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番外4 - 金陵一梦 （4）

　　楼下掌柜使着小二奉茶。小二上了楼，见三楼上南首雅阁的门大敞着，几个大汉围在那里，却一步都不敢迈进去，仿佛里面有口子大炮对着他们。

　　越过肩头，只瞧见一个俊雅先生坐在圆理石桌前，垂着目，里屋有些吵闹声。

　　小二推搡着，挤出一条道来：“诶……先生您要的碧螺春续上了……”

　　杨逍嗯了一声，用茶盖拢了拢热气，也不抬眼，品茗起来。

　　里屋老鸨不住耍着泼皮，想让几个大汉进门，再抬走玲珑。杨逍本伸着手拦她在门外，结果她竟一胸脯顶了上去，杨逍恶心的一缩，老鸨挺着胸便乘机钻进了屋。

　　玲珑躺在里侧软榻上，只默默流着泪。纪晓芙查着她口中伤势，摇了摇头。杨不悔见状，气的直跳脚：“爹！娘！我们……我们去报官！教他们查封了这处花船！怎能活埋人呢！”

　　老鸨立时讥笑了起来：“呦，这小娘子，你可知这京兆的府尹王大人日理万机，才不会管我们这烟花柳巷的闲事儿呢。”

　　杨不悔骂道：“我管他多日理万机，反正你们活埋人，这王大人……”说着说着，突然住了口，想起那日车夫路上的闲话“探花郎刘俊生被王大人相中，结了亲……”怔在了那里。

　　床上玲珑侧过脸去，一道泪划破了她光洁的面颊。老鸨见不悔神色，心知这档子事既然被捅破，直接说了无妨，更是嚣张了起来：

　　“老娘我活了这一辈子，便知道男人大多最不可信，风尘上岂有真情……这世上容得卖笑的良人，却容不得从良的表子！哈哈哈哈！”

　　“这小蹄子以为自己跟那刘公子温存了几月，便真能要了他真心来娶她么？刘公子定了亲那日，就回来把她赎了身的契子递还给我，还顺带给了我封口的银子，说一会便假装叫她回来寻身契，叫我一棺材埋了他这一场少年糊涂的孽债。”

　　“一个卖唱的歌妓，今日打发了她，刘公子照样是娶妻、生子、升官、发财……老娘我继续做着我的营生，招呼的是高门贵客……”

　　纪晓芙再也听不下去，喝道：“住口！”

　　远处杨逍神色依旧淡淡，吹了吹面前的茶水。

　　老鸨被纪晓芙一喝，立马扬声刺道：“呦，这大娘子，我可告诉你，你别想着要回你赎这小蹄子的钱。装些个什么江湖大侠士，瞧着你们一家三口子的富贵，便假装不知这世上有多腌臜么？这些年打了仗，易子而食的，卖妻为娼的，老娘什么没见过。情意在那富贵荣辱生死面前，最是不值钱！“

　　纪晓芙听着，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

　　老鸨继续骂道：“瞧你生的娇滴滴的模样，哪里真吃的了苦，倘若是哪一日，有人立时要了你的命，又或是许给你千金富贵，叫你害了你这官人，你这娃娃，把刀加在脖子上，你若是不答应，不做残害绝情的事便活不了命，你还能高风亮节的出来么你！我呸……“

　　这一问仿佛一声钟响，轰的一声，悬在屋内。

　　杨逍的心口仿佛被什么猛的撞了一下，嘴唇颤了颤，却神色依旧淡淡，扶起了茶碗去喝，掩住自己的脸，忽的从茶碗上抬了眼，看向纪晓芙，眼中噙满了深情。

　　老鸨见众人哑口无言，以为自己问到他们内心痛处，羞愧难当。不禁挑着眼，看向一旁的杨不悔。

　　杨不悔神色凛然，竟有七分纪晓芙的坚韧，三分杨逍的清傲，末了，淡淡向老鸨说道：

　　“我娘自然能。“

　　杨逍站起了身，展了展面前衣襟，带起一阵檀木香气，轻咳了一声，走到纪晓芙身边，见她依旧默默闭着眼，拢了下她发到身后。纪晓芙抬起头，两双眼睛凝在一起了，只有一瞬。

　　“你就向你那王大人，刘探花交代，人已经死了，这是一千两封口。你们走吧。“杨逍从袖中抽出了一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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