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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约到辰时,霍凌云的接亲队伍已经出发。一时花团锦簇,鼓乐震天,整个京城同听盛宴。说是接亲,不过是花轿到隔壁带上王云汐,走两圈再回到王府,费不了多少时候。

  府里的丫头婆子们一时又忙乱起来,两班负责东西器皿,两班招待本家亲戚,另外两班准备婚典礼仪。事情虽多,到底是大喜日子,每位主子都满脸堆笑,因而丫头们也跟着放松了不少,有些更能讨好卖娇,得几吊赏钱。

  娢嫣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她也想学鸵鸟,躲起来眼不见为净,可偏偏又自虐地想看一看霍凌云的婚礼。

  她想亲眼看看,他另娶新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突然有点感谢那个撒酒疯的阎王爷了,若不是这样,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娢嫣苦笑着摇了摇头,可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众宾客都已在花厅就坐,桌上摆满了点心茶酒,老王爷一心慕仙修道,不过挂个虚衔,已多少年不理政务,今日也盛装出席,对来往宾客一一道谢。

  王妃更是喜不自胜,她今日穿了一件金色绣流云万福对襟锦袍,里边是紫金绣折枝桃夭抹胸,领口衣边都穿着金线,缀着珍珠,头上凤钗耀目,耳后玳瑁生光,端的是华贵雍容。

  娢嫣一时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成亲那天,王妃也是这样打扮,她还拉着自己的手说,庆幸上天赐给她这样一个好媳妇,夫妻三年,不仅她与小王爷琴瑟和鸣,与老王妃亦情同母女,莫非都是假的不成?

  “父亲。”霍凌肃走到正厅,向老王爷行礼,老王爷的神色也是淡淡的,周王妃却十分热情,她亲昵地拉住霍凌肃的手,“肃儿到这里来坐。”

  霍凌肃微一颔首,随着王妃在主位坐下,娢嫣就跟在他后头。主位的圆桌上坐的都是霍王府的本家宗亲,或是地位尊崇的皇亲国戚。霍凌章、霍凌峰,并已经出嫁的姑娘都回来了,还有京城勋贵圈里的众多少爷小姐。

  这些人有一多半是娢嫣熟悉的,剩下的也都或多或少见过面。自从娢嫣过世后,霍凌云的续弦问题就是京城里一大热门,多少勋贵小姐们也趁机总往王府里来,想不到最后进门的竟是一个远在泰州的商人之女。

  因而上至夫人诰命,下至小姐丫头,无不对此颇为不忿,今儿也都想来瞧瞧这泰州美人如何天香国色,因而女眷们各各打扮得花枝招展,或期待,或不屑,神色百种千样。

  男女眷分做两拨,男子们饮酒寒暄,女眷们唠些家常。待快至晌午,迎亲队伍归来,先是管家张顺来报,接着两个婆子喜滋滋地进来,“姑爷回来了!”

  司礼官并前后随众忙准备起来,红绸左右洒满花瓣,丝竹管弦同起,另有放炮仗的,撒铜钱的热闹非凡。唯有霍凌肃面无表情,静静地坐在桌前饮酒。

  娢嫣心中暗想,这样大喜的日子,这未免太不通人情世故了。

  没多久,只见两个人影自红绸中款款走来。霍凌云一身锦衣,脸上挂着程序化的微笑,胸前那一朵大红花愈发衬得他风姿俊雅。而王云汐一身大红嫁衣,裙尾拖出三米多长,美丽的脸上垂着珠帘流苏,自幼习舞的她显得削肩纤腰,柔美端庄。

  这些勋贵小姐们多瞧不起商人之女,今日一看,无不自惭形秽,因而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霍凌云手中握着同心红绸,与王云汐并肩行至大厅。向两方父母见礼。

  娢嫣握着双手,不觉掌心已有了些汗水。她很难描述自己对霍凌云的感情,只是觉得心底那份爱已经慢慢淡了。

  爱情是一碗水,端平了才能长久。你若无心,我执着还有何意?

  不管勋贵们如何看不上王云汐,毕竟她已成为霍王府的王妃。将来老王爷殡天,她便是京城里独一无二的尊贵人物。因而典礼过后,夫人们都忙着恭维起来。

  英国公夫人笑吟吟地向周王妃道贺,“新娘子真是个齐整模样,也只有你有这样的福分,我们都只能瞧着眼馋了!”

