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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花前月下


  大概就是中了邪!

  鬼使神差地,柳兆衡又把那半碗汤药端过去一勺接一勺地喂他喝完了。放下碗的那刻,柳兆衡才觉得自己的头脑总算清明了,竟然不知不觉干了这事!

  既然做了,也别去悔悟了,得赶紧把他一身伤痛去掉,明天要赶路的。

  柳兆衡想到这里,对商繁胥说:“接下来可能有些痛,你得忍着,一会儿过后你就舒服了。”

  商繁胥眨巴了一下眼睛,才想说自己不怕痛的,紧接着就感觉自己背脊给她按住,然后一阵刺痛从背脊转瞬传到全身。他急忙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呼叫出声,生怕自己发出任何声响惊动旁人。

  这阵难忍的痛楚并没经历太久,商繁胥觉得头脑昏沉,快要虚脱时,这痛却渐渐消退了,转为一种温暖而温馨的感受,他不禁伸手去触摸这令自己舒服的源头——那双她放在自己背上的手。

  印象中,自己能碰到她手的机会并不多,而这时,他突如其来的触摸也让她手上一动,像是要躲开,可她运功替他疗伤还未结束,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她虽然浑身僵直着,还躲开。

  由她双手释放出的暖流,慢慢地,一直渗透到了他的心中,当他身体得以舒缓,疼痛消除后,一种贪念油然而生……

  此刻,等待已久的此刻,他终于抓住了期盼已久的人……

  这些年的等待,原来等到的,会是这样的温暖……

  太过舒服的感受让他渐渐闭上了双眼,一种身心都被温柔对待的感受,让他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感觉有人把房门打开,他闻到了食物香甜的气息,突然感觉肚子有些饿了,然后睁开眼,透过晨曦的光亮,他看到了在院子里练功的柳兆衡。

  只见她以扇为剑,凌空旋转,身姿翩翩,那招式被她练得灵动异常,实在漂亮。商繁胥恨不能下床陪她比划几招,心下这样一想,身体也自动从床上坐了起来……咦,昨晚感觉还痛得要死,现在怎么什么痛感都没了……

  他惊讶片刻,孤山一族的医术竟然高明到如此地步,果然让人钦佩。

  没过多久,关虔拉着李高义过来探望他的病情了,原本看到柳兆衡在庭院里练功,还要嗔怪她不懂照顾人,却见商繁胥正坐在桌边吃点心喝稀粥,像个没事人一样。

  关虔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你怎么自己起来了?你自己怎么爬起来的?”

  “还得感谢关兄昨晚送的汤药啊!”商繁胥丝毫不提昨晚柳兆衡给自己治病的事,不想节外生枝。

  “那碗药这么有效?”这句话本来是带有疑问的,但这一句疑问过后,关虔脸上浮现大大的笑脸:“看吧,果然三碗水煎成一碗,眼巴巴地守着煎出来的药,给你喝了有奇效吧,你瞧瞧,都可以自己下床活动了。”

  “那是,那是,关兄经手的汤药,当然是效果显著。”

  商繁胥附和了关虔的话,关虔高高兴兴地又嚷着要去给他煎药,然后把李高义一并带走了。

  柳兆衡看这二人离开这么快,关虔一副欢喜不已的神态,十分诧异地看着二人,李高义被关虔拉着一边走,一边对她招手:“身手好俊啊小嫂子,改天有空我们再切磋啊!”

  切磋什么啊,说得好听,还不就是送上门来讨打!柳兆衡这样想着,也冲他点了点头。回到房中看已经行动自如的商繁胥,她也没说任何邀功的话,只说了一句:“这下,我们该耽误不了行程了。”

  一众人整理好行装,正准备从庄院离开时,关虔又兴冲冲端着碗汤药过来了:“繁胥,赶快把药喝了我们好启程。”

  这药说来也确实是苦,如今自己伤好了,哪里还用得着喝它。商繁胥正想着如何婉拒,却见柳兆衡把那药碗接过来,笑嘻嘻对商繁胥道:“公子爷,这样的一番好意,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这话,摆明是冲着他来的。

  商繁胥一面把这碗药喝下去,一面想着,好歹自己说的话能让她听进去,她把自己的话记在心里,这样就好了。如此想着,这药喝在嘴里,心里竟有些甜丝丝的。

  当这一行人再回到船上,从昨天至今,柳兆衡觉得实在是延后了太多行程,一上船就急着让船快行,非得加快动作把这一天的行程补上。

  商繁胥知道她着急是为了什么,也想劝她稍安勿躁,但素来她这人是一心都想着“大事为重”的,劝她也没用。

  柳兆衡忙前忙后一场,总算感觉行船速度快起来了,却发现旁边站着个叹气的人。她瞪了商繁胥一眼:“好好的,你叹什么气!”

