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这是准备以势压人了
姨娘哭得肝肠寸断，郑老爷也心痛不已。
郑坤鹤是他的老来子，一向娇宠有加，这么突然就死了，他也是一晚上就愁白了头发。
男人憋着一口气，加上又有姨娘的撺掇，郑家上下通了一口气，干脆不跟尚家杠了，直接找上慕家，要让慕佳人跟何秀儿一样，照样嫁过来，在灵堂前拜堂成亲。
何秀儿，就是之前被王妃安排，家大陆家当寡妇的小庶女。
有这个先例再，郑家认为自己的提议理所应当。
至于慕家同意不同意？
反正郑家的儿子，是被你们慕家出来的女人给害死的，现在一命抵一命，让慕佳人嫁过来代替儿子孝敬公婆，有什么不对？
郑家这个要求是提出来了，可慕家不可能同意呀！
老太太再昏聩跋扈，那也是要为整个慕家着想的。
更何况慕佳人是她看和长大的，好好的女孩儿，刚刚订了亲，就因为摊上个不要脸的隔房堂姐，就这么分来横祸断送一辈子，那怎么可能？
老太太死活不同意，老爷子这回也是咬紧了不松口。
郑家竟然请了沈家和陆家当家太太来当见证人，一起上门要与慕家探讨出个子丑寅卯。
这是准备以势压人了？
老太太也不是个吃素的，她郑家又亲戚，慕家也有。可慕美人这事儿，实在办得太丑了，老太太去了好几封信，硬是被请着有分量的亲戚上门。
于是除了拿钱的任家老太太之外，将军府也被派了人。
现在的赟都城，要说以势压人，除了王妃本人之外，还真没人压得过慕伊人。
可是伊人爱记仇啊，当初要她死的是你们吧，后来挖她母亲的坟的是你们吧？
现在想求人，难道没记着上回要钱的教训？
对于慕佳人，她是同意请她的，莫名其妙未婚夫跟堂姐勾搭成奸还摔死了，这回却是要自己去人家门上伏低做小受折磨，说冤枉，真还够冤枉。
只是伊人的同情心，也就这么一点儿了。
慕佳人心里偏着慕家偏着老太太，从前还怪自己不该顶撞老太太，而应该无论慕家怎么样，她都要记着恩情地他们予取予求。
这回正好看看，她的祖父祖母和家族，会如何庇佑她。
于是在慕家派人请她时，伊人愣是推脱年底事忙，不能出门。这般推脱了两回，到了第三次慕家管事再上门，她才不情不愿地回来慕府。
她这般拖拖拉拉，郑家哪里还看不出来她的态度。
将军夫人既然不想给娘家出头了，他们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于是当天，在一场唇qiang舌战之后，老太太终于松了口，同意了郑家的要求，让慕佳人按照原计划嫁人。
郑家对着慕家，可是明目张胆地说宁愿破罐子破摔了的。
反正是你郑家嫁出去的女儿勾了自家儿子，你慕家要是不愿意让慕佳人嫁过来，他们就把这件事张扬出去。
再这件事上，郑家对尚家没理，但对慕家，却是一点都不心虚的。
拿了钱的任老太太倒是尽心尽力，帮着慕家与郑家周旋。可奈何她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战不赢郑家的几位夫人。
慕伊人这个最有分量的帮手，只乖乖坐在一边，从头到尾看了一场戏。老太太想方设法也没法从她嘴里要出一句半句帮娘家出头的话，最后只能认命了。说：“我家伊人，平行端正，为人善良，出了这件事，我们谁都不想，对佳人来说，也是一桩伤心事。”
沈夫人却笑：“慕家家教如何，我们可是看着的。”
配上那轻蔑的眼神，只在告诉众人，慕家若当真家教良好，也就不会出偷男人的闺女了。
老太太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连个场面话都说不完整。
毕竟男女私通这种事，明明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一出事，只有女人才是挨骂的。
老太太无话可说，沈夫人也就做了说了总结语：“那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下了。郑家的聘礼，还是照老样子给，或者咱们可怜新媳妇，多给一个也能成。但现在出了这事儿么，两家的亲事，干脆也不如提前算了，坤鹤年纪小，最好成了亲再入土，免得到了下面没人照顾，你们说是是吧。”
老太太没开口。
郑家达到了目的，得意洋洋地告辞，说要回家准备婚礼去了。让慕家这边，也早早做好准备，左右过年没几天了，等年一过两家就把亲事办了，可有的忙。
管家铁青着脸送了郑家一行人离去，慕伊人见没人理会自己，也准备起身告辞。