  楚国公夫人道:“可不是么!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品才配得上咱们凌云不是?”

  武宁侯夫人道:“我常说姐姐到底是大家风采,府上的几位公子是怎么养的?文武双全,模样又俊俏,将来鲤跃龙门,不知如何一飞冲天呢?”

  周王妃只是淡淡含笑,不经意扫了武宁侯夫人一眼,你到说谁是鲤鱼呢?

  众人都围着她巴结讨好,好话说了一车。一时又提起王云汐上个月考中玲珑舞苑魁首,待今年中秋,可是要在圣驾前献舞的,又是称颂不已。楚国公夫人又道:“考试当日我表姐也在场,据说是跳了一曲‘舞袖霓裳’,舞罢全场惊艳,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风姿,我还不信,今儿见了真神,真是再无疑惑了!”

  楚国公夫人口里的“表姐”是当朝朱贵妃,说是表姐,其实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可她有事无事总要拿出来显摆一番。

  “是呀是啊!”夫人们连忙跟着附和,“那舞怎能跳得那样好,真有姐姐你的风采呢!”

  周王妃弯了弯嘴角,当年她也是玲珑舞苑的魁首,才嫁给当朝唯一的异姓王霍文忠,说起来也是当朝的一段佳话呢。

  正一片祥和之时,忽听一个冰冷的声音淡淡道:“是么?各位如何忘了,这舞袖霓裳乃是当年玉王妃所创,玉王妃也已在圣驾之前献过舞,如今鹦鹉学舌,木偶仿行,终究什么趣味?”

  话音一落,霎时寂静无声,众人都尴尬地看着说话之人,正是霍凌肃。

  娢嫣更是一惊,侧目望着他。只见霍凌肃端坐桌前,脊背似冰山一般挺拔,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白玉杯,与洁白的肌肤融为一色。

  霍凌肃十年后回府,众人大都没见过他。如今一瞧,心中均想,这人是谁,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又是这样大胆?

  且不说他话里对新王妃的轻视,就是在今天这种场合,提起已经死去的前王妃,就已经是天大的罪过了。

  因而众人脸上的笑容都尴尬地凝在了唇边,咧开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周王妃更是陡然变了脸色。

  就连霍凌云也变了脸色。

  当然变得最难看的当属王云汐了。想起自己为何非要在舞苑考试上跳玉娢嫣创作的东西,肠子都悔青了。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首广袖霓裳是她生平所见最优美惊艳的舞蹈,若非这曲舞蹈,她也未必能在会考上一举得魁,给王孙公子们留下深入骨髓的印象。

  霍凌肃的话虽然说的难听,可毕竟是事实,周王妃也不好反驳。她眯了眯眼,唇边带了阴森的颜色。

  而霍凌肃恍若不见,依旧把玩着手里的玉杯,忽听有人道:“四弟远道回府,我敬你一杯。”

  出来解围的当然是霍凌云,他言笑晏晏地走到霍凌肃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霍凌肃并没起身,面色却从善如流,他突然招了招手,示意娢嫣为他倒酒。

  霍凌肃自从坐在桌上,就一直自斟自饮,自得其乐,闲的娢嫣差点忘了如今她是霍凌肃的使唤丫头。如今听他吩咐,慢了半拍,才将酒杯斟满。

  霍凌云这才发现霍凌肃身后的娢嫣,正巧娢嫣斟酒后抬了下头,一下子他又看见了她的眼睛。

  霍凌云心底一颤,怎么会是她呢?

  那天后霍凌云也一直纳闷,自己一向淡然自律,怎么会为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失神,而她一个村姑野妇,如何竟有那样一双澄澈如水,清隽如星般的眸子呢?