  商繁胥哀哀道:“我只是觉得可惜,这河岸边如此美景,我竟无法让兆衡尽情赏玩。”

  柳兆衡听着他的话,没来由地也看了看河岸两边郁郁葱葱的鲜活景象,好像是挺可惜的……心中才这样想着,柳兆衡立马警醒过来,没好气道:“这河边景色又不会跑了,还以为你叹气什么,原来是这点小事,以后找机会再来看就是了,值得你唉声叹气的吗?你这般的书生意气,真是不讨人喜欢。”

  这一席话,柳兆衡说得顺溜又无心,却被听者在意:“那要如何才能讨你喜欢?”

  柳兆衡听得一愣,然后就笑了:“你这问题,着实是把我难住了,我回答不了,公子爷另请高明吧。”

  商繁胥十分哀怨地看了她一会,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船尾那边李高义惊呼一声:“不妙!”

  柳兆衡闻声立马往李高义那边走,商繁胥顺着李高义看向的方位一看,立即挡住柳兆衡的去路:“兆衡,昨晚照顾我了太久,用内功给我医治应该内力也有所损耗,还是赶快回船舱休息下吧,这里一切有我。”

  “一切有你?”说得好像他很靠得住似的!

  “对,一切有我,我向你保证,绝不耽误行程,你可以放心去休息。”后面尾随他们而来的船,商繁胥已猜到来者是谁,那绝不是凭借武力就能打发走的人。

  “好吧,我确实有些犯困。”虽然表面上一直撑着力气,好像挺精力充沛似的,但昨晚那样医治他,的确折损了内力,现在即使碰上人来寻衅,她提不起打架的力气,还是先歇一下再说好了。

  目送柳兆衡回舱内,商繁胥才赶快去到李高义身边去商量对策。正如李高义所叫的那声不妙,现在他们船后跟上来那船,确实让人心中不妙。

  对方并不急着靠近,只是不慌不忙的尾随,李高义和关虔互看一眼,都让商繁胥来定主意。商繁胥想着这时候不能惊动到柳兆衡,便说了一句,稍安勿躁。

  直至入夜,对方才令人飞箭传书过来,邀请商繁胥过船小聚。

  关虔一看这信就吼:“到底什么来头?看你们之前就紧张,又不肯告诉我来的是谁,现下对方居然让繁胥亲自过去,那人到底多了不起?”

  李高义自然知道来者是谁,小声道:“也不能说是了不起,只是我们,确实得罪不起。”

  关虔不解:“到底是谁?”看李高义平时挺横的,怎么遇上这个人,声音都变小了。

  李高义踌躇一会,提起一口气,说出了对方的名字:“姬瑜。”

  “啊?”

  姜国最受宠的皓云公主,居然就在后面那艘在关虔看来只能算简陋的船上?

  “她肯定不是追着我来的!”不等关虔满脑子的疑问问出口,李高义赶快就推脱开关系。

  关虔哼了一声,感觉像是被人折辱到了才智:“你激动什么,我知道她是追着谁来的。”

  说罢,二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商繁胥身上。商繁胥正低头思量着,没有搭理他们。他们互看一眼后,便自顾自开始了商量。

  关虔先道:“趁这会弟妹不在,我们先悄悄送你过去,再悄悄接你回来。这私会公主的事,我们都帮你掩住,谁都不给弟妹说。”

  李高义觉得不妥:“说什么私会,多难听。繁胥大哥也不是自愿去见她的,还不是她这个做公主的仗着权势压迫,繁胥大哥才委曲求全的。我们即便是说个小嫂子听了,小嫂子也当是理解的。”

  “你懂什么!”关虔吼他,觉得他太不懂人情世故:“这种事怎么理解,弟妹即便是再通情达理,遇上这事还是会难受的。倒不如根本不让她知道,她心里也少根刺。”

  李高义却还是摇头:“可我觉得我们不能瞒着小嫂子,繁胥大哥又没做错……”

  这二人说得热闹,商繁胥听他们自说自话着,头都懒得抬,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你们要瞒我什么事?”

