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鬼之恋
近来，使我感动的凄美爱情很多，有不少发生在我的周围，更使我唏嘘不已，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晴雪，我曾经的侍女，也是师傅放还自由，出去嫁人的两个厨娘之一，另一个是之前提到的佩佩。
不想，在佩佩的丈夫来后，只四个月，晴雪的夫君也求上门来，也带来一段感我至深的凄美爱情。
这实在是太令我感动！颤抖着浅露哽塞不已，出去嫁人的厨娘只这两个：佩佩和这晴雪！这么快都收获了如此美好的爱情，实在是令我唏嘘、羡慕，感叹此处人间实在是太美好！盛产绝爱之恋！
尤其是这晴雪，因替丈夫挡住发疯的公牛，当场受了致命伤而死。其亡灵未去栖灵塔，被丈夫藏在家中。白天贤良地为丈夫洗衣做饭，晚上给读书的丈夫红袖添香，与挚爱的丈夫恩爱更胜往昔。
人鬼之恋，我听闻过不少，但情节凄美若晴雪之事者，实是闻所未闻，但更使我感动地还在后头。
在浅露中默默倾听，不久，暮色降临，荼毒花神奉上的油灯劈啪作响，在灯芯上结出小小的灵芝。
在浅露下半晌无语，不曾想，晴雪的丈夫，并非是我所想象的平民，而是这海神岛东南西北四个小王国中，这东面的东王国的王子。虽深受百姓爱戴，并被立为太子，但极为淡薄名利，不愿继承王位，坐享民脂民膏。又因素来与那韦陀相交莫逆，受其熏陶，听闻接引道人化身为迦毗罗卫国的王子，做转世苦修，于菩提树下最终顿悟成为如来佛祖，向来要效仿。直到遇到了我那婢女晴雪，顿时红尘滚滚，哪管它什么成佛不成佛，什么清规戒律，什么王权富贵，宁负如来不负卿！
“初见我妻晴雪，在下心中当即就有声音说：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冥冥之中，一眼万年，我必然找了她千年万年！默然抬首，原来，她在这里！”
摇曳的灯光中，这位闭目回忆，甚具佛心却可喜地顿悟的王子仁兄的这句话，着实令我又敬又服！
随着这位平易近人的小国王子继续哀叙，我惊异地发现，他的故事竟牵扯了三对挚爱的情侣，彼此无爱意交织，是三份忠贞绝爱之恋：一份是这不愿继承王位，不愿迎娶南王国公主骆雪琪的东王国王子凡心与我那婢女晴雪的爱恋；一份是不愿为政治联姻嫁给这东王国王子的南王国公主骆雪琪，与平民柳生的爱恋；一份是南海海底的海香国的美人鱼公主倾城，与凡人夏茗的人鱼之恋。
其中，我那曾经的婢女晴雪，为了保护爱人受了致命伤成了鬼，与丈夫即这位东王国王子凡心人鬼情未了；南王国的公主骆雪琪，为捍卫忠贞的爱情，顽抗南王国与东王国的政治联姻，成了忠贞的鬼；因不能和心爱之人结合，倾城公主不惜性命反抗海香国与南王国的政治联姻，为爱身亡。
旁边自奉茶之后，便借机旁听的荼毒花神，感动之余错愕不已，似乎，已经理不清这算起来，是两份凡凡之恋，一份人鱼之恋；差不多算是三份阵痛的王室之恋，但无疑都变成了三份人鬼之恋！
只是，成了鬼的南王国公主骆雪琪、海香国美人鱼公主倾城，还不曾听闻神医馆的大名前来求助。
这没关系！因我素来是个热心肠的，最见不得绝爱之恋有缺憾，定要使其圆满，传音给在外奔波的罗浮鬼仙。以其之能不日便可寻来那成了鬼的南王国公主骆雪琪，以及海香国美人鱼公主倾城。
待罗浮鬼仙遵循命令，告知我的能耐，这两位香魂不用罗浮鬼仙催促，定会立即连夜前来神医馆。
