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多不少
次日一早，二人正在用早膳之时，云想衣舍的小厮找了过来，说大清早就有几个人在铺子门口蹲了好久，瞅着人多的时候就开始嚷嚷着问捐棉衣的事。
“夫君，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你一回来事情就有转机了！”王锦元听了欣喜的当下筷子。
“瞧你那得瑟样，出息。”黎宴又往她碗里添了两筷子菜，下颚点了点她的碗，示意她先吃饭。
“谢掌柜准备的怎么样？”王锦元不理会黎宴的调侃，复又问起那个小厮。
“东家放心，那稿子掌柜的背的滚瓜烂熟，保准不会出问题，就等着人再多点的时候才开始说。”
王锦元点点头，对着黎宴说道：“走，夫君，咱们去看戏去！”
“吃了饭再去！”一点都沉不住气！
“这会哪还能吃的下饭，走啦！”
说完就拉着他的手臂晃来晃去，黎宴只能无奈的让爱莲给她包了几块糕点，等会给她在马车上吃。
上了马车，黎宴先让苍戈去一趟巡防营，叫一对人马过来。苍戈领命就先快马去办事了。
“夫君，我还真需要你的帮忙了。”坐上马车，王锦元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
“云想衣舍确实需要加强防范了，那么多棉花堆在铺子后面，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放一道明火，大热天的，不知道会烧成什么样。我也是担心计划会功亏一篑的。近日我都是让铺子里的人连夜守着，但毕竟人少。”王锦元跟黎宴说出来他的顾虑。
“我拨些人给你用，不用担心。”
听了他的话，压在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
马车到了云想衣舍，铺子门前果然围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多都是看热闹的，就领头的三五个人高声吆喝着，说云想衣舍就是沽名钓誉，利用大家伙的善心做文章，欺骗大家伙的。买不起棉衣就别打肿脸充胖子，骗取他人的信任，鼓动大家伙来买东西！
众人想想说的也是，谁吃饱了撑的愿意花那么多银子捐一万件棉衣，捐个几百件还有人信，一万件，不是天方夜谭吗？这件事放谁身上都觉得不可能。
谢天翔远远看到王锦元来了，还朝他点了点头。受了意，他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家伙放心，咱们云想衣舍是最重信誉的！说一万件就是一万件，……？绝不缺斤少两，哪怕再高价格，我们也都是用最好的棉花！这点大家伙都是知道的，咱们家在收购棉花的时候，可是非常严苛的，不好的棉花哪怕价格再低我们也是不收的！这个大家伙可都是看在眼里呀！”谢天翔摆摆手让大家稍安勿躁。
“不错不错，是这样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两声附和的生意。
“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现在棉花的价格这么高，市面上棉花又紧俏！你们果真买够了棉花，没有欺骗大家伙吗？这一件棉衣至少得用三斤棉！可别只买了两万斤棉花却到处吹嘘说买够了三万斤呀！”为首的那人生怕风向转了，急忙又继续说道：“骗人就是骗人，虽没有以次充好，保不齐就是以少充多了！”
“这位兄台说话可要讲述证据！说我们以少充多可是要为这个话负责的！我看兄台对棉花的价格如此了解，莫非是哪家同行？咱们同行之间虽有竞争，那可是凭衣服样式品质上竞争，这样互相诋毁就不太好了！”谢天翔早就看出哪几人的猫腻，找准他话里的漏洞赶紧拆他的台。
“我我我不是哪家的同行，你别扯开话题！你先说你有没有证据证明你们买够了棉花，如果没有办法证明！你们就是撒谎！我看你们是牛皮吹破了天，补不上了吧，这才在这避重就轻，扯些有的没的！”
“对！说的有道理！”
“是啊！”生怕自己的话又落了下风，几个人赶紧切入正题。
人群中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谢天翔正色道：“不瞒大家说，我们确是是遇到了困难，不过…”
话还没说完，众人开始议论纷纷：“看吧，果然是骗人的！”
“是啊，太可恶了！”
“就是为了骗取大家的同情心，让我们多多在他铺子里买东西呀！”
“是呀，是呀！”
谢天翔神色自若的摆摆手：“大家伙安静，稍安勿躁，切听我把话说完！”
“看你怎么狡辩！”
谢天翔声音又高了几分：“实不相瞒，我们东家也是因为家里有亲人在北疆为国出力才想到捐些棉衣的，北疆的战事不停，我们东家的心也就一直揪着！咱们上京城多少家好儿郎都在为国出征，我估摸着十户也有八户的男丁都在战场上吧！有的甚至家里两三个好儿郎都出征了的，估摸着也不少吧！咱们东家原本是可以只寄自己亲人那一份棉衣就可以的，可是一想到多少好儿郎都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有的哪怕有父母双亲，囊中羞涩买不起棉衣的，也不在少数呀！这些个大梁将士又该如何抗过北疆的苦寒！我们东家之所以愿意倾家荡产的捐棉衣，就是为了能打胜仗，大梁的将士能凯旋而归，咱们才能见到至亲至爱的人啊！”
一番说词慷慨激昂，句句说在心坎上，这但凡家里唯一的男丁上战场的，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各个不顶用，吃穿用度更是拮据，别说棉衣了，自个吃不吃的饱都成问题，故而人群中不少人都听的热泪盈眶。
“别再这打感情牌了，扯东扯西的，到底有没有证据吧？说的再感天动地有什么用，又是寻借口的吧？”那领头的人见风向不对，以为谢天翔又是拿不出证据找借口想骗取大家的同情，赶忙高声点了点。
