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手术中的谈话
时间：黑门23年10月11日/地点：达隆郡中心喷泉广场
狂风中包裹着浓烈的肃杀之气，她的目标无疑是这小女孩，帕米拉沉沉睡着，而我趴在她身上，以保周全。沙尘和石子不断侵袭着我，石子的体积越来越大，这绝不是一般的风，逐渐的，有坚硬沉重的东西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我的脊梁。风沙遮蔽了天地，同时遮蔽了声音的传播，我只能听到附近同伴们的叫嚷，其中最清楚的几个字是：“陨石雨！”
“天父圣母，切我罪人，托居荫庇之下，幸毋嫌所求者，凡遇急难，与诸危险之中，救援吾人，天苍化雨，福露心间！阿门——【光之壁障】！”无上光耀自虔诚信徒心间播发，金色圣芒刹那间包裹住周围同伴，可范围却不甚大，无法照顾到稍远的其他人。陨石无法穿透我的圣壁，纷纷从穹顶弹开。
很快，突如其来的风暴须弥散尽，我抬首望去，只见天边即将消缺的曲线婀娜的女人轮廓。
喷泉周围的伙伴都没有大碍，但这场沙暴却把整个战团搅乱。塞壬高大的身躯半弓着，挡在卡林和两个小兵上方，陨石砸不开他的坚固鳞甲，可拳法却能。【鲫王石】的鱼尾在他手中握着，但也仅是鱼尾，前端的其余部分全都碎在地上。不断有鲜血从塞壬口中喷到大盾上、喷到卡林脸上。而爱德华喘着粗气，冷酷地站在不远处，拳掌之上覆满了带有腥味的鱼血。
达尔文倒在血泊之中，哈桑大概就是周围那些带着浅绿颜色的肉块，他一定是踩中了自己设下的地雷，由此产生的冲击波将达尔文震晕了。
而伤兵和老妪都无大碍，只是十二个怪人凭空消失了，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低头看向帕米拉，在我的手按住的地方渗出了粘稠的物质，不会吧？难道这小女孩原本有伤，被我按开了伤口？可她还在打鼾呀？难道她原本就是亡灵？我掀起她的连衣裙，一个杯口大小的洞赫然摆在她的小腹，伤口周围有些发黑，并伴有少量的结痂。事实证明，她早就死了！
但她是怎样逃过天灾军团搜捕的？或者她依靠想象力把所有进犯的坏人都打败了呢？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据我所知，法力的高低是不会遗传的，除非。。。是守护者。
我顾不上探究她的故事，飞也似的去抢救塞壬，而其余同伴也冲了过去，与爱德华交上了手。
塞壬的战甲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凹陷，八门拳打碎了他的肋骨和心脉，如果我想完全治愈这些内伤，恐怕需要好几天的时间。现在塞壬还保有意识，他虚弱地说：“没。。。输。”
“我知道。别说话，我和卡林先生会治好你的。”
卡林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我。。。不会医术。”
“难道你只会增加医生的工作吗？”对于鲁莽无脑的卡林，我简直快要气炸了，但他们也是好心办坏事，我只能嘴上责备，并让他们暂时当我的护工：“你们俩，去随便找一张双人床的床板，如果有软点的床垫最好。卡林先生帮我把变形的战甲脱下来，我现在要进行术前准备。”
三人无话，全都带着几分愧疚，默默进行着分配给他们的工作。老太太也带着伤兵们围拢过来，他们的伤远没想象中严重，可都中了毒，所以难以用力，这就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一直在躲藏，而不是反击。
我安抚着塞壬的情绪，从透镜的结果看，他的心包肌及冠状动脉大面积受创，现在只有一条主动脉在继续运作。放着不管，他还有三天寿命。我让卡林等人将他巨大的身躯平放在床垫上，我没有麻药，但他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我先剥掉他胸前的一片鱼鳞，接着打开胸腔。娜迦族的鱼人身体结构大部分跟人类一样，只是腹腔有个白花花的鱼泡儿，并且肺部组织上多了一套鱼鳃，这两处是不同的。他们是古代暗夜精灵进化而来，现在应该属于两栖类动物。
