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这几日，安固县气氛低迷。
张平和莲蕊都暗自将衣物打包好，只等批复的公文一到，便可启程回家。
徐文婉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如今她赶在府台大人高慈办寿宴之际请假四个月之久，这摆明着打脸。
可梁英郡已经发话了，全族人性命拿捏在旁人手里，她实属无奈。
其实就算她请假批下来，可寿礼之事，却不能轻易马虎。
她就算回家，也需将礼物交给旁人，代为转交。，
连梁英郡如此家势也老老实实遵守这些繁文缛节，可想人情往来有多么重要。
至于送什么礼随多少份子钱，倒要有个章程。
需知道，这次是府台母亲寿宴，明日是某某某儿子成亲，上峰下属同窗亲友，各种人情往来，多不胜数。
光是随份子就吃穷了她。
她这边是又愁又急，可县里的公务一日忙于一日。
晚上挑灯查阅黄檀村十口命案的卷宗，又仔细询问县丞和仵作案件上的一系列细节。
既然是她经手抓到疑犯，又是她亲自押解回县，又是她亲口定下开堂时间，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徐文婉向来对犯罪破案感兴趣，她读过古今中外各种侦探小说，可现实毕竟不是小说，古代的刑侦手段技术水平更是落后，极为寻常的案件，也可能成为悬案。
黄檀村十口命案，卷宗上写的很明白。
整个事件灰暗而又悲惨。
曹岁生暴戾凶狠，他的妻子郑氏忍受不了毒打，趁夜逃回娘家黄檀村。
曹岁生知道后，追到黄檀村，逼岳家交出郑氏，一时凶性大发，才犯下这滔天血案。
曹岁生逃亡在外，而郑氏最后被发现自缢在黄檀村郑家宅原来她未出阁时所居住的屋子里。
婚姻的残酷，在这个案件当中，发挥到极致。
其实无论哪个时代的女子，如果嫁错了人，若是不能自立，那等待她的，只有更加悲惨的结局。
被杀的十口人当中，除了两个小孩子是被捂死的，其余人包括男女老少，全部是被刀捅死的。
除了郑氏父亲和两位兄长下地务农，逃过一劫，留在家里的是郑氏的后母、两位嫂子、两个未出嫁的妹妹，还有郑氏同父异母身体孱弱的弟弟和弟媳，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一位年老的陪嫁婆子，全部遭遇毒手。
杀人凶器就扔在郑家宅院之内，这把凶刀是疑犯曹岁生亲手所打造的铁制品。
曹岁生是逃离黄檀村时，被人发现的，而后打伤前来追捕的巡检和捕快，逃到永宁的本觉寺，藏匿起来。
她看过后提出了几个疑问。
为什么面对婴儿，凶手要换行凶方式？
为什么郑氏没有被捅死，而是自缢而死？
曹岁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一家子人，全部杀死的？
早知道，那日去黄檀村，应该到郑家宅院这个凶案现场再仔细查看。
村里的乡民也要多加询问，总会有意想不到的线索。
曹岁生光凭长相，简直是在脸上打着标码，我是凶手。
徐文婉跟徐鸿商量，看能不能找个时间再去黄檀村一趟。
可是县里已经募集了许多银两和材料，又招集了当地百姓，所有防御工事拣占据重要位置的先一起动工，如此一来，她自然少不了每处都要巡视。
安固县除了城墙之外，还有三处所城。
相较之下，其中以蒲岐千户所城规模较大，在安固县东北处三十里，是离县城较近的所城，
是以徐文婉最先便到这里。
据说上一次修葺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修城墙的那些石块绝非她想象中的碎石料，都是大块的岩石，而且城墙的厚度二丈有余，几乎与高齐平。
尚未到所城，她便远远见城门外官兵林立，黑压压的人群让她有不妙的感觉。
徐文婉忙让马车停下，让随行皂吏先去打听，果不期然，据说赵指挥使正在巡检卫城。
面对赵指挥使，徐文婉总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令她不安的是，盖竹山上所发生之事，赵廷翔究竟有没有发觉她的真相。
能躲开是最好的，怕就怕，她不得不面对啊。
所城内有千户十四名，此时都跟随赵指挥使左右，其后有磐石卫随行官兵，个个人高马大。徐文婉及至跟前，被如此铁血之气给压制地透不过气来。
她与众位官兵互相见礼之后，打算询问一下修建的进展，用快速简便的方式搞定就走。
