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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0章


  菜刀停在半空中,“你说什么?你爹是谁?”秀秀问道。

  滕允武把心一横,是福是祸总得试试,“我爹是龙腾帮帮主滕龙吟,我是他儿子滕允武。”

  秀秀一刀挥出,滕允武吓得双眼一闭,冰冷的菜刀碰到了他的手,手上的草绳被割断了。秀秀怒视侏儒,说道:“你把滕龙吟的儿子弄来了?还想借我的手杀了他?你他妈的太狼心狗肺了!”

  侏儒高声叫起屈来,“他黑夜里划个船在岛子附近乱转,鬼鬼祟祟的,老子怎么晓得他是哪个?他脸上又没刻着一个‘滕’字。”

  秀秀说:“刚才是哪条疯狗开口骂滕大哥的?”

  “老子快饿死了,骂他两声又怎样?”侏儒毫不示弱。

  滕允武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挺直了腰杆,双手往身后一背,瞬间便重拾少帮主的风采,玉树临风了起来。“两位前辈先别吵,两位是谁?怎么会在这鬼……呃,霞影岛上?”

  秀秀沉下脸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人是滕龙吟的儿子吗?滕龙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别他妈假冒的吧?”侏儒围着滕允武转了一圈,怀疑地说。

  滕允武碰了钉子,神色有些狼狈,急忙解释道:“我真的是滕龙吟的儿子,我爹半月前刚刚故去了。”

  “滕龙吟死了?”秀秀和侏儒异口同声地惊呼,秀秀追问道,“他是被谁杀的?参合庄?十三太保?还是慕容家?”

  滕允武听得莫名其妙,“他老人家是寿终正寝。”

  二人呆在当地,半天做不得声。钱小蝶偷偷站起来,打量着四周的墙壁,墙壁严丝合缝,屋里太昏暗,她看不清楚刚才秀秀是从哪儿进来的。

  “站住别乱动!”秀秀冲钱小蝶大喝一声,指着钱小蝶对滕允武说,“这女娃子是谁?”

  “她……”滕允武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侏儒走到钱小蝶身边,“你干嘛老和女娃子过不去?这女娃子盘儿靓得很……咦?她的眼睛有点儿像沈青,秀秀你快来看!她的眸子亮得很,眼角往上飞飞着,和沈青一个样儿,难怪刺了你的心。”侏儒仰脸看着钱小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他的头顶只到钱小蝶的腰部,一张老脸沟壑纵横,令人生厌,钱小蝶真想一脚踹飞他。可这侏儒武功深不可测,只怕踹不飞他,自己反倒遭殃。

  秀秀骂道:“沈青那臭表子哪有这么好看?长了一双铜铃眼,眼大无神,还老爱瞪着。”

  “慕容公子就它妈喜欢铜铃眼!”侏儒桀桀怪笑。

  “你给老娘闭嘴!再多嘴老娘砍死你!”秀秀暴怒起来,冲侏儒挥舞着菜刀。

  侏儒哧溜一下滑到一边,说道:“你去先砍死那女娃儿。滕龙吟死了,咱们要从长计议,吃饱了再慢慢商量。”

  “慢着!”滕允武叫道,“她是……她是我媳妇,别杀她。我爹将帮主之位传给了我,我现在是龙腾帮的新帮主了,你们放了我俩,我回去就给你们送吃的。一切都按我爹在世时的规矩办,两位前辈意下如何?”

  “她是你媳妇?”秀秀问道。

  “正是。”

  “你们夫妻俩好恩爱好甜蜜的,是不是?”

