣服掉落在外面，她紧张无措的抱住自己的衣服，一阵羞恼涌上心头，赵菲爆红着脸愤愤而走，根本顾不上禹弘亮了。
滚烫的咖啡/因为禹弘亮的刚才的动作溅在他的手背上，刺痛的感觉让他回神。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红印子。
-
“晓雯，你在么？”禹弘亮敲了敲木门，询问。
“我在。进来吧，哥。”
禹弘亮推门而入。
抱着不一样的心情，禹弘亮把禹晓雯的房间重新环视一遍。
紧紧拉上的窗帘，晦暗的房间，面色惨白的妹妹。
这一切的一切又有了不一样的解释。
禹弘亮反身把门关上，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禹晓雯。
禹晓雯的眼睛十分黝黑，放在惨白的脸上更加渗人，察觉到禹弘亮反常的举动，她一直都十分灵活的眼珠突然静止，有一瞬间的浑浊，而在下一瞬间那浑浊的眼睛又恢复正常。
紧紧盯住禹晓雯的禹弘亮自然也没有忽略这一细节。可是她反应太快，禹弘亮只以为她是在紧张。
禹弘亮步步逼近，在距离不远处站定。
禹晓雯的脸色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一下，她佯装不知的问：“哥？”
禹弘亮看着妹妹根本没有自觉交代的表情，失望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还有禹晓雯从未见过的锐利。
“最近还好么？一直都在忍受吧？那种碳烤般的痛苦！”
禹弘亮刚开始只是简单的问候，可渐渐的，言语竟锋利如刀！
禹晓雯睁大眼睛，好像十分惊讶，可这表情就好像是演员的浮夸表演一般完全不走心。
很敷衍……
“哥难道也见到曹晔了么？”
禹晓雯故作天真的问，这表情映衬在惨白如纸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以前晓雯就喜欢用这种表情来膈应人……
看到禹晓雯这个表情，一时之间，禹弘亮竟恍如隔世，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迷茫，然而下一瞬间他的眼神又恢复锐利，他向前一步，沉沉说道：“我的妹妹——我认识的禹晓雯是一个胆大善良的女孩，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就害人性命的人！”
“哪怕她成了鬼，这样的准则也应该活在她的心中！”
禹弘亮沉声怒喝，并且将尖锐的视线狠狠刺向禹晓雯——那是一双饱含批评和严厉的眼神。
禹弘亮话里隐含的意思昭然若揭，禹晓雯心胸震荡，定定的看着仿佛用尽气力，正在微微细喘的哥哥，缓缓的勾勒出一点笑容。
“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以为哥哥是最了解我的人，如今看来，我们都对这个看法有了疑问呢。”
禹晓雯虽言笑晏晏，可笑容未达眼底，明明是虚弱的人，此时却另有一股惊人气势。
这是禹弘亮熟悉的妹妹——张扬而又鲜明。
如一柄花式繁多的长刀，拥有美丽的装饰品，以及尖锐薄刃。
可看到这样的妹妹，禹弘亮却满满的失望至极。
他晦涩的看了禹晓雯一眼，竟像是不想再看她第二眼一般将目光撇向一边：“不论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论我们现在的看法有何不同，禹晓雯，我警告你！”
禹弘亮倏然转头，目光紧紧锁定禹晓雯，强大的逼压之感顿时袭来：“不要做令我失望的事！”
禹晓雯强势顶住来自禹弘亮的威压，闷哼一声，倔强回视，如一柄薄刃顶住巨刀：“你奈我何！”
她嗤笑一声：“看来你也就能放放狠话！”
禹晓雯语气一转，词锋变弱：“哥，你宁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你妹妹，你……太让我失望了。”
听到禹晓雯的指控，禹弘亮摇了摇头：“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是活人还是死人。”
禹晓雯一梗，顿住。
本来低头营造颓废她只能继续维持这个动作，用来快速思考。
半响，禹晓雯抬头展颜一笑：“我……”
禹弘亮不自觉的盯住禹晓雯，眼里有着他都没有察觉的希冀和矛盾。
一方面，他是多么希望妹妹回答是活人，希望妹妹能够一直和他生活下去，另一方面，理智告诉他，妹妹很有可能已经死亡，回来的只不过是灵魂。
“我……是死人。“禹晓雯仿佛自虐一般，看着禹弘亮的反应。
果然。
那一瞬间，仿佛天地调转，所有声音骤然消失，只有一种来自于大脑的嗡鸣占据了声音的通道。
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禹弘亮踉跄，伸手扶住周边的东西，缓慢而又僵硬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嘶哑的说道：“是么？”
