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宁离是被一阵燥热闷醒的。
房间放着厚重的窗帘，暗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狭小的缝隙照进房间内，却什么也照不清。
房间里只有辽远的寂静，还有自己刻意被压低地喘息声。
浓稠的喘息声和信息素密密麻麻，雪松的信息素也变得炙热和粘稠，浓烈的信息素伴随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声，在这里人似乎都要被热化了。
沙发上，宁离撑起手臂，支起了半个身子。
银色的发如丝绸一样滑落，垂到肩膀。
本来的银色短碎发因为无心打理而有些过长，在快半个月的时间里不知不觉长到了肩膀，但这个生长速度无疑太快了。
快得有些不正常。
宁离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他的桃花眼都因为炙热和难受而带着自己不曾注意的水汽。
宁离缓了一会，身上有了点力气，他翻身脚踩在地，撑住了脸颊。
“嗯…”
他莫名的口干舌燥，头晕目眩，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体内压着躁热，但皮又是冷的，他克制不住想发抖。
冷松的信息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了。
但已经几乎无法分辨这阵信息素的性别，有alpha的冷冽与锋芒，却又似乎与alpha信息素不同。
仔细一闻，就会发现这信息素里竟然隐隐散发出属于omega的气味——充满诱惑的甜美又带着和寻常omega所没有的冰冷，疏远至极。
他身上的alpha信息素特征更微弱了。
那管抑制剂失效了。
很快，他的alpha信息素就会彻底体现出omega的特征。
宁离喘了喘气，垂着头，靠坐在沙发上，此时，他坐在沙发上的身影竟显得有些消瘦和无助。
重伤、撑着变异期独自跨过半个北区，宁离身体瘦了很多。
他咳了两声，喉咙烧了起来一样干疼，拉过一直随身带着的背包里，拿出最后一根抑制剂，宁离目光久久停留在针孔上，片刻，缓慢的注射进入手腕处的静脉。
全身滚烫，此时冰冷的液体注入让他有些难受。
宁离不是不没意识到，性别是有差的。
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在雨天抗下整整三天的alpha了。
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唇。
这个瘦了些许的年轻alpha，因为病的原因终于还是露出了一点脆弱。
在遇到这么多事后，知道自己生而不被期待，不被喜欢，被母亲抛弃，这没有让他崩溃；在被年幼时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在被张成玉一刀扎穿大腿，可能真的要葬身深林濒死的恐惧也没撼动他心里的防御——
他早已经独自一人踉踉跄跄走了这么远了。
但在此时此刻，在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一个alpha的身份时，宁离坚固心理防御，却被猛的豁开了一个孔，冷冰冰的水像是猛烈的从那个孔倒灌到四肢百骸，冷得让他想蜷缩起来。
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对自己生理性别不在意。
他已经用alpha的身份过了十八年，alpha信息素陪了他很久，自己也习惯了去成为一个坚盾，一个守护者，此时猝然被拔掉了筋骨，像是回到了被抛弃的那个雨天。
一样的无助和恐慌。
他原来是害怕的。
宁致远的事、母亲的事就像个石头沉甸甸的压在心里。
他无所依，唯一有依靠的便是自己。
宁离拔开针管，把头靠在膝盖上，偏长的银发洒落，安静得不可思议。
他鸦色的眼睫毛缓慢地颤抖着，冷松的信息素气味缠绕在他身旁。
药物的作用下，信息素慢慢掩盖了omega的气味，但是却也有强烈的副作用，带来强烈的疼痛感，而他本就带着伤。
疼痛之下，宁离只是安静的环住自己，努力放松自己的呼吸，他像是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舔舐自己的伤口，任何一点求助的意向也没有。
他本应该习惯冰冷。
但此时，他却在渴望一个温暖让人心安的怀抱，来驱散着像是原罪一样，如影随形的冷意。
宁离更加用力地缩紧了自己的怀抱。
远远的，宁离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门被轻轻打开了。
走廊的光线昏暗，却隐约照亮了房间模糊的轮廓。
不怎么好闻的酒气扩散。
是盛远。
宁离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压下沉重的呼吸，装睡。
等做完后，宁离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此时他竟然希望盛远能同之前在北区游历的每一次一样，可以在他睡着后偷偷抱住他。
但盛远没有。
盛远他只是静静的站在沙发前，俯视着沙发上的alpha。
扩散的酒气并不好闻，盖住了房间里原本有的冷香。
门没有关，走廊的灯照进了房间，盛远的身影在沙发上的银发alpha身上留下阴影。
他只是这么看着。
房间里一片寂静。
但更深的冷意还是从骨头里冒出来，心口泛着沉甸甸的疲倦。
宁离呼吸微弱，指节缩了缩，半睁开眼，只看到背光处，高大的alpha的阴影，和平常不一样的平静又冷酷。
他想吸烟了。
宁离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刚才的装睡似乎就只是他自己一瞬间的不清醒。
他在口袋里抽出烟盒，手不自觉的发抖。
宁离头晕脑胀的想，为什么刚才竟没有想起自己的烟？
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动静的alpha突然蹲了下来，门口的光没了遮挡，照进宁离的眼睛里，宁离眼睛避开，侧过头，眼里泛起生理性的泪水。
盛远静静的端详了宁离一会，挑起他的下巴：“你哭了？”
“怎么，哪里不舒服？”
