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嫉妒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将林仁肇敏感的神经扎的很疼、很疼，他强压着心中的妒火，冷冷道：“开车！”

　　小蒋知趣的快速发动车子，暗叹了口气想，真是有缘无分，奈何天。

　　林仁肇凝视着观后镜，看着韩晓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陷入沉思。自己这是又何必呢？她早就将自己从她的生命里排除了，不是吗？当她斩钉截铁地说：“林仁肇，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只是想利用你帮我减轻点负担罢了。”自己就该醒了，却固执的以为，这话纯属谎言，她必定是爱自己的，即使她一声不吭的离开，也是有千般理由，可现在看来，自己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想到此，林仁肇的心仿佛被毒蜂的螫针猛刺了一下，伤口虽小，可毒液已注入体内，瞬间，五脏六腑都疼痛不已。

　　小蒋深知这五年林仁肇是怎么熬过来的，刚才那一幕，对他的打击着实有不小，此时，见他脸色煞白，木木地望着前方，不免有些担心，轻声道：“林先生，要不要在路边停一下？”

　　林仁肇微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身体，低沉道：“去梨园。”

　　小蒋有点纳闷，梨园是林仁肇在市中心为其父母新购置的一套别墅，距离平城医大的附属医院很近，为的是方便父亲就医。而这几天桐桐发烧，老爷子和老太太不放心，把孙子接了过去，这事林仁肇是知晓的，那他肯定也知道薛佳音这段时间也会在那里，按照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的惯例，他怎么突然会选择这个时候过去呢？

　　林仁肇刚下车，管家刘婶就兴高采烈的跑了出来，“少爷回来了，刚老爷子和小少爷还念叨您了。”

　　林仁肇微微点了点头，径直向大厅走去。

　　桐桐正趴在地上推玩具小汽车，看见林仁肇，立马站了起来，一边向林仁肇跑过去，一边欢快地喊道：“爸爸。”

　　林仁肇蹲下去，将猛扑过来的桐桐抱了起来，看着他额头上的退烧贴，带着笑意问道：“这几天桐桐是不是很难受？”

　　桐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稚嫩道：“妈妈说我是男子汉，要坚强，我难受就不难受了。”

　　听着儿子逻辑有些混乱的表述，林仁肇心思沉重，自己从来都不屑这种“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教育理念，自己从小就是这么被母亲灌输长大的，那时他多么希望在自己受伤或者难受的时候，母亲能抱抱自己，安抚一下自己，可从未得到过，现在他倒希望自己的儿子活的洒脱一点，真实一点。他心疼地在儿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微笑道：“难受了就说出来，没关系。”

　　桐桐眨巴眨巴了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父亲，小声道：“真的吗？那妈妈会不会生气？”

　　林仁肇刚要开口，佳音下了楼，含笑道：“桐桐快下来，爸爸累了。”

　　桐桐乖乖地扭了扭身子，示意要下来，林仁肇就随了他。可看着他一脸恭顺外加一点恐惧的神情，只觉心中一痛。看样子，自己要多花点时间在他身上才好。

　　佳音笑脸盈盈地迎上来，说道：“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林仁肇充耳不闻，向楼梯口走去，佳音紧跟着，微笑着说：“妈这会不在，约了冯太太去了南坡寺，爸在书房。”

　　林仁肇略微点了点头，母亲每逢初一、十五都有去南坡寺烧香的习惯，这个他知道，母亲也常说拜一拜总是好的，菩萨会保佑。记得有一次自己将母亲的话说给韩晓听了，她立马兴奋道：“那我们也去拜一拜。”自己就被她强拉着去了南坡寺，在火红的太阳下，她跪在菩萨殿前，紧闭双眼，双手合十，高举着燃香，口中念念有词，一副很虔诚的模样。等她礼毕，抓到自己正偷瞄她，很不严肃的样子，她立刻恼了，生气道：“你这么不认真，我许下的愿就不灵了！”

　　林仁肇不以为然，笑嘻嘻地凑到韩晓的耳边，低语道：“你许了什么愿？是不是让菩萨保佑你早点嫁给我？那你直接问我好了，不用这么麻烦。”　韩晓脸颊绯红，猛地站了起来，狠踩了他一脚，朝着后殿走去，林仁肇笑着起身，跟了上去。

　　她一脸娇羞的模样清晰如昨，又恍如隔世……那日她许下了什么样的愿望，如果自己足够虔敬，是不是一切就能改写？

　　佳音见林仁肇久立在楼梯上不动，小心问道：“怎么呢？你是不是有事找妈，那我打个电话给她，让她回来。”

