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我真的很爱你啊 十一
对王梦德来说，拍《天使》，只是给王楠一个交代。
他认为自己早就能够摆脱来自妻子的名声的束缚，光明正大的站在公众面前，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自己。
可是此时此刻，王梦德手持着明显才刻录出来的光盘，所有的自信都被打得粉碎。
原本想要大展宏图，原本想要光彩夺目，原本想要众人仰望。
最初舍弃脸面，踏足此地的原因不就是如此？
可是现在，他如同被束缚的风筝，有心飞翔，却被人在后面拽住。他想问一句，问问琉蝶，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有买有卖，公平对等。
甚至，他所付的钱资要远远大于她本身的价值。
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一切一切的感知都仿佛被隔绝。
手指发木，感觉不到这薄薄一片的光盘是什么材质，他想拿起来仔细看个究竟，却听咔吧一声，方才还光洁明亮的光盘折成两半。
是用力过猛么？没用多大劲儿啊？
脑袋里迟钝，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手却直接松松散散，将这断成两半，断口处参差尖锐的光盘掉到了地上。
手比心快。
可是王梦德却没有一点要松口气的意思。因为琉蝶那里肯定会有万全的准备。
他真没想到，平日里低调乖巧，最会做人的，竟能有朝一日让他尝受这么利的锥心之痛。琉蝶，琉蝶，口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舌尖在口齿之间来回转折。
王梦德闭了闭眼，颓丧地想不到任何能够对付她的手段。
他最看重的东西如今死死的捏在她的手心，只要动一动，就会粉身碎骨。
……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王梦德最终拿起扔在沙发缝隙中的手机，拨通了那个他曾经认为的无足轻重的那个人的电话。
只是此刻，他再也不敢小看她。
“……”
手机响了很久，琉蝶才拿起电话，可能她也并不适应这陡然转换的角色位置，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从电话那头传到王梦德的耳朵里。
有点痒。
那原本挠得心痒痒的呼吸声。
“你想要什么？”王梦德听见自己沉稳有力的声音从耳畔响起，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他觉得声音非常不真实。
“房子？车？名牌？一生都挥霍不尽的钱？”王梦德控制不住自己，用如此轻蔑的言语来发泄和掩藏他的势弱。而他的脑袋却拼了命的大声呵斥：不要激怒她！不要激怒她！要稳住她！寻找机会！
琉蝶的呼吸一顿。
接着就是双方陷入了长久沉默。
不得不说的是，琉蝶还是十分忌惮王梦德，从她拿着这张光盘却没有直接找上门来与王梦德面对面争锋这一点看，就暴露了她的气弱。
与王梦德面对面，每一个表情都可能让局势瞬间扭转，甚至说不定她不能走出公寓的大门。
这些种种猜测在琉蝶的心里不断闪现，让她根本不敢冒头。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要。”终于，在几次心理暗示之后，琉蝶能够做到稳住声线，不颤抖的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但是，我还想要更多，而你则是我的摇钱树，你要乖乖听话，否则我就把这些都捅出去！”
琉蝶尖利到几乎变形的声音，将她的紧张与虚张声势展露无遗。
为什么琉蝶要急于将手握的把柄都摊在王梦德面前，而不是在她自己对王梦德已经没有吸引力之后才来拿这些要挟他？
琉蝶还是太嫩了，手中握有利器的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宣扬自己的地位，不想再低三下四摇尾乞怜。
明明手中都握有他的七寸，为什么还要在他面前装可怜？让他挥之即来？如同对待一个宠物一样每天可怜巴巴的向他祈求吃的？
不，不需要了。
琉蝶稚嫩的话让王梦德紧绷的神经陡然松懈，他甚至觉得有点可笑，这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女孩，这个还没踏入这个浮华圈子的女孩被他保护的太好了，认为什么都那么轻易就能得到。
——认为谁都能轻易的被击倒。
“好。”王梦德甚至放缓声音，没有再继续用尖刻的语言攻击她。就在他内心平静下来的几秒钟，他的大脑已经想过好几个能无声无息处理掉这个把柄，甚至这个女孩的方法。
可是这些都并不重要，他甚至能够忍受琉蝶在他身上所做的一切盘剥——他要找到那个能够拍下他这么多私事的真正幕后人。
然后，让他消失。