熟料她刚刚站起来，芸姨娘便疯魔了一般扑了上来。
“大姑娘，我给大姑娘磕头了！求大姑娘开恩，救救你妹妹吧！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芸姨娘爱女心切，知道郑家要来商量事情，一早藏在外面偷听呢。
见慕伊人从头到尾没说话，心里恨得不成，可一想到女儿的前程，便不得不忍下这愤恨，亲自出来求她救女儿一命。
“佳人可是你的亲妹妹啊！现在郑坤鹤那个短命鬼死了，佳人嫁过去，必定要被他们生生折磨死啊！看在老爷的份儿上，看在你们同是一家姐妹的份儿上，给她一条活路吧。”
伊人被蹭了一裙子的鼻涕眼泪，好不容易在丫鬟的帮助之下挣脱开来。才道：“姨娘这时做什么？这件事既然已经定下来了，那就是有道理的。老爷子跟老太太是当家人，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慕家好，妹妹是慕家的女儿，总不能看着慕家被人非议，而自顾着自己舒心吧？”
“可是……”
“再说了。”慕伊人笑吟吟地打断她，道：“姨娘就算要求人，也应该去求老爷子老太太，甚至郑家当家人，求我又有什么用呢？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走的时候慕家的一个子儿都没带，慕家的事，我可不敢插言。”
芸姨娘不可思议地等着她：“你……你怎么这么心狠？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姨娘错了。”伊人淡淡地说：“我这么做，正是为了照顾佳人的心意啊？她跟我不同，从小生在慕家长在慕家，万事都以慕家为重，是个识大体的女孩。上回见我，还说为人子女的，是事事都要注重家族名声的。我记着她的话，便想着，这件事，她定然愿意为了慕家的名声，心甘情愿嫁去郑家的。毕竟做了丑事的慕美人，的确也是出自慕家。若旁人以势压人，硬生生不给郑家一个说法，让人家的儿子白死了，外头传起来，可是慕家不讲道理了。”
“你……这，这怎么能一样！”芸姨娘目瞪口呆，她觉得慕伊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错的，但掰开一听，又每一个字都有道理。
偏偏她还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焦急此重复：“这不一样啊？这怎么能一样呢？这可是佳人一辈子的事情呀，不能这么算的！”
伊人冷笑：“姨娘这话可就奇怪了，同样的事，在别人身上可以算，在佳人身上就不算数了？你女儿的一辈子是一辈子，旁人的一辈子就不是一辈子了？”
当时她被关在长夏轩差点被灌毒药的时候，她们是怎么想的呢？恐怕也是觉得不死就是家族的罪人吧？
伊人冷哼一声，朝老老太太所在的中院看了一眼，甩手走了。
慕佳人的事她不管，也没有必要跟个姨娘浪费时间。
芸姨娘见伊人要走，哪里肯放人？竟又扑腾着冲上来想把人拦下。她是个好母亲，为了自己的女儿什么也不顾，可惜身边的人按把她按得紧紧的，根本不能近伊人的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哭得声嘶力竭。
到最后，伊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丫鬟们才终于放开了她。芸姨娘趴在地上哭了好一会，才被扶起来送了回去。
中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慕佳人当然不会毫无所闻。
她不仅知道郑家的亲事摆脱不了了，连慕伊人离开时说的那些话，也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她的耳中。
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到了这种地步。
身为慕家女，要事事谨慎，好名声，以家族为重。
这一切，难道有错吗？
当然没有。
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自己的想法有错。现在错的，是慕美人，她犯了错，连累了慕家。可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是她。