　　“不用。”林仁肇生硬的迸出两个字来，向书房走，佳音停了脚步，转身吩咐管家，“今天晚上多加点菜。”

　　“好的。”管家笑着答应。

　　佳音只觉心情一下好了很多，他的态度虽然依旧冷淡，但她还是嗅到了一丝难得的温热，至少他们之间有了吵架以外的交流。

　　林仁肇推门进去时，父亲正在研读《史记》，见他进来，扶了扶眼睛，笑道：“今天怎么得了空过来？”

　　林仁肇拉了书桌前的椅子坐下，顺手将父亲泡好的大红袍斟入茶杯中，笑道：“我是来讨茶喝的。”

　　林父微微一笑，喝了一小盅茶，笑道：“哦，只要不是来讨债的就好。”

　　林仁肇笑了笑，又自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自从集团经历那次危机，父亲突发老溢血，经抢救痊愈了之后，他就完全退居二线，不再过问集团的任何事。他曾说过，任何人都不可能永远处在权利的中心，与其做个令人生厌的“太上皇”，不如及早抽身，过几天舒心的日子。现在他每天读书、喝茶、下棋，过的倒也自在，最难得的是他学会了幽默。

　　林父看了一眼林仁肇，笑着说：“你这般饮茶，真是白白浪费了我的茶。”

　　与父亲斗嘴也是一乐事，不经间林仁肇来了兴致，故意争辩道：“牛饮也是饮，细品也是饮，何来浪费之说？”

　　“此饮非彼饮……”

　　父子两正相争甚欢，父亲的电话却响了，他神情有些古怪，接了电话只听见他略显吃惊的反问道：“数据可靠吗？你确定？”

　　寥寥数语，父亲挂了电话，静了一会，神情凝重地说道：“你现在就带桐桐去趟医院，齐院在等。”

　　林仁肇见父亲神色如此，就知桐桐的病情绝非佳音说的发烧这么简单，立刻起了身，说道：“好，我这就过去。”

　　林仁肇快步跑下楼，一把从保姆的怀里抱过桐桐，转身向着门口奔去，保姆惊愕地在身后喊：“少爷……少爷……”佳音闻声从厨房跑了出来，问明情况，急忙追了出去，可林仁肇的车子已驶上了小区的主路。

　　林仁肇到达医院的时候，齐院长已在急诊门口等了。

　　“从血液的化验结果来看，桐桐很有可能是急性白血病，为了进一步确定病情，我们需要对桐桐再采集一次血样。”　齐院长见到林仁肇单刀直入。

　　在来的路上林仁肇想过无数中可能，却没想到会严重到如此地步，心中惊骇不已，瞅了眼伏在自己肩头乖巧的儿子，一阵心痛，四肢瞬间变的没了力气，双脚仿佛黏在地板上，有些迈不开步子。

　　齐院长见林仁肇如此反应，不由拍了拍林仁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件事对于家父打击很大，现在您一定要停住，才利于孩子的治疗。”

　　林仁肇强压着内心的悲痛，微微点了点头，跟着齐院长疾步向着化验室走去。

　　采集血样时，桐桐紧紧地咬着双唇，将头扭向一旁，一声未吭，坚强的像个大人，林仁肇看着鼻子一阵发酸，他仰了仰头，将眼眶里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

　　采完血，齐院长邀请林仁肇去他办公室等结果，林仁肇拒绝了，他想第一时间就知道化验的结果，便坐在楼道的长椅上，眼睛不眨地望着化验室领取结果处的窗口。

　　闻讯赶来的佳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蹲下去，一把抓住林仁肇的胳膊急切的问道：“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

　　林仁肇麻木地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已经熟睡的儿子，仿佛睡着了，一切就都会过去。

　　佳音站起身来，泪流不止，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着她的全身，周身的细胞有着钻心的疼，她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座椅上，慢慢地她干涸地嗓子里发出了呜咽声。林仁肇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她苍白的脸上泪水横流，精致的妆容被冲刷的如同一幅油彩画，心不由一下子软了下来，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一丝温热传递到佳音冰冷的身体里，累积的情绪瞬间爆发。

　　林仁肇双眼黯淡无光地盯着脚下的地面，心抽痛的厉害，愧疚的情绪如同数万只蚂蚁，顺着血液流进心房，令他窒息。

　　两个小时过后，化验结果终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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