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山
“没有。”回答她的，是无忧几乎已经沉到深谭之中的，沉重的似乎快要透不过气的语声。
“师父，本宫被关了整整一年！”君无忧蹲在了空面前，眸中清冷的没有一丝儿凡人该有的情绪，手掌却缓缓收紧，显示她内心并不平静。
只见，无忧手背上的青筋凸显，颤抖着将大和尚的袈裟紧紧的攥在手掌心儿里。
“你怨本宫，可你不该一走了之！你怨君主，可你不能撒手不管！是你说过，达者，兼济天下，你有治国之能，你不能避！”
了空大和尚对君无忧的诘问充耳不闻，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伤口，原本朝着心脏扎下去，眼下却捅在了腰眼子上，鲜红的血液浸湿袈裟，泛开大朵妖冶血花触目惊心。
他开口，结结巴巴：“劳烦……劳烦殿下为贫僧找个……大夫……”
随后，便不省人事。
君无忧长出口气，几乎用了自己全部的修养和理智才能压制住自己现在想一把火烧了这和尚庙的冲动。
思绪微微整理妥当，她缓缓站起身吩咐道：“太医，给他瞧瞧。”
大殿里，空阔无声，众和尚被驱逐到一个角落里安静的坐在一起，没有喧闹，出家之人看破红尘，许是也已经看破生死。
君无忧走向他们，每一步的大小都精准的像是计算好了一样，一样的大小，一样的步调，明明那样瘦弱的身子，却仿若重负千斤，每一步都沉甸甸的压在众人的心头上。
这东黎少有的尊贵之人，嫡出公主君无忧，当今皇后唯一的女儿，手掌这里所有人的性命。
火光仍在明灭闪烁，只要她一声令下，这百年宝刹都将焚作一片焦土。
木兮蹲在了空大和尚身边听太医说了几句什么，迈着小小的步子跑了过来，彼时无忧刚刚停下步子。
初升朝阳照进大殿，为了堵了空大和尚好一阵子没有休息好，连夜登山，此时君无忧微微眯起眼睛，她有些困倦了。
朝阳正好，轻轻拂面，那容颜倾城，灼灼耀目。
木兮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暗道主子真是越来越妖孽。
随后想起自己要说的话，木兮上前回禀道：“主子，了空大师没伤着要害，估摸着还是吓晕的。”
“恩。”君无忧懒散的应了声。
木兮看了眼主子手上的血迹，从怀中摸出了块帕子上前，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抽空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和尚小和尚们，有个年纪小，看起来七八岁的模样，被这阵势吓得脸色都白了，坐在师父旁边佯装镇定。木兮，便有些不忍。
“主子，这些师父们怎么处置？”
“猝然而临，他们受惊了，香油钱，你备得丰厚些。”
木兮是个聪明的姑娘，无忧再不待吩咐什么，她已经通通办妥，还抬了顶软轿来。
无忧再次醒来是被木兮轻轻唤醒了，日夜兼程千里奔袭，原以为故人相见，场面还能更感人些，却只是这么个收场？
山高，清晨的雾还没有散，湿漉漉的泛着青草香，无忧抬手按了按额角，方才软轿上小憩片刻，许是着了风，头疼。
木兮在身边，声音颤颤道：“主子，了空和尚跑了……”
“嗯。”无忧不意外，太子太傅是什么人？
未出世前便是名动天下的大贤，离开朝堂天高海阔，只怕在江湖中势力比她还要雄厚，他不愿意回去，那一剪子，算是了断了她的念想。
何况，她是要替元修请个帮手，不是请个仇人，他不愿意，这个局面意料之中。
只是……
想到了身后追穷不舍的咬着的那些猎犬，无忧长叹口气，“木兮，去安排，更衣。”
这一身衣裳以示尊崇，为表请人出山的诚意，逃命却累赘。
无忧动作很快，四周帷帐撤下时，无忧已换了一身精炼的骑装，东黎女人身量不高，无忧偏瘦，这一身黑衣更显得无忧飘飘忽似一阵风便能吹散了。
她遮着面，蹙眉看了看远处，雾气缓缓欲散了，可还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
无忧拉过了木兮的手，“木兮，你去替本宫办件事。”
“主子……”木兮生疑，这个时候，主子支开她做什么？
无忧自然看得出这丫头心生不安，有些戒备，当下嘴角漾开一个柔和的笑，“此事需得你亲自去办，旁人本宫不放心。”
“恩！”木兮眼中的光彩瞬间清亮了些，声音都压低了几分，凑近无忧几步，乖巧道：“主子吩咐。”
这丫头小她两岁，身量矮她一个头，眼下微微垂首，头上的小揪揪凑上来，无忧手痒，通通捏扁了，心满意足道：“执本宫令，告抚州刺史，并通报各州，暗中保护了空大和尚，别让他被人给弄死了。”
“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这世上还有人能伤他？”木兮又生出几分怀疑，“主子您不会是……”
“你还小……”无忧搓了搓她头上的小揪揪，“有些事，你不用知道。快去吧，本宫在山脚下的那间客栈中等你。”
木兮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便是天地倾覆海水倒灌也难更改，便只得应下，“奴婢必定尽快赶回来。”
“恩。”
无忧有些恋恋不舍的收回手，手指下意识的搓了搓，没了那样的手感，有些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道：“去吧。”
木兮便领了令，一路在几名侍卫的护持下，提早下山去了。
无忧没有再坐轿子，慢腾腾，有些闲情悠然下山，她不喜喧嚣，也不喜争斗，若是能避，自然是好的，若是避不开，那就来吧……
下山前，无忧身后的侍卫们忽然散了。
先前又陆陆续续的遣走了一批人，因此直到下山，无忧身边只带着两个宫女，两个侍卫，一行五人。
到了客栈里，便有了丝烟火气。
人来人往，声音鼎沸。
这方圆几里只有这么一间客栈，九华山香火不盛，此处却是交通要隘，几条主道汇聚在一处，店家生意兴隆。
无忧一行人不算引人注目，进了店中也只是找了个偏僻的小角落安静坐下，没一会儿，小二上前来招呼。
君无忧简单点了壶茶和几个包子一碟牛肉，懒洋洋的往后靠了靠身子，听旁边儿的一桌谈如今西都风云色变波诡云谲。
小二手脚麻利的端上了茶水和食物，小心翼翼的看了君无忧一眼，自认为也算见多识广的小二下意识的觉着这位客人通身透露着尊贵优雅，不似凡人。
发觉店小二在打量她，君无忧回过神冲他笑笑，如弯月般的眉头微微上挑，一双眼睛漆黑如点墨，店小二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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