这时候，她终于想起了慕伊人，那时候她刚刚从汴京回来。老太太听说，她被玄家抛弃了，还得罪了太后，这是她的错连累了家族，自然是要死的。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一个人犯了错，自然要自己承担。
何太后位高权重，不能因为一个慕家女，连累的整个家族的人没有了前程。
甚至到后来，发现玄家并不是对她不管不顾了，老爷子跟老太太，不是又没有继续为难她了么？
她的记仇跟狭隘，让她觉得很不应该。
到现在，她依然觉得她冷血凉薄，但同时又觉得，或许她会那样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毕竟，谁都不想死啊！
自己不想死，慕伊人也不想死。
以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生死的问题，她才十六岁，青春正好，花样年华。
她从没想过死亡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所以别人的死亡，也就显得那么遥远。
但现在不同了。
在王府别宫时，她亲眼见过死人，那样凄惨丑恶，死亡竟然这的无比恐怖。
她直视过死亡，便畏惧死亡。
更加知道，自己一旦嫁入郑家，恐怕是没有多少日子可活的。
王府那位千金能安安稳稳当她的孀居未亡人，是因为她的父亲是赟都王，是因为陆家公子的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可她不同，郑坤鹤的死，跟慕美人有直接关系。慕美人是出嫁女，郑家舍不得撕下遮羞布，那慕家开刀，只会把对慕美人的恨，报复在她的身上。
她害怕，恐惧，不甘，更加不明白，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老爷子跟老太太准备放弃她了，她居然还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慕佳人苦得不能自己。
芸姨娘回到屋内，看见女儿这个模样，一下子又不哭了。
为母则强，为了女儿，她总能豁得出去，也总能想到办法的。
“还有人，还有人能救咱们的。”芸姨娘突然坚定地说：“王爷不是对你一片痴心么？现在想起来，宁愿去王府做妾，也总比死了好。乖女儿，你等着，娘一定能想到法子，让郑家打消了这个心思。”
可是想找王爷求救，有那么人容易吗？
自然没有。
先不说她一个内宅妇人，能不能走出慕家大门，就算她见着了何自仪，也不见得能招得这个乘龙快婿。
慕佳人根本不相信她能办到：“就当我命不好，就这么认命了吧。”
“不行，总会有办法的。”芸姨娘坚持道。
伊人从慕府回到将军府，纪家两位客人就在门口堵她了。
纪二太太一看见她就笑起来，说：“哎哟厉儿媳妇，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娘家的事都处置好了吧？”
“夫人说笑，娘家的事，哪里轮得到我来处置。”伊人浅浅一笑，随口应道。
纪二太太捂着嘴呵呵：“说的也是，不论谁家出了这种丑事，都巴不得划清界限，谁还巴巴地往自己身上揽啊！不过话说回来，那到底是娘家，娘家有个不好嫁出去的媳妇，也抬不起头来。”说到这里，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尖笑一声，说：“哎哟厉儿媳妇，你可别乱想，我们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因为你娘家的事儿，就挑剔你的。不过这种事咱们女人明白，男人们可不这么想，等平厉回来了，你还是要早些跟他说清楚的好。”
纪家这对妯娌，刚开始还躲着慕伊人，但随着年期愈近，便越加放肆。她们是知道平厉快回来了，想着将军一回来，自己的长辈架子就能摆得起来，这才肆无忌惮，开始对着慕伊人左挑鼻子右挑眼。
如今打听出她娘家出了丑事，哪里还按捺得住，所以才颠儿颠儿地跑到跟前讽刺起人来。
慕伊人却不把她这几句话放在心里，只淡淡一笑，说：“这就不劳夫人费心了，慕家的事，将军清楚的很。”
纪二太太还想再说两句，却发现慕伊人脚下没停，竟景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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