他说话慢吞吞的，每一句话后都带着浓浓的酒气，现在的盛远无疑就是一个醉鬼。
不知道盛远是喝了多少。
宁离挥开他的手，脸色很苍白，但此时宁离猝然被暴露在光下，脸上的潮红还有泛红的眼眶都在光下一览无余，实则没有什么杀伤力。
倒像是在强撑。
宁离侧过头咳了两声，抽出烟，马上就被拿掉了。
“走开。”
宁离声音嘶哑：“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没脾气？”
“喉咙不舒服就不要抽烟了。”盛远盯着他发红的眼眶，又一次抬手，擦掉了宁离眼睛的生理泪水，像是在询问，“难受怎么不说？”
“嗯？
带着茧子的指腹划过宁离的眼尾，动作很轻。
酒精麻痹了盛远的神经，语调懒而倦，他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看起来很冷淡。
酒精似乎同时麻痹了盛远的神经，让他忘记了自己那层温柔的伪装。
如果宁离下去，就会看到那令人张目结舌的空酒瓶。
“……没什么好说的，”宁离侧脸，避过他的手，同时也垂下自己的眼睛，“让我自己静静。”
他捂住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太刺眼的原因，他的眼眶红了一瞬。
…本来，本来他已经可以很好的处理自己的情绪，只要点时间。
这个时候，社交距离就应该为彼此留下空间。
带门而出是正常的处理办法。
可是这个醉鬼alpha却依然蹲在前面，像是听不懂人话，微微眯起了眼睛，盛远的alpha信息素滚烫，藏在让人不舒服的酒味里，无时无刻在散发着吸引。
宁离捂住眼睛，喘了一会，一脚踹在alpha肩膀上，想把人踹翻，但这一脚竟然没踹动。
他已经脱力得很严重了。
骨子缝里燥热几乎难以克制。
宁离撑着沙发站了起来，既然盛远不走，他走。
他一脚深一脚浅，连一惯的克制冷静也没有了。
盛远站起来，朝宁离轻轻一推——
早已经脱力的宁离倒在沙发上。
他头昏欲裂，本就难受，这么一倒就只觉得天旋地转。
宁离难受的闷哼一声，此时他十分火大，宁离撑起身子，想要看盛远，就听一声门关闭的声音。
“咔叽。”
门被关上了，同时，也带走了所有的光线。
一片黑暗中，只有自己的喘息声。
这种黑暗让omega本能性娇的习性占上了风。
宁离咳了两声，药物的副作用，身体的变异期，还有精神不振导致的微弱幻觉——他本能的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就像是身体在他前一步知道了自己的弱势而形成的自我保护。
宁离眯起眼睛，他有些发抖，难受至极又火大：“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盛远慢吞吞的说：“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宁离只感觉到阴影的靠近，还没来的及反应，就自己被正面抱了起来，双腿悬空，被架在盛远的腰上。
宁离瞳孔一缩：“你——”
随后，盛远的信息素紧紧的把他缠绕起来。
alpha信息素像是温暖的火焰，缠绕在宁离身上，安抚性的alpha信息素环绕了整个鼻尖。
“……”
那一瞬间，宁离的无措和意外大于恼火。
盛远把自己的头靠在怀里人的肩膀上，“对不起。”
“……”
“我…”盛远收紧了怀抱，紧得让宁离有些喘不过气：“我骗了你。”
“我是盛蓑衣的表哥。”
盛蓑衣的…表哥？
宁离摁住盛远脖子的手想要挣脱的动作顿住了。
“我想了很久，”盛远声音很轻，“我骗了你很多，但这次想对你诚实。”
“我确实有信息素缺失的症状，但这是焦躁症。”
“我…”
宁离的呼吸微弱，什么也没说。
盛远收紧手臂。
“放我下来。”
宁离说：“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盛远只是收紧手臂，“你身体好冰。”
直到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打在盛远的脸上。
盛远定住了。
他抱着宁离拉开了窗帘——
在静谧的月光下，宁离安静又无声的落泪。
那双眼睛里依然很淡，甚至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泪在主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一滴，一滴。
宁离：“放手。”
盛远心里一阵强烈的抽痛，这阵抽痛让他从不清晰的醉酒状态猝然清醒过来。
盛远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醉酒的原因根本不是黎呈述那些有的没有的理由及原因。
他只是因为宁离说到被欺骗是眼里暗淡的反应。
说着亲吻都是敷衍卫奉先这个兄弟的，后面盛远又喝了很多酒。
夜深，盛远不知不觉就走了过来，他其实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待在宁离附近。
在黎呈述说道‘亲吻’试探时，盛远知道，自己不需要去实验就已经知道结果。
仅仅是听到，自己当时倏然加快的心跳就已经直接证明了自己隐而不发的事实。
他喜欢上了一个alpha。
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
“不要哭。”
他看着宁离：“宝贝，不要哭。”
盛远一次一次的抹掉宁离的眼泪，但每一次不要哭后面眼泪根本无法控制。
宁离声音带着颤抖，他尽量平静：“你放我下来。”
只是宁离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怜。
宁离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泪止不住，没有注意到盛远脱口而出的宝贝，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可是握住盛远肩膀衣服的手，那只手分明握得很紧很紧。
紧到让人根本不忍心拉开他的手。
像是一个猝然被拔走了所有安全感的omega，本能的依赖身边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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