这一刻，如果昏过去多好啊，不用再面对……了。
可这注定是奢望，在漫长的时间里，又好像只是一瞬间，在恍惚中，禹弘亮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么，你回来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我在这么？
禹晓雯定定的看着低着头，扶着门口鞋柜的哥哥，他好像随时都要摔倒。
那双并不属于活人的，黑洞洞的眼睛里涌出某种晶莹的东西。
禹晓雯仰头，克制泪水和酸意，但仍有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从腮边滑落。
“是因为，要活下去么？”等不到回答，禹弘亮沙哑的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他甚至都不敢看，不敢去看禹晓雯，害怕从她的表情里先一步得到肯定答案。
“哥……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呢？”禹晓雯突然问，她带着哭腔：“为什么，哥你不能一直都相信我么？”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对我丧失了信心呢……”
禹晓雯仿佛问他，又仿佛自问。
一点希望之火从禹弘亮的胸腔以燎原之势喷涌而出，他迅速抬头，那闪亮湿润的眼睛充满希冀的看着妹妹。
她没有变，没有变是么？
禹晓雯坐在床尾，仰头看着哥哥：“你不了解我，你不了解我，你不信任我。”
禹弘亮难堪的将目光与妹妹的错开，可他又忍不住回头与她对视：“你是对的，是对的，对么？”
禹晓雯抿紧嘴唇，透露出一股被伤害后的倔强。
“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不对，是哥哥不对。”禹弘亮马上三步并两步大步向前，跪在妹妹面前，伸手将她紧紧抱住。
禹晓雯顿时失声痛哭！
-
“那么，话说，你们都是死者咯……”赵菲坐在客厅一角，弱弱提出疑问。
众鬼面面相觑，坐在客厅中央沙发上的禹晓雯淡定回答：“是。”
“我的妈……”
赵菲惊叹。
看着客厅又要陷入沉默，赵菲赶紧又问：“那为什么你们刚开始都选择说对方是鬼啊！怪吓人的好么！”
“这个我说。”刘鹏程当先说道：“我们被深埋之后，大家后来都醒过来，并且都聚集起来，却发现少了人，少的那个人就是……晓雯。”
“说话归说话，不要叫得那么亲密，我妹妹跟你不熟。”禹弘亮骤然打断刘鹏程的话，一逞口尖舌利之风。
刘鹏程失落，身影也跟着略有飘忽，慢慢隐匿在众鬼之间。
在刘鹏程隐身之后，曹晔接过话茬，这么说：“刚开始发现晓雯失踪时我们也没有多想，但是随着我们做鬼的时间越长，天性当中对鬼的能力的掌控也懂得越来越多，当我们发现禹晓雯回来的时候，就误会她回来是想活下去。”
禹晓雯听到此处，忽然皱了一下眉头。
“那你呢？”禹弘亮看到妹妹皱了下眉，于是对她说道。
禹晓雯听到自己被点名，抬头见众人已将目光对准她，她颇有深意的环视一周，最终选择了压下自己的心中的感觉，只说：“我？我只是想来见见我哥哥，我想看看亲人，再跟他们说说话而已。”
看来是误会大了……
众人尴尬挠头，互相对视，谁也没想到仅仅因为猜忌就惹出那么多事。
禹弘亮心疼的望着自己的妹妹，他想到了妹妹可能只是因为这个简单的理由而回来，可是为了保证别人的生命，他只能选择最坏的猜测，去质问自己的亲妹妹。
然而就在禹弘亮为自己妹妹心疼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妹妹的表情有点不对头，好像在审视什么。
这种审视十分隐秘，禹晓雯并没有直接表露在脸上，可禹弘亮却与妹妹相处二十多年，禹晓雯只一点的感情流露就能够被他察觉。
难道有什么不对？
禹弘亮暗暗揣测，他心中泛起某种细密的不安，虽然很想抓住妹妹的肩膀问个清楚，但已经伤了妹妹一次，不能让她再有什么误会了。
这样想着，禹弘亮按捺住自己的冲动，继续听众鬼叙说。
……
“看来事情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残忍，只是误会而已。”
谈话最后以曹晔的总结为结尾。
午夜，禹晓雯房间。
“你今天下午……是怎么了？”
禹弘亮问道。
“……”
禹晓雯踌躇一小段时间，最后抬头直视禹弘亮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曹晔说他们在冥冥之中就掌握了关于鬼的能力，并且将它归为鬼的天性，可是那为什么就我没有这种‘天性’呢？”
……
曹晔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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