  “嗯……是了。”滕允武觉出秀秀的口气不对,犹豫起来。

  “那好啊,你去亲手杀了她,我就放了你!”秀秀阴恻恻地说道,“快去!你不杀她,就让她杀了你,今天你们俩只能活一个!”滕允武愣住了,他好心救人,不想却弄巧成拙。他接过菜刀,看看钱小蝶,钱小蝶站在墙边,紧张地盯着他。

  侏儒拍着手怪笑起来,“有好戏看了!慕容公子亲手宰了沈青,这一幕你他妈做梦都想见到,对不对?不过秀秀,你为啥要恨沈青,沈青可没惹你啊,劈了你天灵盖的不是慕……”

  秀秀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吼,挥着独臂扑向侏儒。侏儒身子一缩,就地一滚,躲了开去。秀秀上前一脚踹去,侏儒再一滚,秀秀没踢着,力量使大了重心不稳,侏儒趁机合身扑上,抱住她的腿一绊,两人摔倒在地扭打起来。

  滕允武手持菜刀,拿不准该不该动手取个渔翁之利,这两个怪人身份未明,不知和他爹滕龙吟是个什么关系。正犹豫着,只听钱小蝶叫道:“这边!”钱小蝶摸着了墙上的机括,一扭,石壁缓缓转动,露出一道门来,她几步奔了出去。地上两个怪物滚到滕允武脚下,滕允武纵身一跃跨过他俩,跟着跑了出去。

  可惜石门之后并不是洞外,而是另一间屋子。

  这屋子比刚才那间小一半,天花板倾斜着从门口向里逐渐收低,上方靠近天花板的地方,只有两块小窗,屋内光线更加昏暗,空气更加浊重。正对着窗子的墙壁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面壁坐在地上,面前摊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小棍,那老人似老僧入定一般,对钱小蝶和滕允武的闯入浑然不觉。

  秀秀站在门外叫了两声:“尹先生!尹先生!”没人答应。她探进来半个身子,钱小蝶伸手抢过滕允武手上的菜刀,横在胸前。

  那位尹先生头都不转,“尹先生,闯进来两个……”尹先生冲着门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秀秀瞅了钱小蝶一眼,走进来一伸手,不知怎地一抓,菜刀便回到了她手中。钱小蝶后退了两步,摆了个迎敌的姿势。

  “我把他俩抓出去,不打扰你。”秀秀将菜刀往腰间一别,伸手就来抓钱小蝶,钱小蝶左肩往后一缩,堪堪闪开,秀秀的手臂仿佛突然长了一截似的,往前一探搭上了她的肩。钱小蝶左臂一格,右手挥拳打向她的面门。两人过了几招,钱小蝶沾不了秀秀的身,秀秀的右手却牢牢地抠在钱小蝶肩上,抓得她生疼,甩都甩不掉。滕允武见钱小蝶占不了上风,挥拳相帮,上来便去抓秀秀的右腕。

  秀秀只得松了右手,独臂以一敌二,一时虽未落败,却也奈何不了他二人。她叫起来:“粪桶!你他妈跑哪儿吃屎去了?还不快来帮忙!”

  一根长木棍斜伸过来,左挑右拨,几下将三人分开。“吵死了!”是尹先生,他转过身子,依旧坐在地上,手里的白木棍长约丈许。“出去!”木棍往门口一指,秀秀听话地走了出去。侏儒在门口刚探了一下脑袋,木棍灵蛇一般调转方向,“啪”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脑袋噌地缩了回去。

  这位尹先生颧骨凸出,眼窝凹陷,瘦得皮包骨。他眯着眼睛看看钱小蝶和滕允武,“你们俩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滕允武眼睛叽哩咕噜一转,上前半步躬身施礼,“尹老前辈,我是滕龙吟的儿子滕允武。家父半月前不幸亡故,以后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办。您看您这里需要什么,我回去给您准备。”

  “滕龙吟……死了?”尹先生眼望窗口,沉默半晌,“是你爹派你来的?”

  “是。”滕允武答道。

  “他撒谎!”侏儒在门外叫道,“他们俩半夜划个船在岛子附近瞎转,被我托着船底引过来的!”

  尹先生似乎充耳不闻,问道:“今年是什么年份?”

