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千年之约
这就太合情合理了！只有一个没有恶意，被她吸引的妖，因为心底纯净，才会有那几个月的表现。
于是，在那个美好的月夜，他们订婚了！骆雪琪揭掉脸上丑陋的面皮，让柳生看到倾国倾城的貌。
然而，妖的品味似乎与人不同，并不怎样在乎颜值，这柳生更痴迷的，是骆雪琪身上泥土的清香。
在被鉴心镜之灵自幻海中感应内心的柳生的记忆里，正是这种味道，使他如同人被妖迷住了魂魄。
那味道之所以存在，是因为骆雪琪经常拔草，手上沾有草汁的清香；再有，骆雪琪不会染布，自己琢磨着用青草的汁液、各种颜色的花朵的汁液，给衣服染各种颜色，洗一次就要染一次；还有，骆雪琪沐浴，经常浸泡各种花草。久而久之，身上总是有很清香的植物汁液味道，也是泥土的香。
或者，我们应该称为劳动的朴实女子的味道，可以说，柳生爱的是这位公主肯辛苦劳动的朴素之美。
因为骆雪琪要为其母亲守孝三年，所以，婚礼只能定在两年半之后，这点等待对妖而言不过一刹那。
已然浪子回头的柳生，在随后的日子里变得很健谈，恢复了几分风流倜傥，常在骆雪琪面前谈论风月，并且搬到行宫的偏殿住，晚上教骆雪琪识字。骆雪琪整天在土里刨食，成天握农具变得粗糙的手，第一次被一个青年握着，手把手地学字，笨拙无比，心中怦然地涌起莫名其妙的异样情绪。
这倒并不奇怪，很多女子结婚很多年，对丈夫也未产生那种爱的感觉，她们嫁人只不过是为了活着。
柳生一向很善于把握女子的这种小心思，更加温言软语地教，脸颊和胸膛不知不觉就贴近了骆雪琪的脸颊和后背，继续吸引骆雪琪在字的笔画上的注意，并且装出严师的样子教了一个难写的新字。
按照这曾经的浪子的经验，女子专注于被情郎教习某样重要且新奇的东西时，是最容易被揩油的。
这柳生果然是个老手！往常若是面对不太矜持的千金小姐，只需往耳边温柔地一吹，就能撩得千金小姐们浑身酥痒。但此时，面对的是极矜持的未婚妻，只好润物细无声，温水煮青蛙，在肌肤之亲上一寸寸地使对方适应、麻木、沦陷！我看了十遍也没看清，究竟是何时将手探进抹胸里的。
被未婚夫如此，其实说得过去！然而，依旧使我很惊诧的是，骆雪琪突然惊醒，立时怒极甩了其一耳光，羞涩、委屈地哭了一天，证明了自己是一个贞烈的女子，绝非那等随便之人！好生让柳生心中敬服，再不敢轻薄，决定要好好对她，从此相敬如宾！本来是十分尊重，此后足有一万分。
骆雪琪羞煞柳生的话，很是令我折服，她当时哭着说：“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听说妖只在乎心之爱恋，有没有可耻的肉欲，对妖来说没有区别，我也是！我不准你亵渎我的真爱！”
我后来才知道，这是柳妖柳生的试探。看多了人间才子佳人画本子，这年轻的柳妖要在茫茫人海中，不早也不晚，找到一个知己，一个自重，和妖一样更注重心之爱恋的女子，无异于大海捞针！
只用两年便找到了，实在是足够幸运！如同一把剑，在那一刹那，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合适的剑鞘。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柳生对待骆雪琪，彻底收了所有试探的小心思，是当真的好，让我无话可说。
在一个月夜，这年轻的柳妖，说要送给骆雪琪一个东西。骆雪琪问是什么，假如需要花钱，她就不要了。笑嘻嘻的柳生，神秘地说你睡醒后就知道了！骆雪琪对其已然深信不疑，很甜蜜地睡了。
我这才知道，那些日子里，这个柳妖每天都埋头翻阅从柳妖林搬回的无数树皮古籍，找到了一种秘法，名曰“同心”，以他这柳妖族的秘法，可以将自己的妖心换给挚爱之人，自己再费力修回来。