可赵指挥使似乎没有各自行动的意愿，竟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只听一位千户笑道：“徐大人是南方来的吧，南方人长得就是小巧。”
“这就不对了。李千户也是南方人，从胡建来的，你看他……”
胡建……徐文婉忍着笑意。
“各位大人，你们请便，我就看一下城建的情况，马上就走。”
被这些彪形大汉围绕着，她很难集中精神。
一直没有开口的赵指挥使，蓦然道：“徐县令，这附近村落，如杏林、后横、下岙、杏庄、玛瑙等八处村落各建有烽火台，不若一同巡视吧。”
那严肃的表情似乎在说：走也得走，不走也得一起走。
八处，皆在不同的村落……地理位置似乎是围绕着蒲岐城，也就是说，这是一条很长的巡视带。
徐文婉望着赵指挥使刚毅的面容，心里发憷。
“指挥使大人，下官午后还有一堂很重要的案子要审，今日的安排只是巡视一下所城。若是八处峰火台皆到，恐怕会误了公事。”
镇海将军冷冷道：“那徐县令今日便先巡视蒲岐城吧。”
徐文婉忙点头称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蒲岐城有四处城门，南处近海，离海只有五里，修建也是从此处先着手。
城内千户前面亲自带路，一边四下指点介绍。
徐文婉专注地听着，赵指挥使带着大部队与她同行。
赵指挥使这张脸，除了见他笑过一次之后，就再没见过其他表情。
可她总觉得，赵将军应该不讨厌她吧。
要不然，观看城所围墙这样枯燥又浪费时间的事情，谁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
好不容易四个城门都看了一遍，徐文婉觉得终于可以脱身之际，赵指挥使道：“已是正午时分，徐县令留下一同用个便饭吧。”
平生第一次（包括在现代），她吃到了军中的伙食。
菜色和米饭都说不上好和坏，若是对寻常士兵来讲，可能还好，可对于在场皆是六品以上的官兵来说（她七品除外），就不尽如人意了。
众军官坐姿如松，行动统一，对菜色口味，不置一词。
徐文婉心中觉得赵廷翔治下有方，如此严明的纪律可见一斑。
“徐大人，不要嫌弃军中的伙食差啊。这个已经算不错了，你若去营寨看看，吃饭都成问题了。”有官兵见她小口吃饭菜，便大声道。
徐文婉听不明白，只得装傻。
吃过了饭，赵指挥使道：“薄岐城例行检查已经完毕，徐县令，正好顺道一同回县城。”
徐文婉失声道：“指挥使大人不是要巡视八处烽火台么？”
“下次一起去吧。”
“……好。”徐文婉应下了。
赵指挥使骑在马上，原本随行的卫所官兵，如指近佥事等都先行回磐石卫了，身后只跟随了四五名官兵。
徐文婉坐在马车当中，与徐鸿面面相觑。
徐鸿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该不会赵将军……也知道了吧？”
徐文婉茫然道：“大概不知道吧。”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徐鸿见她脸色有异，心中更加惊惶。
徐文婉抿唇道：“他肯定不知道，如若知道了，以他如此铁面无私的性格，大概不会象梁英郡那般手下留情，可能当场就揭发了。”
徐文婉从车窗看过去，望向前方骑在马背上的赵指挥使，挺直的腰背，每个动作都象是蕴着着无尽的力量。
象是感应到她的视线，赵指挥使突然回望她，目光不若往日那样凌利冷峻，嘴角也似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徐文婉一怔，忙转回身，坐正了身体。
所幸的是，到了县里，赵指挥使终于离开去了协镇署。
徐文婉松了一口气。
虽然赵指挥使说话很有礼，身上那种彪悍肃杀之气也收敛了许多，可一旦接近，她还是觉得畏惧和不安。
回到县衙，徐文婉收到公函了。
果不期然，凛然激愤的两个大字“不准”，显见出府台大人批复公文时的心情。
这可怎么办啊？
“堂哥，要不然你再去一趟永宁县吧，知会梁大人一声。不是我不想走，是实在走不得。”
徐鸿也叹息道：“九月初便是府台母亲寿辰，到时候送上贺礼，再行请假，或许还有希望。”
可问题是，她得送多贵重的贺礼，才能把这四个月的假给请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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