且说这位东王国王子凡心与晴雪，虽然人鬼殊途却也终日长相厮守，与常人无异，本不该有所求。且我那曾经的婢女晴雪，是十分清楚我的能耐的，即使想还阳给丈夫生个孩子，也当该熟门熟路地亲自来寻我。凭借往昔侍候我十分尽心的功劳，更容易达成心愿，却何以并不见懂事的她来？
何况，我素来很容易感动，极有爱心，十分宽容。当初，那晴雪刚刚被我与师傅搭救时，想是与诸多小姐妹们一样，在凡间穷苦挨饿了很多年，难得有机会见识到许多极为美味的糕点，常常偷吃。被我多次撞见，放在外面的世界早被打死很多遍了。但宽容可爱如我，每次面对惊恐的婢女们，总是歪了脑袋可爱地一笑了之，去嘱咐荼毒花神做更多好吃的，让那些婢女们尽情吃个够……
记得那晴雪，被救回来时，和其它三十一名女孩子一样，也一脸菜色，但在仙船上生活了十年后，长到了十七岁，也和另外三十一个姐妹一样，举止优雅远胜过普通仙子，更遑论是凡间的公主。
想来是念着我与师傅对待婢女的好，这三十二人至今也只有佩佩和这晴雪出去嫁人，且很是不舍。
眼前这王子凡心痛心疾首，沉痛地哀叙，眼角的泪都变地发红。说此间的王室唯一的政务，就是捕捉那些死后不入轮回，到处游荡徘徊不肯乖乖去栖灵塔中呆着的亡灵，维持凡间秩序。因此，小小朝堂之上，全是捉鬼师！晴雪更因为破坏王室联姻被发现，被镇魂法师捉去镇压于镇魂塔中！
“仙人！求你念在往日主仆一场的情分上，救救晴儿吧！小王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仙子的救命大恩！”
这小国的王子，滑下椅子捣头如蒜，痛哭流涕哽塞着求我，想来自晴雪口中知我身份。其情感人！
我极不喜欢求医者总是行这样的大礼，尤其是坐着正哭诉着，总突然从椅子上滑下去重重跪下去。但止住他们，定然使之以为我不会尽力，不足以安其心！看来，以后，我需撤去椅子改坐蒲团。
至少，可以让所有病人们的膝盖好受很多！我蹙了蹙眉，此间除了神医馆内，再无神佛，捉鬼师不少，虽说是职责所在，但捉别的滞留外界生事的亡灵就好了，何至于如此无情，拆散苦命鸳鸯！
透过浅露的云白色薄纱，打量了这位平心而论称得上英俊的青年，我心中甚是同情这位仁兄的悲催，何至于让南王国的那位公主宁死不嫁？纵然素未谋面，但缔结国婚之时是有画像为证的，避免偷梁换柱。再者，鉴心镜通过读心，发现这位仁兄并没有恶习，绝不会有恶名吓坏了那位公主。
可见，那位骆雪琪公主对早已倾心之人极其忠贞可鉴！使我更加期待另两段凄美绝爱的人鬼之恋。
至于此地最厉害的国师镇魂大法师，连仙籍都不曾入，连鬼吏也算不上，我实在不将其放在眼中！
玉齿紧咬，我心疼地实在厉害，竟不能如愿地立即去救了晴雪，只因我脑海中情不自禁地，一遍又一遍地重放着，鉴心镜之灵读取这凡心王子记忆，感应给我的二人生离死别的场景，心痛如绞！
回到数月前的晚上，被这不愿做王子隐居于山间的凡心藏在家中的晴雪，在油灯旁为爱夫缝补衣裳，温馨地陪伴着读书的丈夫，不时红袖添香，二人偶尔相视一笑，甜言蜜语，场面极温暖人心。
皓月当空，繁星满天，清辉撒满了栽种在院中的绿油油的青菜，山间的虫鸣声此起彼伏织就着情意绵绵的天籁，稻花的清香静静地熏染着月光，人鬼依偎缠绵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怎么看都温馨。
“嘭！”
就在这时，一道猛烈踹门的声音响起，简陋的木门应声而倒，门户大开，涌进一大群凶恶的兵吏。
