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乌隆达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由自己的师父一手带大，教他学变脸学艺，教他学做人道理。师父爱闯荡江湖，他也跟在后面闯，可渐渐的师父老了，他们发现到最后也可能只混了个卖艺戏子的名声。

　　师父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大半辈子想要入江湖，江湖上却连自己的名号都没有，所以，乌隆达决定独自一人替师父闯，他带着师父去一个地方就独自一人结交地方帮会的人士，借用的是师父走江湖卖艺的名字。他只是简单地想，师父要的是名声，他帮师父宣扬出去就好了。

　　事情到这里本来是一个孝义恩情的故事，可现实却是残酷的，他还是太嫩了，涉世太浅。一次意外，他结交的一个帮会的人认出他是另一个帮会的，恰好这两个帮会是死对头，于是俩部分人就将他一顿死揍驱逐了出去。

　　那件事之后，乌隆达将师父的手艺拿了出来，他开始每到一个地方就换一次脸，但是还是用师父的名字。起初还很顺利，然而次数多了，师父的名声大了起来，就有人发现不对劲了，后来被人戳破，事情演变成只要他们到的地方有那些帮会的人，不超过一个星期他们就会被驱逐出去，最后他们走走停停被迫来到了禹阳县。

　　他们在禹阳县呆的第七天的晚上，乌隆达的师父看着这里的月亮，朝乌隆达唏嘘道，“隆达儿，为师走不动了，你就在这呆着给为师养老吧。”

　　乌隆达听从了，他也没有再换脸。

　　乌隆达的师父最后是在满足的笑容下离去的。

　　听到这，乔双笙突然问他，“你师父叫啥？”

　　乌隆达不满有人中途插嘴，但听到问题，他还是翘起一边嘴角骄傲地说，“王大铁!”

　　王大铁!!!乔双笙心里有些震惊了!她听过这人名字，而且还见过这人!

　　中秋宴会，她家就请了一个会变脸的戏班子，她好奇那人是怎么变的，所以还特意去问过那个会变脸的人叫什么。明明是才离开几个月的人，怎么现在就已经不在世上了？

　　“十年前，你们是不是去过誉国公府？”

　　乌隆达听见这话像是找到知己一样，开心道，“大人怎么知道!那事被我师父拿出来教导过好多次，说我要好好学手艺，学好了会有达官显贵特意去寻名。寻师父名的还是当年名满京都的誉国公府的孙大小姐!”

　　孙大小姐……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乔双笙忍住眼泪，这还是第一次在远方听见自己熟悉的人与事，乔双笙再想他刚刚讲的故事，感觉就有点不一样了。

　　乌隆达察觉出乔双笙的情绪变化，以为他在为师父伤感，他放大了嘴角笑了起来道，“大人放心，我师父走时很安详。”正当他还要说些什么话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乔双笙旁边的叶湛开口问乌隆达，“你现在的脸是真的假的？”

　　话题突然一转，乌隆达抬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说，“真的。我到这很少换脸。”

　　乌隆达的眉毛很浓，眉骨偏大，整体看起来阳光健康，虽然他人不白，但笑起来的牙齿却很白亮。他站起身来，对门外的俩人接着说，“我就是在师父安葬那天认识的施小姐……”

　　乌隆达认出这个县衙里最大的官便是面前这俩人了，他连忙道，“我就只见过她三次!真的!你们信我!而且施小姐也是好人，她也不会无辜冤枉人，那本书……也确实是她送我的!但是我不知道那么贵重!你们替我还给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本被卷折完好的《诗经》。

　　蓝色封面，字体样式和悬赏榜上的物品一模一样。乔双笙有些意外，本是作假的悬赏榜上怎么会有真的悬赏物品。

　　乔双笙收回了先前低落的情绪，疑惑地朝叶湛看过去，叶湛甚是的意地说，“施小姐告诉我的!”

　　听到这话，乌隆达心里不平静了，施小姐怎么可能会冤枉他呢，想到这他意识到什么，连忙说，“是我偷的!是我偷的!你们不要怪罪施小姐，她是好人。”

　　乔双笙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了，走到出口处下意识就朝叶湛问，“怎么会有如此愚笨之人？”

　　听到媳妇骂别的男人，跟在后面的叶湛很是高兴，他也开口说，“对啊!这么笨怎么能娶到媳妇呢!”

　　乔双笙回头微笑了一下朝他说，“叶大人，这可不一定哦!”

　　闻言，叶湛扼住喉咙，怎么感觉自己被自己坑了!而且这坑还只有自己知道!

　　走出大门，乔双笙深深呼吸了一下，心情稍微安定，她朝门口站着的小王道，“小王，里面的人你们不用管了，里面的床和被子，还有水杯全给我撤了。”

　　小王疑惑不解，他下意识朝叶湛看过去，刚看了一眼，乔双笙就开口说，“还不快去!”

　　“是!”

　　“等等，施小姐求见就说本官不在!”

　　“是!”

　　回到乔府，乔双笙就将自己关了起来，吩咐下人不准打扰。

　　叶湛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里，目光望向乔双笙的房间。他猜，他知道现在的乔胜是谁了。

　　夜晚，虫鸣声响，深蓝色的夜空在喧闹声中保持着安祥。可屋内人却怎么都安定不下心来，房内的卧床上正由被子盖着一个人，里面的人正躲在里面一抽一抽的哭泣。

　　叶湛拿着食盒敲响门时，无人来回应，于是他擅自进去，看见卧在被子里的人儿顿时心疼不已。连忙放下食盒，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拉被子，叫道，“双儿”

　　里面的人僵硬了一下，不再抽泣但还是不作答，叶湛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地道，“双儿双儿起来了!”