  “丙子年。”滕允武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答道。

  “丙子年?”尹先生仰头想了一会儿,“三十二年了!都三十二年了,滕龙吟死了,三十二年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侏儒又探进头来,“尹先生,滕龙吟死了,我们走吧。我弄了一条船。”

  “风童,你先去打鱼。”长棍一挑,墙角的一张鱼网从空中划过落在侏儒脑袋上。尹先生指着钱小蝶问,“她是谁?”

  滕允武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回答。

  秀秀在门外说:“他媳妇。”

  “闭嘴!我没问你!”尹先生不耐烦起来。“你们俩干什么来了?”他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扫,指着钱小蝶说,“你说!”

  钱小蝶此刻已顾不上害怕,怕也没用。她不擅编谎话,编也编不圆,与其漏洞百出,倒不如实话实说。“我叫钱小蝶。我是来飞云岛祭奠滕老帮主的,是龙腾帮的客人。我和滕允武半夜行船,两个船员无缘无故被刚才那位叫风童的给杀了,我们想驾船离开,不知怎么就划上了这个小岛。上了岛后,我们爬上山坡,却不小心掉进了洞里,惊动了前辈,实属无意。”她认为此时她和滕允武算是同舟共济,滕允武设计劫持她那段,便没提起。

  秀秀半拉脑袋探进来,说:“胡说!他刚还说你是他媳妇,你不也承认了吗?”

  “你俩到底谁在撒谎?”尹先生一脸不悦。

  “我不是他媳妇,我也没承认过。”钱小蝶对尹先生说,“刚才这位叫秀秀的想要杀了我,滕允武以为你们是滕老帮主的故友,或许会顾念旧情,所以才那么说。他是为了救我,迫不得已才骗他们的。”

  滕允武在一旁连连点头称是。

  钱小蝶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诚恳又坦率,不由人不信,尹先生沉吟不语。钱小蝶说:“我不知道三位的身份,也不想探听,你放了我们,这里的事我们不会向任何人说起。”

  “你前面说的话我都信,这最后一句嘛……”尹先生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这世上唯一能保守秘密的是——”

  “——死人。”秀秀接口说道。

  “不错!没人能活着离开这里。”尹先生冷冷地说。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钱小蝶和滕允武留下,看样子暂时没打算杀他们。

  尹先生双手撑在地上,转了个身,依旧面壁而坐。钱小蝶这下看清楚了,原来他双腿已断,膝盖以下的部分都没有了。洞里这三人不是天缺就是地残,不知他们有什么大秘密要守,听尹先生刚才话里的意思,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十二年了。

  滕允武垂头丧气地靠墙坐了,钱小蝶心情也很恶劣。石屋里昏昏暗暗,不见天日,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饥肠辘辘,秀秀送了一次水,她一气喝了,完全不顶饿。该怎么办呢?他俩连一个秀秀都打不过,怎么逃得出去?她真懊悔以前荒废了太多时间,没有早点儿痛下苦功,要是她有师兄那样一身好功夫,根本不会被困在这里。想起徐一辉,钱小蝶心里委屈得直想哭,师兄肯定急死了,一定在四处找她,他哪里想得到她被困在这个荒岛的地洞里。

  太阳光斜照进来,这个角度刚好照亮了尹先生正对的那面墙。墙上现出一幅画,钱小蝶这才发现,尹先生不是在面壁,他是一直在看着那幅画,他的眼睛大概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昏暗。

  “这是什么?”钱小蝶看了一会儿,看不出所以然来,好奇地走上前问道。画不是刻在墙上的,而是刻在木板上,木板镶在墙上。不是一整幅木板,而是分刻在五块木板上。木板四尺来高,宽度不一,两头的两块最宽,靠里的两块窄一些,中间那块最窄。

  这是一幅风景画。画面上是一座山,山上有树有房子,山间小径弯弯,联通起座座小屋。山下流水淙淙,溪上一座小桥。钱小蝶对画虽不在行,可也见过一些名家画作,这画看上去很普通,无论从哪方面看都称不上佳作。