“国师！那孽障就在里面！”一个捉鬼的小头目看到窗纸上的两道人影，眸中闪现出阴鸷毒辣和立功的喜色，十分确认，恭敬地向旁边被四人用步撵抬着的地位尊崇、闭目养神的镇魂大法师道。
那被称为国师者轻轻点了头，一身肃穆黑袍，盘膝而坐于步撵上，横放一根乌黑拐杖，右手托着七寸高的小小灵品镇魂塔，左手不断捻动着念珠，看起来甚是正经、慈悲，不似那毒辣无情之辈。
那报信后立功心切的小头目，立时凶恶地向屋子里喊话道：“里面的亡灵听着，国师镇魂大法师在此！四下已被捉鬼师们围得水泄不通！还不快快出来束手就擒！否则，定要你永世被镇压受苦！”
在院门被踹倒的那一刻，晴雪与丈夫受惊，立即吹熄了油灯，屋内顿时漆黑一片，四下死寂骇人。
虽被丈夫百般安慰，推着塞入地窖藏匿，要她千万不要出声，但晴雪素来是个胆小的，虽已成了鬼，但依旧怕黑得厉害，不敢一个人呆在黑得可怖的地窖里，撑在洞口抬眉瑟瑟发抖道：“我怕！”
凡心温柔地抚摸晴雪的脸，柔声安慰道：“有我在！不怕！”说罢，深情地吻了晴雪额头让她乖。
就是这温柔的一吻，立时给了晴雪莫大的勇气，泪汪汪地立即听话，躲进了黑得可怖的地窖之中。
晴雪如何在地窖中害怕无从得知，想必会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纵然被老鼠吓到也会听话绝不出声。
这凡心拎了一个蒲团，铺在地窖入口处的木板上，坐于其上装作未遇晴雪之前平素静坐参禅的样子。
那名喊话的小头目，见那破屋内死寂一片，晴雪始终不愿出来，虽顾忌凡心依旧是王子的高贵身份，但立功心切，想了个客气地说辞恭敬道：“王子殿下，得罪了！再下乃是奉了国王之命，前来捉拿亡灵，身不由己！”随即招手道：“进去，给我里里外外仔细地搜！掘地三尺也要捉住那鬼！”
需知，东王国的王室，只这位仁兄一位王子，不管他再怎么淡薄名利，不愿继承王位坐享民脂民膏，也会被其父王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强迫回去继承王位，不让宗庙社稷断于这位仁兄的父王之手。
因此，进屋搜查的一众捉鬼师，举着火把照见了这位王子，公干之前莫不恭恭敬敬地抚胸微微鞠躬参拜一下，不敢打扰这位王子参禅。王子这般闭目静坐，国人习以为常，素知他与韦陀交好有了向佛之心，只是不信这般坐着冥思真能成佛。想着得道成佛，得到的“道”是一个知识，既然，佛愿普渡众生使之成佛，何不传授这个“知识”，使得信众醍醐灌顶，立地成佛？也好广大佛门。
一干心细如发、经验老道的捉鬼师们，在那阴森的破屋子中，里里外外翻了许多遍，居然没找到鬼！
这就要说回来了，此间所有小国的王室唯一的政务，就是捕捉那些死后不入轮回，到处游荡徘徊不肯乖乖去栖灵塔中呆着的亡灵，维持凡间秩序，因此，小小朝堂之上，满堂文武大臣全是捉鬼师！
自然，王室为了打理政务，也要学习一些魂术。因一向是良师授业，王室之人的魂术常常值得一看。
这些普通的捉鬼师们，之所以找不到晴雪，甚至，连鬼的气息也闻不到，便是因为这凡心的魂术不凡，使用了不俗的魂术，屏蔽了晴雪藏身的地窖，以及晴雪身上鬼的味道，实在是让我颇为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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