多年来的浮华生活终于改变了他，改变了那个原本温润的男人。
他不再深爱自己的妻子，不再……心善。
一念成魔。
-
王梦德的名头，有很大一部分是被捧出来的，但剩下的，却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拼出来的。
在外人看来，王梦德如日中天，在行内人看来，这还只不过是个新人。
但就算如此，王梦德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点不正规渠道。
不多，但足以应付现在的局面。
很多事情，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没有一点踪迹，但当你注意到的时候，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是那么明显，显眼的都仿佛以前的自己是闭着眼睛过日子。
短短几日，所有显露在外的小尾巴都被王梦德默不作声地摸了个遍。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梦德因为琉蝶拿光盘这件事要挟他而对自己身边的人和事做了一个大扫除——很显然，才刚刚跟了他几年时间的琉蝶不可能追查到他未成名时夫妻恩爱的往事，而闲得无聊做这些事的，想来也只有刘青青的粉丝。
刘青青。
王梦德放下茶盏，在阳光房里徐徐合上了放在腿上的刘青青的精编小说。
他以为，那应该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了，没想到再次提及，还是那么熟稔。就仿佛他们一直纠缠在一起。
一点感慨，一点无奈，十分愤然。
他因为青青的小说与戏结缘，但他一直都想要摆脱刘青青加之在他身上的影响。
可是现在梦醒了，他才发现，刘青青已经成为他的魔障。
明明生活中已经没有人再提及那个名字，明明他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却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给予重磅一击。
刘青青。
王梦德面无表情，牙根发紧。他的手紧紧握住那本崭新的书，精致的封面竟在他下意识的捏紧弄得变形。
书本厚重，这些薄薄的纸加在一起也十分坚硬，王梦德被手中书的菱角刺痛，他这从幻想的梦靥中回过神来，当看到刘青青三个字的时候，神情瞬间狰狞，刷的一声将书远远甩开，书页在半空里哗啦作响，如同一个人在急速翻看，最终随着抛物线，书本砸在墙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崭新的书变形散落，数页纸张大片大片的散落。
一片狼藉。
而那些张扬一般铺洒在地上的纸如同一个大刺刺的嘲笑，它们的本身，就能刺痛王梦德的眼。
眼睛死死的盯住那一大片散落的纸张，王梦德勾起残忍的笑意。
-
身着深灰色大衣，头戴一顶黑色帽子，中年的王梦德身材依旧健硕笔挺，干净整齐的着装比之动辄运动服出场的其他导演要来的更加赏心悦目。
虽然他在片场的时候跟同行相比尤甚邋遢，但在一些不需要他劳心劳力的公众场合，他还是愿意让自己更加出众一些。
他最后一次整理了身上整齐的衣服，这才跨出门。
他有一个目的地。
“您好！请上楼。”一排排站在门口的迎宾们带着甜美却有距离感的笑容。其中一位越众而出，在王梦德面前微微躬身，右手伸出做导向，抬身之际向王梦德进行说明。
王梦德淡淡一笑，不紧不慢的跟随这位服务人员的脚步，拾级而上。
楼上被处理成一间又一间隔音效果良好的雅间，里面很适合商量一些需要掩人耳目的事情。
身穿整洁又昂贵的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在一间包厢的门口停下，敲了敲门，又转身对王梦德做了一个进去的手势，就停在门口，笔直的站在一边，目送王梦德。
王梦德推门而入，阵阵熏香扑鼻而来，提神醒脑，又不浓重甜腻。
“我还以为大导演不会亲临，没想到您还真就自个儿来了。”坐在里间沙发上的男人正享受着足部按摩，按摩师手艺精湛，此人正舒服的昏昏欲睡，半睁着眼睛讽刺王梦德。
“我不来，就劳烦您替我跑腿了。”王梦德自然不会默默受着，而是不动声色的给予反击。
男人一噎，瞪着眼睛看着王梦德，好像不明白明明应该是火烧火燎求人办事的人怎么有这么大勇气说刺儿话。
但他看了半响，又嗤嗤乐了：“得！大导演就是大导演，养气功夫了得！”
王梦德矜持一笑，并不解释，而是趁着说话的空档脱了衣服，挂在衣服架子上。
旁边候在一旁的另一位按摩师极有颜色的上手给王梦德帮忙，接着就默不作声另弄了盆热水。
这男的心里不急，他又自顾自的闭上眼睛享受，王梦德打眼一扫，就明白这是故意晾他自己，好提高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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