“卡林先生，我要你们轮班对着他的鳃做人工呼吸，确保生命体征。老奶奶，我需要您在手术期间紧紧抓着他的手，缓慢但不止歇地灌注魔法。”
老妪：“干嘛把我算上？”
“您不是说是来帮忙的么？艾比怎么说也是您干孙女，我相信您不想她为同伴的逝去而难过吧？”
老妪：“哼！这么快就知道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我儿子麦迪文那样的奇葩，我对精灵野丫头也没有一丝感情。”
“好，那算您答应了。”
老妪：“等等，手术需要多长时间？帕米拉怎么办？”
“您早就知道她是个亡灵小朋友了吧？普通的疾病和外伤奈何不了她，除非心脏摘除或是砍掉脑袋。如果有人来要抢走她，有您和贝斯特在，应该来得及保护。”
老妪：“好吧好吧，可别弄得我一身血污，｛塞拉摩｝可没有洗衣机。”
她口中说的塞拉摩是一座中立城市，城中居民主要由人类组成，兽人解放之后，与【兽人大酋长萨尔】关系甚密的【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女士带着库尔提拉斯的海军舰队自建一国，称为【塞拉摩沿海防务联邦】，与部落首都｛奥格瑞玛｝比邻而居、相安无事。看来艾格文已经在那座城市隐居了一段时间。
我尝试着用【心灵之眼】连接艾比的内心世界，这样我就可以一边手术一边观察同伴们的战斗，但尝试直接失败了，我的圣能严重不足，传说中的宁录级神圣魔法无法发动。这些日子里，每每遇到我这个信徒出手的时候，最终都要以地狱魂力为终结，黑暗的气息已经稳稳压抑住圣能的释放，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只好在恢复魔力的同时通过【天国冥想】积蓄神之力，对死道进行反向压制。我的身体在两种魔法源的此消彼长中愈渐憔悴，圣光可以使我无限接近于人，而魂力让我无限趋近于鬼。就拿嗅觉来说，也是时有时无，时强时弱。天堂和地狱在我体内互相制衡，我找不到能让祂们融合的最优方案。
“你们中了什么毒？”我一边消除血栓，一边对伤兵们问道。
其中的兽人看来是个领队，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严厉地反问道：“你这个部落的医者为什么要跟几个人类为伍？还给那个蓝色的大家伙做手术！他是娜迦海妖你知不知道，是部落的敌人！”
“你们看错了，我并不属于部落。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当然要给予应有的治疗。”
有个断了颗牙的巨魔说道：“他是亡灵，既然他说不是部落盟友，那他一定是个天灾！”
“你们说是就是吧！”我懒得理睬这几个眼瞎心也瞎的顽固派。
“不对呀，排长！天灾可不会去帮助活人。”那个牛头人说道。
兽人排长：“你在质疑我的判断力么？难道我能傻到好坏人都不分了么？”
那个矮人突然发出了一阵大笑：“唊唊唊唊唊唊~~咳咳~~！可笑的部落猪！你分得清一盘火鸡和陷阱的区别么？”
兽人：“你丫闭嘴！要不是首长派我们押送你去幽暗城，怎么会。。。怎么会掉进那个陷阱！”
有个绿毛巨魔说：“咱们确实没有事先看出那盘火鸡的陷阱。是因为饥饿，起码那时候我很饿。”
兽人排长脸色稍变，另一个巨魔赶忙说：“不对不对，重点不是饿不饿。而是排长分辨能力太差！我早说过鸡肉看起来颜色不对。”
牛头人：“你当时可没说过。”
兽人：“够了！不想上军事法庭就都闭嘴！”
绿毛：“军事法庭是什么？”
牛头人：“就是对无能将领采取审判的地方。”
兽人：“天哪！”
矮人：“我只是个俘虏罢了，别拉上我。”
牛头人：“也没人说你是无能将领呀？”
绿毛巨魔：“不过他确实是个将领。”