  钱小蝶不明白尹先生为什么盯着这画看这么久,她凑近了想看个究竟,滕允武也走过来细瞧。

  那个名叫风童的侏儒端了两条煎得金黄的鱼进来,“尹先生,他俩偷看你的画!”风童叫道,他拖过一张钉得歪七扭八的木桌子,放在尹先生身边。

  滕允武问道:“这画是尹先生画的?难怪看上去不同凡响!”煎鱼的味道闻起来美妙极了,滕允武饥肠辘辘,连吞几口口水,满心希望几句奉承话能换来一条鱼。

  钱小蝶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她刚才没有妄加褒贬。滕允武的马屁神功在尹先生那里虽然未必管用,可是她的大实话听来一定刺耳。这三人躲在这里三十二年,正常人都会闷出毛病来,何况他们本就身体残缺,个个性情乖戾,以后她说话可要小心了。

  “看看怕什么,他们又跑不了。”尹先生说,“还有鱼吗?”

  “我留了两条,风干了留着以后吃。”

  “什么以后,还能有多少以后?滕龙吟比我小五六岁呢……”尹先生神色黯然,“去!把鱼煎了拿来。”

  不一会儿风童送了两条鱼进来。尹先生招呼钱小蝶和滕允武过来,“吃吧!”有鱼吃谁要看画,两人正饿着,一条鱼顷刻进肚。尹先生定定地看着他俩吃完,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将自己的鱼拿了一条,递给钱小蝶,“没吃饱吧?”钱小蝶接过来,犹豫了一下,掰了一半分给滕允武。

  鱼不大,勉强对付了个半饱。昨晚一晚没睡,惊吓连连,此时肚里有食,困意上来,钱小蝶一个劲儿地打呵欠。墙边的角落里,有一个干草垛搭成的床铺,应该是尹先生的。滕允武靠在墙角睡着了,地上墙上都是粗糙的石块,靠着打盹都蹭得脑袋疼,钱小蝶坐下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下,十分难受。

  “风童!风童!”尹先生用木棍敲敲半掩的石门,风童出现在门口,“去,搬些干草进来!”

  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干草,比石块地强点儿有限,钱小蝶太过疲乏,躺上去就睡着了。刚合眼就被尹先生用木棍敲醒,她睁开眼一瞧,阳光已经转了方向,屋里更加昏暗,滕允武仍在呼呼大睡。

  “你对这画不感兴趣么?”尹先生两眼放光,精神十足。

  钱小蝶揉揉眼睛,什么画不画的,她困死了,只想接着睡。可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随口敷衍道:“我不懂画。不过,这画画得挺不错的。你这三十二年一直在这石洞里画画?”

  尹先生眼神怪怪地看着她,悄声说道:“这画里藏着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钱小蝶随口问道。她对画呀秘密呀都不在意,她只想早点儿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不问,尹先生偏偏要揪她起来跟她说,扰人清梦,等她问了,他又不肯说了。他幸灾乐祸地说道:“呵呵,你们看过了这画,这下就更不能走喽。”

  钱小蝶心念一转,“这幅图画就是你们要守的秘密?”

  “不仅如此,我还活在世上,这本身就是一个大秘密。”

  “为什么?你有仇家,怕他们追杀?”

  尹先生点点头。

  钱小蝶说:“不会的。你在这里已经藏了三十二年了,仇家说不定早死了,滕老帮主不就故世了么?就算你的仇家都很长寿,三十二年过去了,你的容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未必认得出来。就算认得出来,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记三十二年呢?说不定别人早就把你忘了,你还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睡干草,吃小鱼,多吃亏!”

  尹先生脸一沉,“说来说去,你是想离开这里!”

  “当然了!”钱小蝶沮丧地说,“我下半辈子可不想在这洞里度过。”她心里还牵挂着父母师兄,他们也都牵挂着她呢。而且,她心里还装着一个人,那个人总是双眼含笑地望着她,还总爱跟她开玩笑。

  尹先生说:“等我死了,就放你们走!我也没几年好活了。” 

  凭什么呀?她凭什么要呆在这地洞里等他死?钱小蝶心中气愤,闭着嘴一声不吭。

  尹先生双眼放光,悄声说道:“你来看看这画,能不能看出点意思来?”