  霍凌云只一瞬间的失神,便回复如常,将酒杯在霍凌肃面前举了举,霍凌肃也抬起手中的玉杯,一饮而尽。

  霎时间,酒桌上刚才的尴尬荡然无存,众人又回复了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只有王云汐淡淡扫了霍凌肃一眼,只觉吃了个苍蝇般的难受。

  婚礼闹到黄昏方散。小丫头们忙着整理杯盏,霍凌云自然和王云汐忙着他们的洞房花烛,其他亲眷宾客也都纷纷驱车回府,管家并几个婆子忙着打典,一时又不可开交。

  霍凌肃自然是最闲的,人人都知道他是病秧子,谁敢劳烦他?何况霍凌肃每每黄昏就犯嗽疾,因而早早就回肃峰苑去了。

  卢三娘已经沏好了茶,捧到屋里。霍凌肃饮了些,和衣坐下。因他常年板着冰块脸,娢嫣跟他待在一块无比别扭,便独自到外间去了。

  娢嫣歇了一会儿,心想他咳嗽的这么厉害,要不要煮点燕窝润润肺呢?小时候她生病,长公主总是吩咐下人煮燕窝,放着莲子、枸杞、雪花洋糖,不管是味道还是颜色都好极了,想起母亲,眼眶不觉湿了。

  娢嫣抹干泪水,起身去找三娘,问后厨给四爷的份例多少,可还有燕窝么?卢三娘说到有一些,娢嫣便起身亲自去了,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这么关心霍凌肃,也许今日只有他还念着往日的自己,一种自怜和自哀吧。

  娢嫣取了燕窝,又怕下厨的人煮不好,叫卢三娘生了火,亲自调配。这房子还是当年的王御医送给她的,三钱燕窝,两钱雪花糖,莲子去芯泡开,煮七分熟后下,上头放一点薄荷叶,好似窝里嗷嗷待哺的小燕儿一样。

  娢嫣煮好了燕窝,端到屋里。果然听见霍凌肃正剧烈地咳嗽着。他颤抖着双手去拿水杯,见健壮的手臂上浮起一层青筋。

  娢嫣心中忽然一动,他这样高大,身体又很好,为何偏偏得上宿疾呢?而且她刚嫁到王府时,隐约听到一些传闻,霍凌肃的生母常侧妃似乎死得十分离奇,王府避而谈之,只草草发丧了。而常侧妃死后,四公子便染上重病,不停吃药,反而越吃越重,直到离开王府,才渐渐好转。

  以前的娢嫣幸福得要死,当然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如今重想,莫非这里头有什么隐情?他刚见自己时,谎称自己姓常,显然是对生母的挂念,莫非他的病和常侧妃的死,都与王府有什么关联?

  娢嫣思索间,已走到里间,将燕窝放在桌上,伸手接过霍凌肃手里的茶杯,“四爷,我煮了些燕窝,已凉过了,你喝些吧。”

  霍凌肃面色潮红,无力回话。娢嫣知道他每次发病都是这样子,便伸手端来燕窝喂他服下。

  燕窝里放了薄荷叶,又润滑又清凉,霍凌肃喝过便止了咳。他似乎嫌娢嫣喂得不好,索性伸手抢过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娢嫣见这端庄冷漠的大少爷,突然狼吞虎咽起来,有点好笑,道:“你慢着点!”说着,她递给霍凌肃一个帕子,又道:“我小的时候,也总是生病。有一次和你咳得一样厉害,我娘就把我放在腿上,一直摇着,摇了一天一宿。我小时候特别缠人,要是不舒服,就得整天整夜拉着娘亲不放,让她给我唱歌,讲故事,娘亲也从没烦过,不管再累再忙,她也会亲手给我煮燕窝,放着薄荷叶和莲子,她常说,我就跟那莲子一样,是嗷嗷待哺的小燕子,真后悔从前没多陪陪她老人家,以后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娢嫣自言自语地说完,猛然惊醒,心想怎么跟他说这些了?一抬头,只见霍凌肃静静地望着他,手中的瓷碗还没放下,似乎听得很入神。

  娢嫣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只怕露馅,忙解释道:“我小时候父母也是个财主,后来家里遭灾,才把我卖给了泰州王家……”

  霍凌肃似乎还沉浸在她刚才的话中,没有说话。娢嫣接过他手中的瓷碗,道:“你早点歇着吧。”低头见那瓷碗已经见了底,又道:“四爷爱喝,我明天再给你煮。”

  说着,起身离去。忽听霍凌肃又道:“站住。”

  “嗯?”娢嫣回过头,霍凌肃又冷冰冰地道:“我不爱喝,以后少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娢嫣到不生气,只觉得好笑,她翻了翻手里见底的瓷碗,“四爷还真是不爱喝呢!”意思是不爱喝你还一滴都不剩。

  霍凌肃竟然脸上一红,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娢嫣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脸红起来,到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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