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思量

　　半个月后，所有尸体都已经收殓完毕，集体葬礼也已举行。

　　伦萨日报将此次事件称为“令人扼腕的意外”。

　　据说经过多部门的联合调查，查明此次悲剧的原因是烟火使用不当，飞溅的火星导致部分未搬至室外的烟火提前引爆，活动组织者负主要责任。再加上码头上酒精、木头等可燃物太多，最终招致了这场灾难。

　　拉斐尔木然地站在酒馆曾经的所在的地方，看着码头上的工人们汗流浃背。

　　码头早已不是一片废墟，在火灾后的第二天重建工作就开始了，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现在的码头是一副百废俱兴、欣欣向荣之景。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火灾中的死者葬礼过后，也没有在世间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

　　他们曾经留下的汗水，他们品尝过的美酒，他们的辛酸苦楚，他们的欢声笑语……他们的一切痕迹，都在烈焰中消逝。

　　无人过问。

　　那粮仓早已在火海中化成了灰烬，现在那里好像要建造一座仓库。

　　鱼市似乎正在被拆除，不知道以后这块地会作何用途。

　　至于海上雄风酒馆的废墟，目前还无人问津。

　　拉斐尔看着来来往往的工人们，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

　　这些人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理所当然地工作着，不知道遵循谁的命令开始改造码头。

　　无论是谁的命令，总之不是劳伯大叔的。

　　死人，是无法发出命令的。

　　欧芬、卖鱼强、西佛、劳伯大叔他们，都死在了这场火灾里。

　　拉斐尔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一般火灾的受害者们大多是死于窒息，而这次的受害者们大部分是被活生生给烧死的，自然难以辨别。

　　愚人码头，好像是被谁给接管了。

　　工人们按照他的意志加班加点地改造着码头。

　　拉斐尔在最初几天的浑浑噩噩之后，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上天让自己活下来一定是有理由的。

　　他默默地观察着，想要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第一天，没有收获。

　　第二天，没有收获。

　　第三天，没有收获。

　　……

　　拉斐尔没有放弃，等到第七十七天时，码头已经完全从悲剧中重生，焕然一新了。

　　就是在这一天，拉斐尔有了发现。

　　此时，海上雄风酒馆原来所在的位置，已经成为了愚人码头的垃圾场。

　　这令他很生气。

　　人的愤怒往往源自于自己的无能。

　　如果拉斐尔能够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他就不会生气了。

　　生气，有时也给人动力。

　　知耻而后勇。

　　拉斐尔发现今天与平时有些不同，码头上驶来一架马车，一架特征很明显的马车。

　　马车的特征是豪华。

　　这种马车在整个伊利奥斯城都是很少见的，格外引人注目。在马车停稳之前，一个身影飞快地迎了上去。

　　拉斐尔认出身影是码头现任的管理者，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人。

　　那人恭敬地在马车旁等候，等候马车内的人下来。

　　然后拉斐尔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曾经陌生，现在有些熟悉的人。

　　是在哪里见过他？

　　这种举止不凡的人拉斐尔见得并不多，他很快就记了起来，浑身的血液涌上头顶，拉斐尔整张脸涨得通红！

　　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月之前在包厢内和劳伯大叔密谈的陌生人！

　　再没有任何疑问，拉斐尔已经有了答案。

　　为什么烟火会提前爆炸，为什么火势不同寻常，为什么几乎无人生还，为什么火警队姗姗来迟，为什么灾后码头立刻被人接管……

　　因为梦幻草。

　　那些人命、那些欢乐。

　　不过是钱而已。

　　愚人码头。

　　拉斐尔呆立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陌生人，现在他只关心一件事，这陌生人是谁？

　　就为了从码头走私，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欧芬的擦鞋店恐怕是开不成了，卖鱼强那天去准备的究竟是怎样美味的海鲜呢？西佛莱特伦十二号可能也就此失传了吧，我还没来得及尝一口呢……

　　你们为什么不等等我呢？

　　还有劳伯大叔，虽然一副臭脾气，但……

　　没有但是了，他们都死了。

　　拉斐尔干巴巴地想，我还活着。

　　我想知道他是谁。

　　我要报仇！

　　他此刻终于明白了大汉蒙特尔是怎样的心情。

　　当时拉斐尔劝他，让蒙特尔放下执念，十年之后若是没找到仇人就算了，自己好好生活，开始新的人生。

　　现在拉斐尔明白，这是不行的。

　　无法斩断旧日的枷锁，就无法开始新的生活。

　　欧芬、卖鱼强、西佛、劳伯大叔……

　　这些天来拉斐尔一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出他们的脸。

　　他们的脸渐渐变得模糊、焦黑。

　　他们需要被祭拜。

　　他们需要祭品。

　　拉斐尔望向那陌生人，凝视着他的头颅，嗯，看起来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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