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刺麻的伤口边缘被滚烫的手指缓慢地抚摸，轻得像是羽毛，却又和羽毛截然相反，存在感强到无法忽视。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奇怪。
宁离腿往后缩，但是那只手铨得死紧，竟没有拉动。
“等、等下，我自己来…”
宁离附身按住盛远的手，没扯动，盛远已经在手指上抹上药膏，另一只手安抚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不轻不重，同时抹上药的手轻柔却又强硬的摩擦过他的伤口。
盛远很强硬，让宁离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和侵略性。
他有些不适的垂下眼帘，眼睫毛颤了颤。他难得的有些紧张。
“很严重。”
盛远低声道：“张成玉为什么要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这已经脱离了故人范畴，这是仇人。”
盛远的声音里带着不明的情绪。
宁离努力放松，莫名的想起在盛远手机上不经意一撇的关联词，沉默了片刻，手依然抓住盛远，移开眼，“算不上，陌生人而已。”
在分散宁离的注意后，盛远摸着手下渐渐放松的肌肉，一边上药的同时，手指指腹刮过细微的鲜血，藏在指腹下。
盛远：“他可不把你当陌生人。”
宁离垂下眼睛，盛远蹲在下方，抬头正好撞进宁离的眼睛里。
那双冰冷的眼睛化开了，像是平静又辽远的湖泊，但眼里又泛起涟漪，不若往常一般平静，反而更加生动。
盛远呼吸一窒，嘲笑自己怎么已经连一个眼神都有些招架不住，他隐晦的叹气，低头，仔细小心的处理宁离的伤口，用绷带轻轻捆好，把别到上方的裤脚拉下来。
他手指像是无意间划过宁离小腿处光滑的皮肤，宁离天生体毛少皮肤白，又长年长衣长裤，现在露出的一截小腿干净白皙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盛远想到外面一大堆人，不动神色的把裤脚下拉。
得去找一件更长的裤子，最起码要盖到脚裸。
他问：
“张成玉和你曾经发生了什么吗？”
盛远已经处理好了伤口，站了起来，自然的拿上药物，环住宁离的肩膀，把人往外面带：
“他看起来很偏执，睚眦必报。”
“你怎么会和他认识的？”
宁离的注意力被分散，或者说，莫名的纵容。
这些天盛远的潜移默化还是起了作用。
沉默片刻，宁离说：“曾经他并不是这个样子，或者说，他在我面前有一层很深的伪装。”
“张成玉小时候很瘦弱，一头长发，因为是个alpha却过于弱气经常被人欺负，我…”宁离顿了一下。
盛远的手指玩弄着宁离垂到肩膀的头发，他有意无意把他带到存放衣帽补给的房间，“你救了他是吗？”
宁离的脸上表情很淡，“不算，我只是帮了他。”
“之后，张成玉一直跟着我。他对我产生了依赖。”
盛远手指玩着他的头发，心想，宁离还真是容易心软。
“然后呢？”盛远问。
“……”宁离垂眸，“我不知道他有虐杀动物的喜好，有天，我捡到了一只橘猫，照顾了快半年，但是猫毛过敏严重还有其他原因，猫只能找个人照顾。”
“我本来没有想到张成玉，”宁离眉头皱起了一个很深的皱痕，他语气慢慢的艰难起来，“…他来找我，并说他会照顾好这只猫。”
盛远摸着他的头发，像是无声的安慰。
“……”宁离看着远方的一个点，很轻的说：“张成玉…吃了我的猫。”
他渐渐地，说话有些晦涩。
“我…是在一天看见，猫的骨架，被制成标本放在张成玉的家中。”
“我打折了张成玉一条腿，但是张成玉…”
宁离眸中带着寂静的颜色：“他认为我背叛了他。”
“那天，张成玉说，畜生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死亡投胎，下次换个人投。”
“他说因为我，他第一次给手中的动物安乐死，他…打了麻醉，留下皮毛，完完整整制成标本。”
“他说他知道我珍惜这只猫，但是猫只有几年的寿命，把猫做成标本，猫可以陪我一辈子…所以，他去了皮毛，只剩骨头的标本打算送我。”
宁离停住了，手指摸过口袋，拿出烟盒，烟盒是他刚去储物间拿的，他指间夹着香烟，冷淡的桃花眼下垂，烟雾晕染着冰凉的眼尾。
或许是因为询问的人是盛远，宁离说出了不曾对人说的往事。
或许是因为旁边的人莫名有让人心安的力量，曾经难以诉说的事的重量似乎没有那么难以承受。
宁离吸了一口气，侧头吐出烟雾，“即使如此，我还是打折了张成玉的一条腿。”
“我看着张成玉蹲在角落哭了一天。”
“张成玉喊，他陪了我三年，比不过这只半年的小猫。”
宁离抖了抖烟灰，盛远拔走了他的烟，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宁离看着他，默然片刻拿出烟盒，又抽出了一根。
接着，啪的一声点燃了。
“……”
盛远的幼稚行为让他有些迟钝。
宁离吸了一口烟，心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消散了些。
“从那之后，张成玉彻底仇恨上我。”
盛远咬着香烟，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隔着这么远的时间，宁离虽然没明说，却依然把细节记得清清楚楚，他并不是如自己表现那样对张成玉无动于衷。
“后来，张成玉抓了各类流浪猫进行虐杀，并无一例外把毛皮放在我的门口。”
宁离不知情绪地说：“我又伤了张成玉一条手，把他驱赶离开，却不能定罪。”
“那时的枫城，没有任何一条法律可以判定虐杀流浪猫有罪。”
“现在想想，其实并没有解决问题。”
宁离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盛远突然问：“宁离。”
宁离抬眼看他。
“你当时照顾我，就没想过我会是第二个张成玉吗？”
一时之间，空气中静得连楼下大厅热闹的喧嚣都清晰起来。
片刻，宁离看着盛远，缓慢的摇了摇头，在盛远想这什么意思时，宁离说：“我没有想过这个。”
盛远的手指一顿，那里的指腹放着宁离的血迹，他却有些难以承受。
宁离看似淡漠，但是，如果真的如宁离表现出来的，可以毫无芥蒂的再一次相信他人，那从温油口中得知的一年前的宁离，便不会是冰冷又独狼的模样。
可是，即便如此。
宁离依然很温柔。
盛远收紧了手臂，一时间说不出的低沉，整个人都靠在宁离身上，寻求存在感和自欺欺人的安慰。
他温和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暗哑：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盛远恹哒哒地，“当时下手还是太轻。”
“没有下死手。”
在那个极端环境下，受了重伤得不到救援人真的会死，cs基地的死亡率从来不是玩笑。
张成玉似乎根本没想让宁离活着出去。
如果当时他没到的话…
盛远的眼神晦暗不明，黑暗又沉重的负面情绪，像是任何猛兽在被触碰到自己珍宝时，露出沉甸甸的凶恶，被克制地藏在眼瞳最深处。
宁离和他已经来到了杂货间，站在门口。
盛远进去，翻出了一条又厚又长的黑裤子：
“这裤子太薄了，换这件？”
宁离盯着他手中那条肥厚的冬裤，木然：“……”
宁离冷漠拒绝：“…不。”
直男的审美，他有些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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