  柳兆衡突然一问,把李高义吓了一跳:“呵……没什么,没什么,你说是不是没什么啊,关大哥。”

  关虔赶忙点头:“是没什么,弟妹,你不是歇着的吗?怎么自己就起来了。”

  显然这二位是有事想瞒她,之前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其实柳兆衡已经听到耳里去了,看他们相持不下才主动出来给他们解难的,哪知他们见到她会这么慌!

  “你们两个,这么紧张,是做什么坏事被发现了吗?”

  两个人都不吭声,柳兆衡又看看商繁胥,商繁胥的头还是低着,像是还不知道她来了。她伸手把商繁胥的下巴勾了勾:“到底什么事?”

  商繁胥也没想过她会主动碰自己,欣喜又温顺地看向她:“不算麻烦,只是来了个公主。”

  “那是不是还跟着来了御厨?”

  她这思维太跳跃,关虔和李高义都有些跟不上。商繁胥柔声笑道:“公主邀我过她船上去说话,御厨什么的,要去看了才知道有没有。”

  李高义生怕柳兆衡一听会有什么情绪波动,说道:“小嫂子,你先不要动怒……”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怒了?”柳兆衡笑了起来,对商繁胥说:“走,我也去看看。”

  关虔哪里知道,柳兆衡这句去看看,是想去看御厨的,急忙劝说:“弟妹,你还是别去的好,这个公主,她不讲道理的,知道你是繁胥的义妹,对你不会客气……”

  不等他说完,柳兆衡道:“没事,我去了不吭声就是了,那公主又想不到我会是公子爷认的义妹,不会把我怎样的。”

  确实,她这个义妹,没什么说服力,见过的人都知道。

  话虽如此,但柳兆衡这话说得还是十足深明大义的,尤其是对不知道她真实想法的关虔和李高义来说,真是从没觉得她这般知书达理过。

  就这样,放下一叶小舟,柳兆衡陪着商繁胥一起过去了公主的船上。

  月夜下深水静流,越是靠近对方的船,柳兆衡越是感觉一阵阵花香来袭,那馨甜蜜意中暗含着血腥杀气,不算太浓郁却带着莫名的诱惑,闻得人神智恍惚……

  仿佛能蚕食人的思绪,迷醉人的心智,宛如传说中的奇花——七重谜。

  记得在族里的典籍记载,早在百年前族人就将七重谜铲除干净了,这百年里,世间也再无七重谜现世,不可能她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碰上这嗜血焚心的奇花。

  一定是她想多了!

  靠船后,簇拥过来六个美貌宫女,纷纷想要搀扶商繁胥上船。商繁胥看了柳兆衡一眼,柳兆衡率先跳到船上,再伸手过去把商繁胥拉了上船,正如商繁胥的意愿,没让他给众位美人碰到分毫。

  美人过后便是护卫,一来就是四人,也是长得威严俊美,经柳兆衡目测,功夫也是不弱。

  这船并不大,船上的人倒是挺多,光是迎接就用上了十个。

  没走几步,来到了公主的驾前,只见一众婀娜多姿的宫女分侧而立,各站了八人。而她们中间的公主,柳兆衡一看,真是美人如玉,宛若天工妙手雕成,不染人间凡尘。

  当然,任凭对方美得如何天上有地下无,柳兆衡是无心细赏的,因为她的目光很快便被公主身畔的那株花开三朵的神物勾了去。

  那盛放的三朵花,花蕊鲜红胜血,花瓣却又莹润如玉。柳兆衡快速扫了四周环境,并无熏香也无别的花草,只这三朵花开,便能发出如此摄魂的香气……而且,在那三朵花下,还余留四朵含苞待放。

  在不是七重谜又是何物?