  “我不爱看!”钱小蝶的脾气上来了。

  “这画里藏着大秘密呢,几辈子都享用不尽的金银财宝,你不想要吗?”这下倒成了尹先生求着她看了。

  钱小蝶撇撇嘴,“别说这画里藏着金银财宝,就算这洞里现在就堆满了金银财宝,我也不稀罕!”

  尹先生突然发了怒,“你想出去?我偏不让你如愿!”

  钱小蝶后悔起来,心想,他就像个疯子一样,不能以常理要求的,干嘛要激怒他,还是顺着他哄着他,想办法伺机逃走才好。她瞟了一眼墙壁,“太暗了,我看不清。”

  尹先生点起一盏小油灯,举灯给她照着亮,“你看,这弯弯曲曲的小径,连着这片树林,像什么?”

  “不知道。”

  “像不像‘天门’二字?”

  “有点儿像。”

  “这是什么意思呢?”

  “对呀,这是什么意思呢?”钱小蝶嘴上敷衍着,心想,我管你什么意思呢。

  “天门山呀!”

  “哦。”

  “天门山有六座,湖南、湖北、安徽、广西、河北、河西都有。当然不会是河西,河西的山上没有这么多树。湖南、湖北、河南、河北几个地方当年被人踏遍,一无所获,所以只剩下安徽和广西。你再看这小桥,典型的安徽风格,所以,就是芜湖的那座天门山!”

  滕允武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了,坐在地上怔怔地听了一会儿,说道:“芜湖我去过,天门山大着呢。”

  “别慌,你们再看。”尹先生兴奋起来,“这幅图上树有两种,松树四十棵,柳树二百八十四棵。宅院也有两种,华屋五座,茅舍九间。最左边这幅,上面有松树二十七棵,柳树七十二棵,只有树没有屋。右边倒数第二幅有四间茅舍,八十四棵柳树,无松无华屋。中间这幅……”尹先生说得眉飞色舞,钱小蝶听他报数,只听得昏昏欲睡。

  滕允武倒听得挺认真,“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呢?”

  “你们猜猜看。”

  滕允武摇摇头,“我资质愚钝,猜不出来。”

  “我也猜不出。”钱小蝶瞟了一眼画,“你要是不事先告诉我,这画里藏着大秘密,只听那一串串数字,什么树有几种几棵,房子有几种几间,我肯定以为它是一幅兄弟分家图。”

  “兄弟分家图?”尹先生轻蔑地瞟了她一眼,嗤地一声表示不屑。

  钱小蝶强辩道:“你看啊,这边和这边房子少,就多分几棵树,地盘也大些,中间的房子多,就少分些树,地盘小些。这样不就分公平了?”

  尹先生哼地一声,“什么兄弟分家图,这是商——”他住了口,背过身子不再说话。

  滕允武趁机用口型无声地对钱小蝶说:“天黑就走。”

  钱小蝶点点头。

  窗口的阳光完全消失了,天黑了,钱小蝶躺在干草堆上假寐。尹先生点着油灯,独自一人坐着,专注地摆弄那些小木棍,迟迟不肯去睡。钱小蝶偷偷看了半天,看明白了,原来那些小木棍是用来做算筹的,尹先生不知在算什么呢。他关在这里三十二年,怕是脑子都关坏了,什么账要算三十二年呢?钱小蝶只得耐下性子等着,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

  钱小蝶是被一股浓烈的烟气呛醒的,旁边滕允武也在剧烈地咳嗽。尹先生正坐在地上烧木板,那些画着画的木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从墙上拆了下来。钱小蝶的第一个念头是,“因为我们看过了,他怕泄密,所以才要毁掉么?”

  “尹先生……”钱小蝶刚想开口询问,突然顿住了。尹先生的脸在火光下看得十分清晰,他目光散乱,看上去几近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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