　　“双儿双儿快起来吃点东西。”

　　双儿……双儿……此人叫到最后竟让乔双笙觉得有些无赖，但她却意外地并不讨厌这样的无赖，她终于伸出头，问，“你叫谁呢”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叶湛连忙拉下被子，笑着道，“叫你呀!”

　　乔双笙疑惑了，她从未有过听过有人叫她双儿啊!虽说她的名字里带了个“双”字，可她的家人，甚至圈内好友也都叫她“笙儿”，甚至还有人开玩笑说，叫笙儿以后肯定会生个儿子。

　　乔双笙瘪起嘴，这人肯定叫的是别人。乔双笙坐起身恭敬道，“叶大人，下官姓乔，名胜!可是以前有别的名字还望叶大人及时告知。”说完双手作揖请教。

　　叶湛快要笑喷了，他家媳妇坐在床上气鼓鼓的朝自己一板一眼的说话模样真是太可爱，他努力憋住笑，想到什么，试探着道，“你又忘了，你我从前为夫妻时，可只许我一人喊你双儿!”

　　“你放屁!”乔双笙一点都不相信这话，反而觉得面前这人在羞辱自己。

　　“咦双儿，你怎么知道为夫放屁了，莫不是你闻过”叶湛装模作样嗅了一下，然后掀开被子，朝乔双笙背过去，接着道，“来来来再给你闻闻，为夫身上可全是香味，连屁都是香的!”

　　“你……你你……”

　　“咦双儿，你什么时候口吃的毛病又犯了!”

　　“你才口吃!你全家都口吃!”

　　“非也，非也，全家可就你一人得过口吃的毛病!”

　　“你放……”刚准备落嘴的话又硬生生被乔双笙憋回去了，她换句话道，“你说谎!”

　　叶湛见自家媳妇真的被惹恼了，便也不再开玩笑，离开床走到桌边唤道，“过来吃点东西。”

　　乔双笙见他这样，突然身上充满了无力感，她还是瘫坐在床上，一语不发地看着叶湛。

　　叶湛正在布施饭菜，布置完也没有见人过来，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带着他不曾察觉的宠溺笑容，又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端到床边，摇起汤匙盛到乔双笙的嘴边，温和的嗓音轻声道，“来，喝了。”

　　看见此人温和的模样，乔双笙莫名感觉有些熟悉，她一直盯着叶湛的双眼，最后低语问道，“叶湛，你认识乔双笙吗？”

　　叶湛，你认识我吗？认识那个名满京都的乔双笙吗？认识的话就点个头吧!只要你点个头就好了。

　　叶湛的双手猛然一颤，汤匙里的汤汤水水泼洒了出来，他连忙拿自己的袖口去擦滴落在被子上的藕汤，擦了几下，乔双笙按住了他的双手，看着他又问一遍道，“你认识吗？”

　　叶湛躲过那双眼睛，他害怕那人会一眼将自己看透，看到自己的心虚，慌乱中他喝完了汤匙中的藕汤，立马起身道，“这汤凉了，我再去盛一碗!”

　　“叶湛!”乔双笙在床上猛然直起身子，大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躲你到底认不认识”

　　“不认识!我不认识!我只认识我的双儿!”叶湛被逼问急了，他重重的放下瓷碗，一语不发的做到桌前。

　　听到答案，乔双笙忽然就全身泄了气，半晌才开口说，“你知道的吧，我不是乔胜!”

　　“你是!”乔双笙的话还没说完，叶湛就抢了过去，厉声说，“你是乔胜，你也是我的双儿!”

　　独一无二的双儿，他在这世间的第一束亮光，带他离开黑暗阴霾下的姑娘，他怎么可能会认错。

　　叶湛回过神来，将温温凉凉的藕汤搁下，夹起一片鱼肉片吃了一口，又夹了几道乔双笙爱吃的菜，一声不响的走到床边，将筷子递过去，温声说，“吃吧，我不凶你。”

　　乔双笙眼珠里的泪倏然落下，叶湛伸出手替她轻揉擦过，乔双笙看着他也不再阻止，然后拿起筷子快速吃了起来。

　　见她这样，叶湛欣慰的看着她，乔双笙吞下饭菜，突然抬起头，盯着他说，“叶大人，你以后要是发现了可别后悔。”

　　闻言，叶湛眯起了双眼，笑着道，“不会后悔!”

　　乔双笙仔细看了一眼叶湛，之后快速吃完饭，伸出双手，踢掉被子露出自己的全身，道，“叶大人你不明白，以前的我可能不太诚实，你再仔细看看我”

　　叶湛欣赏着乔双笙现在的样子，还是穿着白日里的白底绿花边的闲服，胸前一片平坦，但是她的发簪已乱，散乱的乌发铺满了她的肩头，几缕丝发弯弯扭扭的翘在一边，眼里因才刚哭过还带着朦胧的雾气，煞是好看。

　　乔双笙怕叶湛不太能理解自己的话，于是伸手撩开自己的外衫，扯了扯胸前的衣衫，问道，“叶湛，我觉得你是个正直的人，你看我!”边说又将自己的胸往前顶了一下，想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

　　叶湛收起笑容，沉着一张脸，眼神深沉地看着乔双笙的胸口，乔双笙不怕死的又问了句，，“你能了解我的意思吗？”我可是个女的!不能和你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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