大家伙正听的热泪盈眶，不曾想还有人不依不饶的，顿时就有一两个不满的声音出来了。
“这捐多捐少又有什么关系，能捐出来的都是大善人呀！”
“是呀，你又没捐，你在这说风凉话，人家捐了，你又出来挑刺，这以后谁还敢做善事呀！”
“对呀！”
那人赶紧找补着说道：“我这不是怕大家伙受骗吗？”
借着大家的话茬子，谢天翔接着说：“多谢各位乡亲们的理解！虽然我不知道这几位兄台是安的什么心，为何非要让咱们云想衣舍身败名裂！但是咱们东家方好先生是最重信誉之人，三万斤棉花既然说是已经买够了就是买够了！证据我们当然也能拿出来！不过我们也确实是遇到了一些困难，需要向诸位乡亲父老求助帮忙！”
说完几个小厮便拿出证据十几张文书摊开来给大家伙看。
“大家伙请看！这是咱们东家购买棉花的契书，我们东家原先是算好了这一万件棉衣应该花费多少银子，大家伙都知道，这棉花最多一两银子一斤，除了棉花连绣娘的工钱我们都提前算好了的。原本想着咱们是做善事，才特意贴了求购棉花的告示，想着这世间定然是好人多坏人少，知道咱们布庄是做善事，定然会给个优惠的价格，甚至只要棉花好，哪怕多点也没关系！没曾想有人知道我们在求购棉花，便截了我们的胡，买断棉花不说！我们去商谈收购，对方要价五两银子一斤！少一分都不卖！我们东家迫于无奈，为了不失信于人！只能倾家荡产买下了这天价棉花！”
众人一听唏嘘不已，有的甚至脱口大骂：“丧尽天良！”
为首的那几人看势头不对，低着头猫着身子便要闪人。
谢天翔眼尖，高声喝到：“这几位兄台先别急着走！刚刚说要看证据！怎么不看仔细了就要走了！今日人多，看不清楚也不打紧，为了让大家伙都看清楚一些，打今日起，这几张单子会贴在咱们云想衣舍的大门上！以证清白！”
这契书上签的是哪家的名字，什么价格收购的，多少斤，时间几何，可都是写的清清楚楚，盖了章画了压的，作不得假。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那个不是万彩布庄的伙计吗？”
众人听了义愤填膺，围着就要打人，那几人哪有心思看，如过街老鼠般抱头逃串，被人撵走了！
巡防营的人早早来了，见黎宴使了个眼色，上前便将几人抓住了。其中一位军爷走到众人前看了看文书说道：“这些文书上的印章确实是真的！不假！”
一时间人群中想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好！好！”
待众人激昂的情绪收了收，谢天翔摆摆手示意他有话要说，众人也便又安静了下来：“不瞒大家说，我们云想衣舍确实是遇到了困难。只因我们用了超出市面五倍的价格采购了棉花。虽羞于启齿，却也确实是一贫如洗，付不起工钱去请缝制棉衣的绣娘们了！所以在此，也想求助诸位乡亲父老！可有人愿意来给咱们云想衣舍做工！虽付不起工钱，但一日三餐饭菜绝对管饱！”
话音刚落，一个大汉激动的喊到：“我家婆娘来！我家大郎二郎都在战场上！东家不管饭我也得让婆娘来！不来我打断她的腿！”
“我家婆娘和儿媳都来！上她个十天工！”
“我也来！回去我跟我们村的人都说说，之前听说有人捐棉衣，大家伙都嚷嚷着也想捐来着，我们正愁没地方出力！”
“我也来！”
众人慷慨激昂，仿佛他们就如同那些在战场上拼杀的将士们一样，在为家为国出着一分绵薄之力。
云想衣舍的一众伙计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一个个哭的泣不成声，坐在马车里的王锦元也是红了眼眶。
黎宴抱了抱她，拍了拍她的额头轻声道：“你做的很好，我替北疆的战士们谢谢你。”
“我也是大梁人，公公也在北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王锦元擦了擦眼泪。
一鉴开的掌柜贺朝阳今日早早的也来了，此时走到众人面前大义凛然的说道：“若是来做工的家里有亲人在北疆征战，可写封家书，不必送去驿站，省个银子，直接夹在棉衣里！大家伙放心，这批棉衣将由增兵的将士们亲自运往北疆！定能送到你们的亲人手里！若是有哪位乡亲不会写字的，可来咱们一鉴开！一鉴开愿意无偿代笔，为各位写这封家书！”
谢天翔接着说道：“若是有人也想捐棉衣的，可以来找我！咱们北疆有二十多万将士！我们东家深知一人之力算不得什么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可众人拾柴火焰高！积少成多。咱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只要咱们大梁人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就不怕赶不走那北狄胡人！”
“说得对！”
“我们也是大梁子民！我们愿意出这份力！！”
“那就多谢各位父老乡亲了！”说完站在门前的一众伙计皆是弯腰朝着人群深鞠一躬。
到此，王锦元才算放下心来，她的银子花光了，自然再也做不了更多，可是有人可以。而且借着这次东风，定会有不少会做生意的来找她，只要有人愿意捐，她也乐意散播他的好名声。
至于那三家布庄，如王锦元所料，当天就找了谢天翔商谈，问问可否撤了那贴在门上的文书，他们愿意退还所有差价。见好就收是她一贯坚持的原则，真把人逼急了，狗急跳墙也不是什么好事。
退还了差价，谢天翔便找了个名头，只说是做生意以和为贵，不想断了别人的营生，都是有一家老小要养活，便撤了那门前的文书。
众人听了又是感叹东家的宽宏大量，此事办的算是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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