这个时间，是一千年。这千年之中，他将没有心脏，只能保持记忆，蛰伏于柳妖林的祖地养伤修行。
他种种的试探，只是要找一个更注重，甚至只注重心之爱恋的女子，万分有幸终于遇到了骆雪琪！
妖假如想要和一个凡人长长久久，就要找到这种“同心”秘法，将妖心给爱侣，让其苦等一千年。
只有这样，这个凡人才能和妖一样永生！而那名妖，会在一千年后，正好养好伤，修出新的妖心。
这可真的是感我至深！甜甜地虐了我一把！旁边感动的荼毒花神，见我看来，更加为妖之爱骄傲！
人间的千金小姐们，埋怨得不到真爱，实是不配！千年独守空房，她们早寂寞难耐，移情千次了。
很多人来神医馆哭诉，埋怨自己总是遇人不淑，或者辨别不了真情假意，想要一双能识别真心的慧眼。这实在是神医馆无能为力的！很多人连四选一的选择题都经常选不对，甚至二选一的判断题都常常做不对，让他们在千千万万人中选对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能够找到，才会令我吃惊。
第二早，醒来的骆雪琪四下寻找柳生不见，发现了其留下的信笺得知真相，感动地痛哭流涕！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个悲惨的女子这么好！这才发现身上换心的伤口，还有柳生滴答了一路的鲜血。
痛哭着一路沿着血迹，骆雪琪跌跌撞撞，丝毫不顾及刚刚换心，伤口因为跑动被撕扯的剧痛，在柳妖林中，扑倒在一处落下了断龙石的洞口，握着柳生留下的信笺，痛哭着拍击石门，唤其开门。
背倚着石门，捂着心口空洞处止血的柳生，流着泪却感觉到空洞处满满的暖暖的，咽了喉间的妖血，温柔地笑道：“雪琪，回去吧！不要打搅我养伤，否则会死！记住，你与我，一千年的约定！”
骆雪琪感动不已，果然不敢再哭，生怕哭声搅扰了柳生，使其丧命。以后，也不敢来打搅。回到家中，默默地挽起了婚后的发髻，从此青灯孤影，要等待爱人千年！君不负我，我更定不负君……
我这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记岁珠。有些凉薄的商人，在新婚第二天就出门做生意，一走就是几十年。在家的妻子只能紧闭门窗，苦苦等待，只守在深宅中靠织布养活自己，每年积攒一点钱去换一颗珠子，大多数是珍珠的，如果有孩子养，钱不够用，只能自己刻一颗木头的，一年一颗。
很多年以后，在无数的夜晚，她们就靠反复数串起来的记岁珠来思念丈夫，思念新婚那一夜，短暂的疼痛与甜蜜。同时，这也是祭奠她们一年年枯等的青春。有些记岁珠多到当手链缠几圈都嫌长，就可以在夜里的孤灯下，将串绳解开，把珠子撒到地上，自己爬着一颗颗捡起来，直到天亮。
我经常看到出了神医馆，向右一百步，小巷子口的石狮子旁，总坐着一位老妇人，每天都在往街两头张望。我曾经大致地看了一下，她有一百多颗木头珠子，中间夹杂着十多颗珍珠，可我不认得。
这位老婆婆，只和丈夫过了新婚一夜，没有怀上孩子，丈夫第二天出门经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因为年纪太大了，可以不守在深宅里，能够在巷子口每天从日出等到日落，想必很是令人羡慕。
鉴心镜之灵瞬间在八百里幻海中，搜索了所有人的记忆，很快找到了她的丈夫！那位凉薄之人，早已在旁边的月牙岛上另外娶妻，儿孙满堂。因为，他不爱她，很抵制那份包办婚姻，所以，第二天就借口出门经商，说好男儿不能有所作为绝不回来！鉴心镜黯然垂头，嘀咕说，真是人不如妖！
我合上修长的睫毛，忍不住眼泪。因为，黯然低头玩着手指的鉴心镜之灵，感应给我了那位老婆婆的心思。原来，她一直渴望盼回丈夫，只想很骄傲地让他看到，她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把家守得很好！祖宗们林立的牌位，她每天都有擦拭！再幸福地看丈夫吃一碗面，自己在旁闭目溘然长逝。