断牙的巨魔：“他只是联盟的将军，不会上部落的法庭。”
兽人：“一群蠢货！再废话的，就在污染者营地刷一年马桶！”这招似乎有点效果，牛头人露出厌恶的表情，而两个巨魔吐着舌头作干呕状。
老妪：“部落如今依然存在，简直是个奇迹！怎么有这么多白痴混在里面。”
我擦擦头上的汗，与艾格文对望一眼，尴尬一笑。
“艾格文夫人，帕米拉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身上的力量不可能用妄想症来解释。”
艾格文：“怎么说呢。。。她应该算是半个守护者吧。”
“半个？什么意思？”
艾格文：“有很多人听说过十二守护者，其中极少人知道十二人的来历。星球诞生之初，天神们在这里播下生命的种子，智人就是从那时诞生的，但他们浑浑噩噩，拥有的只是简单的工具和更简单的头脑。于是，天父选召了十二个婴儿在星球上传播知识和魔法能量，我的祖先就曾是其中的一员。星劫——教导人们洞悉天象星图。宿沙——带给凡人计量时间的方式。纸宫——让智人总结日常生活中的经验教学，然后以书籍形式流传下去。而上一个拥有帕米拉能力的守护者被称为——神话。神话传说对于凡人来说是信仰的来源，同样也是意志的基础，一个人有了信仰、遵循信仰，才能不断前进。而神话能力的拥有者名叫——萨拉斯，她同时也是我的好友。六十八年前，我遇到了此生之爱，他是达拉然的法师游侠。事情来的很快，大约一年后，我身怀六甲，不得不暂时休养。闭关数日之后，我突然被噩梦惊醒，那梦异常真实，梦中的我站在诺森德的冰原上，瞳孔中印着一个异常强大的恶魔。我知道这个梦绝不简单，但如果我自己贸然前往梦中的地点会非常危险，为了确保不出什么岔子，我决定联络其余守护者随我一同前往。可回应召唤的只有神话萨拉斯，两个女性守护者就这样一同抵达了梦中的地方，梦中的恶魔也在，我们根本无法获悉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只知道来者不善，他绝无善意。我俩与他交锋多日，恶魔最终被我们携手击杀，但在过程中萨拉斯中了他的邪能法术，该法术能够很快吸干她的智力，最终她将变成一个无脑的躯壳。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我都在为她寻求救治方法，但一无所获。她就这样变成了植物人，我当时就要临盆，之后的若干年里我再没遇到过她。”
“那萨拉斯说不定被帕米拉错手杀了，所以守护者之力才传到她身上的。”
艾格文：“不，我和她各自掌握着对方的生命警报，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么警报一定会通知我的。”
“那就不对了，您现在已经不是守护者了吧？”
艾格文点点头，我接着追问：“您在生育麦迪文的时候将守护之力流传到了儿子身上，这说明只能存在一个相应的星劫守护者。可要是萨拉斯没有死，那现在世间就同时存在两个神话守护者了。”
艾格文：“所以说她只是半个，我觉得按照天殿的作风，他们很有可能知道萨拉斯如今的状况跟死了没有两样，所以就将他的部分能力转移到了帕米拉身上。但这都是我的推测，真实原因还无法确定。”
“那有没有可能帕米拉就是神话的女儿呢？”
艾格文：“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所以就找到了她的妈妈，那个女人现在是个亡灵，但无疑的，那个女人跟这个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我也不认为萨拉斯在重度昏迷的状况下可以生孩子。你知道，我可没想到生孩子是那样的事。”
“咦~~您在七百多岁的时候竟然才刚刚知道男女之事么？”
艾格文：“嗯哼！之前我一直忙着对抗企图毁灭世界的黑恶势力，我很忙的。”
“额~~！！我怀疑您是艾比的亲奶奶。。。”
