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风月楼，建立在无忧城的凌峰山。这里山峦重叠，青翠的山峰耸入云霄。凌空的楼阁，竹子堆砌而成的翠绿阁道犹如飞翔在天空。从阁上往下看，云雾萦绕，只能隐约看见几分山下曲折的湖川和平原。

　　阁楼内，没有预想中的富丽堂皇，反而十分雅致。不知情的人第一次到此地都会以为这是书香门第或是武林世家，绝对想不到是收银买命的杀手组织。

　　凌飞霜进入风月楼后，随手拦了一路过的侍女问道：“楼主可在？”

　　“在的。”侍女停下脚步，见是风月楼一级杀手凌飞霜，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问道：“飞霜姑娘可是要见楼主？”

　　凌飞霜点点头：“嗯。”

　　“那请飞霜姑娘随奴婢来。”

　　“好。”

　　凌飞霜跟着侍女穿过游廊，绕过花海与假山，在一挂着“扶风亭”牌匾的水榭前停下，亭中传来缕缕琴声，清澈明净的琴声潺潺流动，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激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凌飞霜站在水榭外，侧耳倾听着从亭内传来的琴声。悠扬的琴声和着那清澈水流滑落水池的清脆声音让人不由得愉悦起来。

　　“请飞霜姑娘稍后片刻，奴婢前去通报一声。”

　　“嗯。”

　　这是楼主的琴声。凌飞霜在心中说道，只有楼主的琴声才如此让人沉醉。她微微闭着双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祥和。

　　“飞霜姑娘，楼主有请。”

　　“劳烦了。”亭中的琴声戛然而止，凌飞霜遗憾地睁开双眼，但是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霁风月，嘴角又抑制不住地往上扬，面具下的双眼隐含期待，终于要见到楼主啦！

　　她步履轻快地走进扶风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图。只见亭中之人高雅秀挑，身着一身月牙色的锦袍，衣服上用青丝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长发如墨散落在衣袍上，用同色的发带束起，偶有清风吹过，衣和发都飘飘逸逸，衬得霁风月似天上神明，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一般。他剑眉朗目，俊雅风流，眉宇间温文尔雅，细细一看却又似带魅含笑，两种极端的矛盾异常和谐地融合在一起，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而使他如画的容貌有了一种独特的风仪使人见之不忘。

　　凌飞霜稍稍抬眼看了一下眼前的霁风月，未等霁风月察觉就已经垂下眼眸，一副十分恭敬的模样。然而，只是一眼，凌飞霜的脑海却是像烟花炸开，万物寂静，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不再吵闹，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而已——啊！楼主，今天也很完美！这风雅不凡的气质，这沉静优雅端坐的姿态，这就是容貌如画，完美无缺的楼主！

　　虽然凌飞霜在心中惊叹着，然而面上是一点不显。对于自己的情绪，她一向掩饰得很好。她担心霁风月厌恶她——明明当时说好的——

　　所以，就这样吧，等到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等到自己赚了足够多的银两，等裴九那边事成……

　　“楼主。”凌飞霜低头恭敬行了一礼。

　　霁风月轻摇着折扇看着眼前灰扑扑的人影，灰扑扑的挎包，简单到极至的面具，放在任何场合都可以说是毫不起眼的。

　　霁风月对凌飞霜是有几分印象。原因无他，在风月楼像她这般奇特的人没有第二个——明明是个杀手却热衷于做生意，奈何没有做生意的天分，做什么赔什么。偶然听到楼里的杀手谈起凌飞霜时，都是两句话。第一句是，我前天路过凌飞霜开的酒楼，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第二句是，凌飞霜生意又赔钱啦，在啃馒头度日。

　　听多了楼内杀手的讨论，霁风月早不知扔到那个旮旯的良心突然就跳了出来，生出了几分不忍——堂堂的风月楼的高手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竟然要靠着一文钱一个的馒头度日，何等可怜，何等可悲！他自认是个体恤下属，善解人意的好上司，看到自家的杀手，金灿灿的摇钱树，陷入做生意的沼泽中爬不出来，有心想找她谈谈，劝说一番，人有梦想是好事，但是这样盲目地努力和坚持却是不行的！　奈何凌飞霜太过热衷攒钱做生意，每次有单子都跑第一个，很少有呆在楼中的时候。久而久之，霁风月也就歇了心思，罢了，个人有个人的活法，顺其自然吧。

　　不过，不知这次为何会前来求见？霁风月心中暗想，是任务没完成还是生意衰败，身无分文前来求助？

　　霁风月斟酌开口问道：“若无要事，你甚少来找我，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声音低沉温柔，仿佛带着磁性，吸引着听者只想每分每秒都向他的声音靠近。

　　楼主的声音……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为何楼主会这么完美呢？楼主说我甚少来找他？是不是暗示我以后可以光明正大来找他，而不是躲在暗处看着他？还有，楼主这是在关心我吗？是吧？毕竟楼主一向善良又温柔！

　　凌飞霜心里绽开了朵朵鲜花，她快速地瞄了一眼霁风月，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尽量语气平缓地回答道：“属下这次回来的时候，沿途听说江湖各大门派在酆都城无魂涯设下陷阱，想要对楼主不利……恳请楼主带属下前往，属下誓死保护楼主的安危。”说到最后，语气中带了一丝坚定。

　　对于有人花钱买自己的首级这件事，霁风月早有所闻，至于是什么人将他行踪的泄露出去，他根本不在意，毕竟每年这时刻，他都会前去无魂涯，有心人稍微注意一下就知道。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凌飞霜会主动请求一同前往。

　　“此次前去危险重重，我有安排。你没必要跟着……”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凌飞霜打断：“请楼主让属下一同前往。”

　　“哦？”霁风月有些好奇了，“人人都知此行危险，恨不得趁现在多接几个单子，趁机外出避开此次随行，你倒好，反而往上凑。该说你痴傻呢，还是忠心呢？”

　　“属下是否蠢笨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楼主的安危。只要楼主好好的，属下就是再蠢笨也没关系。”

　　“是……吗？”霁风月一怔，似乎第一次认识凌飞霜一般，一双俊目带着几分审视直视凌飞霜，凌飞霜不卑不亢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量着。

　　霁风月收回视线，轻摇着折扇，终是应下。

　　“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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