我抬头看向风铃，热泪盈眶，止不住地悲伤，侧身掩着唇，悲痛地跑了出去，去师傅身边痛哭一场。
这一天，我埋头在师傅怀中，痛哭了两个时辰，师傅当我还是小孩子，一直温柔耐心地拍我的背。
师傅安慰我说：“多情总被无情伤，天若有情天亦老！让那位婆婆知道真相，看破红尘，赐她仙籍，日后带回昆仑神殿，掌管兽族胎灵，让那些新生的小兽暖她之心，我们也需要这样一个婆婆。”
无疑，这是最好的结局！为母兽们送去小兽的胎灵，目睹可爱小兽的成长，这是个暖人心的差事！
假如日后有人去昆仑结界，见到了骑着水麒麟的慈祥白发老婆婆，便当该知道她已然十分幸福，将每个小兽都当成自己的孩子关爱，弥补了她没有孩子的痛苦，甚至，把第十一世的我当成骨肉。
这一晚，月色凄美，而我，在月下起舞，给师傅看，是那种“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的凄美。
据说，这世上，跳舞跳得最好的，无疑是孔雀圣女。因为，她的舞，翩跹优美，有着孔雀的神韵。
不过，听说，她从来只跳给一个人看！因此，七界之人无缘得见。那一刻，我却觉得，我便是她！
记忆之墓地动山摇，如同地震前闪现了强大的地光，但我终究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不禁蹙眉失落。
师傅在几案前坐着，面前放着今天中秋节厨娘摆的月饼，看着我微笑，这悲情也赢了他两点泪光。
荼毒花神躲在院中枇杷树下抹泪哭泣，注意到我的舞比嫦娥高明百倍，顿时不哭了，事后说真好！
我们回到屋里，满头白发的骆雪琪公主，依旧因为荼毒花神喂的镇定安神的凡品药丸，继续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十分镇定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她实在是太悲了！这样也好，不思则不伤。
鉴心镜之灵依旧抽泣得厉害，小手不住地抹眼泪，把镜面都哭花了，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悲伤。
因为，接下来的故事实在是太悲！悲得我今天虐痛至极，已然无法再承受，只能留到子夜后再听。
故事到这里，我因将骆雪琪的爱情，当做烂俗的才子佳人故事，心生的鄙夷早已抛至了九霄云外。
实在是，当浮一大白！饮酒不尽，当罚一大杯；轻视人心，理应更加重罚！尽管，我并不会饮酒。
荼毒花神果然知我，抽泣着抱来了两大坛果酒，与我一左一右坐在骆雪琪两边，继续哽塞着悲伤。
此情此景，骆雪琪却没有什么反应，想来是荼毒花神喂的镇定安神的药太厉害，不过，这样才好！
记起那个千年之约，我想，这位骆雪琪的记岁珠，注定了比那位婆婆的长得多！不过，却很幸福。
默默无声，我与荼毒花神，一边抱着坛子哽塞抽泣，一边用麦秸管饮果酒。酒，果然是能镇痛的。
子夜已过，我抽泣渐渐止住，继续在鉴心镜的八百里幻海中，观看骆雪琪接下来的更悲情的故事。
月色如霜，这位一生悲惨的公主，满头的白发以及那修长的睫毛上，结出了洁白的霜，更显凄凉。
(https://www.xdingdiann.cc/ddk189369/9742386.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www.xdingdiann.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ingdian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