艾格文：“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您知道帕米拉是怎么死的么？我知道她在回到达隆郡之前一直是由龙女克罗米看护的，之后就不见了。”
艾格文：“帕米拉完全无法掌握她所拥有的强大力量，神话之力的关键所在并不是想象力，而是实体化的能力。虽然她可以把一个活人变成玩偶，但她不能将死人变回活人。可帕米拉却在一意孤行，她回到达隆郡，住在原来的家里，苦思那个已经战死的父亲，她对父亲的思念没有起到一丝作用，只是把她的小熊变成了她脑中的父亲。之后的事情，我暂时没有查清，死因嘛，我也不知道。”
“她拥有神力这件事除了您和卡林，还有谁知道？”我认为走漏消息的人也很有可能是杀死她的凶手。
艾格文：“这就多了，雷德帕斯是个大家庭，她父亲约瑟夫，叔叔卡林，姐姐杰西卡，哥哥奥利，还有她的母亲索菲亚，他们全都知道这个秘密，只是卡林当年离家参军，他知道这件事，但没有人三令五申地告诉这白痴不能到处宣扬。”
卡林在一旁默默给鱼鳃鼓着气。。。
艾格文：“我也在追寻她家这一大帮亲戚的下落，卡林现在找到了，是银色黎明的小头目。约瑟夫和奥利还有姑妈玛莱恩都在达隆郡保卫战中阵亡，前几天我找到了玛莱恩的尸体，她没有变成亡灵。奥利的尸首现在不知去向，有情报称，抵抗天灾的游击部队在一场遭遇战中见过死亡骑士约瑟夫。帕米拉的母亲我也找到了，她要求我给她个痛快，我当然乐意服务。现在唯一生死未卜的是杰西卡，她是个魔术演员，达隆郡失陷之前她就出门远行了，一直没有回来。”
我让卡林不要伤心，起码在一阶段手术完成之前别把泪水灌满塞壬的胸腔。
“敏娜，你还能动么？”
靠在水池旁休息的敏娜马上说：“可以。”
“去镇子里找找帕米拉的娃娃。”
敏娜曾经是谍报员，做搜寻工作当然得心应手，而且使命必达：“嗯。”随着她简短的语声，一只腹部绑着绷带的猫头鹰向西边的镇子飞去。
艾格文：“你是想用娃娃诱惑帕米拉跟你走吧？”
“不，我只是单纯想让她的家庭尽量完整。”
艾格文：“你小子的名号现在也不小啊。没想到这多半年里，你风生水起呀。”
“也就在这些天然大坟场一类的地方罢了。”
艾格文：“你是不是爱上我孙女了？”她突然问出这话，让我无言以对。
“。。。。。。”
艾格文：“别担心，傻小子。这个孙女又不是麦迪文的血脉，嫁给谁我都不太关心。我只是好奇而已。”
“对不起，夫人。如果您在上个月问我，我还可以坚定地确认。但在伊露希亚死后，我突然发现那股强烈的伤痛感似乎才是真的爱意。”
艾格文：“男人哪！总是见一个爱一个。你想想如果艾比死了，你又是怎样地痛苦？”
“我无法做出这么残忍的假设。我对伊露希亚有过承诺，让她永远幸福快乐，我没有做到。”
艾格文：“你现在连自己的内心都无法看透。那个承诺的分量可能比伊露希亚本人更重。”
“不管怎么说，我欠她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诺言，有时候我恨自己为什么在悲痛的时候不多去缅怀基佛和于勒，而总是想起她。我恨自己会想到，如果当时打晕她，强行带走就好了。但她是回去见父亲最后一面，如果我当时真那么做了，她又会恨我一辈子。”
艾格文：“你并没爱上她。你怕她恨你，怕承诺落空。真正的爱，是互相信任的。你永远不会害怕艾比生你的气，永远不担心她会离开你，因为你知道她绝不会这么做。有时爱明明摆在眼前，你却视而不见。”
“您说的好像比我更了解我似的。”
艾格文：“星象给了我答案，孩子。”
一连串的轰隆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只听爱德华的怒吼夹杂着他的低语：“【八门同闭】！”。。。。。。。。。。。。。。。。。。。。。。。。。。。。。。。。。。。。。。。（兔笔康涕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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