  姬瑜察觉到这随商繁胥而来的小丫头似乎对自己的心爱之物甚是关注,嘴角勾了勾,并没把对方当回事。她一开口,向着商繁胥而去:“商公子,一别四载,可还记得本宫。”

  商繁胥拱手施礼:“公主的风华世间无人能及,在下怎会忘记。”

  “甚好,尽管多年不见,本宫也同样无法将你忘记。”带着笑意,公主娇躯被人搀扶而起。

  这架势像是要冲着商繁胥走过来,柳兆衡看了看商繁胥,她示意自己想退开到一边去,却被商繁胥用目光制止。

  看他这神情,似乎是不想她走开了,他要避嫌。

  柳兆衡撇撇嘴,哪用得着避嫌,她这人心无挂碍,从不要求旁人如何光明磊落,待会他要如何和公主叙旧情都行,尽管去。

  无论是在场面上叙,还是感情太好要到房间内叙,叙到通宵达旦的她都没意见。她巴不得他多被公主缠一会,她还想得机会能靠近一些去看看那七重谜呢!

  这传闻中凭借香气就能让人丧失心智的妖花,虽嗜血,却对血源很有要求,似乎只有滴上了他们这一族人的血才能使其绽放,旁人,就算是血流成河全洒在它身上,它依然无动于衷。

  那现在,若眼前真是七重谜,那是谁人的血让它盛放的?

  难道这公主身边捆住了她的族人?

  这天人之姿的公主越走越近,柳兆衡迅速低下头,不再和商繁胥进行目光交流。

  曾在典籍中看到,说养育七重谜者,会因为长久闻到花香而越发容颜娇媚,但七重谜会吸食对方的精气,养这奇花的人命都活不长久,一般说来养花人不会活过三年,除非……

  想到这一层,柳兆衡悉心去看姬瑜的身形,看着也是练武之人,只是论功夫,经不住自己十招。然而,姬瑜突然凝过来的一记目光,却让柳兆衡有如临大敌之感。

  倒不是什么所谓的天潢贵胄之气带来的压迫感,而是,她身上那诡异的邪气……

  看着她肌肤如此莹白,犹如玉质天成,这难道是……

  这样的想法才一生出,柳兆衡就被吓得心脉狂躁,气血俱乱。

  难以置信,实在难以置信,难道不仅七重谜在世,那曾经祸害得他们几乎灭族的虬人也还存活于世!

  记得当年评选群贤谱和群芳谱时自己也去看了热闹,那时候虽然觉得这姬瑜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却并没看出她有如今这般的天人之姿,那时,她甚至觉得群芳谱所评不公,应该把第一位发给蒋芝素或是何循循。可眼下看来,不知该说当年的枢机库评选之人眼光独到,还是个中另有隐情,确实,今时今日,姬瑜的风姿,是显然令那第二位和第三位无法比肩了。

  仅仅是因为她公主的气派,外加养了七重谜吗?

  应该不止这样,还有更可怕的……

  更可怕,却不得不一试究竟的!

  趁着自己退身而去,柳兆衡故意退开两步后一脚滑倒,旁边的宫女哪容得她在公主面前做出如此失仪之事,当然是过来扶着撑着了,由此,柳兆衡的手故意做了大动作,在某个宫女的珠花上,她的手指狠狠一抹,把自己的指尖抹出一滴血珠。

  商繁胥不知她为何变得如此笨拙,看她滑倒自然要扶,看她指尖流血自然心疼,完全没在意身旁任何人的任何目光。

  被他扶住后,他抓住她的手,疼惜地皱起了眉,小心翼翼拿出丝帕把她的手指包好。虽然柳兆衡心中很嫌弃他的多此一举,可趁他紧张自己之际,她得以近处观察到姬瑜这时的反应。

  典籍中记载,虬人只为他们族中人血所引动,以血试炼,可使之折服,亦可使之癫狂。

  虽然此刻姬瑜面色冷淡,目光微动,似乎正在嗤笑她的不懂礼仪,也在惊讶商繁胥对她的太过在意,但从对方竭力隐忍身体的骚动以至于微颤的手指,和那额间因为太过克制而渗出的冷汗,都让柳兆衡已然确定……

  自己在族中典籍所看过的百年前就该绝迹了的邪术,哪曾想,今晚给自己碰上了!

  你说,这到底自己身处的是个多让人兴奋又恐惧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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