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祥的女孩回来了

　　五年了，羊城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儿变化，但是并不大，无外乎就是街道比以前拓宽了，周边新建了几幢楼房而已！苏夏背着一个瘪瘪的包，已经在外面磨蹭了两个半小时，新买的安踏快要磨穿鞋底了，才长吁一口气，挺了挺夸夸的背，才慢悠悠拐进一个小区：天成帝景。

　　才刚一进到院内，小卖部徐婶特有的大嗓门传来：“哟，这不是夏夏吗？都几年没回了，这丫头，你爸前天还跟你徐叔提起过你呢，唉….她嫂子，你瞅瞅，这丫头跟夏兰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徐婶，你真会说话，人家夏夏本来就是夏兰亲生的嘛….”那个被称为“她嫂子”的女人，正吃力的往一辆电动三轮车上搬啤酒，抬头冲苏夏笑了笑，亲亲热热地招呼道：“来啦？妹子？”

　　还在神游状态的苏夏，终于回神了。强扯起嘴角：“嗯，徐婶，娟嫂子，你们好！”嘴里打了声招呼，但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只是象征性的顿了顿，便抬脚朝电梯口走去。

　　“这丫头小时候多耐人，你看现在….好像别人都欠她钱似的…哎，小娟，你不知道吧，这丫头毒着呢，出生在2月初一，这么不吉利的日子，生她时，夏兰大出血差点死掉，刚会走路，看上一个布偶，结果夏兰没带那么多钱，把她撂到我这儿后，又揣上钱去了，谁知道回来的路上出车祸了，肋骨都断了……你说说，这丫头毒不毒，也幸亏夏兰在她小小年纪的时候走了，要不早晚一天被……”

　　“徐婶，小声点……夏夏这么多年心里也不好受….女孩子都敏感着呢，唉！摊上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妈….”

　　“　就是，看着夏兰一副文静秀气的老实样，谁知道私底下竟是这么个下流胚子！老苏也是有福气的，虽说有点钱，但也算不上大富大贵吧？是吧？李家闺女上杆子缠着…老话里怎么说来着，去了个菜团子，迎来了白馒头------命真好，头胎就是个宝贝儿子！”

　　直到苏夏走进电梯，两个女人的对白还隐隐约约传来。苏夏甩甩头，她就知道只要她出现在这个破地方，流言蜚语总会接踵而来！苏夏对这些个左邻右舍从来没有过好印象！从几岁的时候她就看明白了，这些所谓的热心人，总是当面对着她和她的家人说些道貌岸然地安慰话，背地里却几乎要把舌根嚼烂！所以，当着这些人的面，苏夏从来没有哭过，她想这些丑陋的人们终究要失望了，因为她们的同情心无处安置，注定会郁郁而终的。

　　她只是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再次来到这个让她痛苦不堪的地方。可是小姨告诉她，你已经是成年人了，所以应该体谅一下做父亲的心情。如果你谈过恋爱，你便会知道：什么叫爱之深恨之切！

　　苏夏摇摇头：“小姨，我这辈子也不想谈恋爱！也不会成家！”

　　苏夏义无反顾地跟小姨走后，她当然不会知道他的父亲当晚喝多了，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手里拎着那只苏夏从小抱着的布偶，满大街找女儿。她想：如果小姨晚几天来接她的话，估计也看不到她了。在这个家里，她就是个多余的人，爷爷奶奶以前都不怎么待见她，自从妈妈出事后，更是指桑骂槐地给她甩脸子。一开始，爸爸还会无力地为自己争辩，可是后来渐渐地也不喜欢自己了…谁让她长的像妈妈了，妈妈走的时候她才四岁不到，若不是小姨让她看相片，她恐怕永远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柔柔弱弱的小身板，抱着一个娇憨可爱的女婴，脸上挂着恬静的笑。一颗梨涡若隐若现。那种小女人的委婉气质，是谁如此大的魅力让她做出这种抛夫弃子的决定的？

　　前年，父亲终于从母亲的阴影中走出来，跟一个小他19岁的女孩结婚了。其实，她本是不愿去的，跟着小姨生活了13年，父亲从来没有去看过她，只是象征性的寄些生活费。小姨是生意人，那点钱怎会看在眼里，可是自家姐姐的所作所为，令她没有底气去计较，可是为什么恨自己的妻子，却捎带上连亲生女儿都不闻不问了.

　　咽不下心底的那口气，你不是恨我姐吗？你不是不待见你闺女吧，我就把她变成姐姐的样子，让你时时膈应、天天厌烦！所以，苏夏15岁那年，她便带着外甥女去整容了，照着姐姐十七八岁时候的相片去整的，本来母女二人相似度就高，这一整，简直像双胞胎一样！当她听说姐夫要结婚了，她便带着苏夏直接去了婚礼现场。特意把苏夏打扮成姐姐跟姐夫刚恋爱时的穿着，连发型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不出意外的，等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时，姐夫在看到苏夏的一刹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使她心里有些恨恨的快意，可是，让任何人没想到的是，新娘的母亲看到她们后，竟然白眼一翻昏了过去。接着便口吐白沫，抽搐成一团。等送到医院诊断：说是脑充血….然后，居然就这样走了….

　　婚礼草草收场，没几天女方家办起了白事，小姨有些心虚地带着苏夏离开了，回到S省后还跟姨夫直嚷嚷：我只是带着咱外甥女去看看，又没有打算闹事，那老太太居然给吓死了….老公啊，我这算不算过失杀人啊….

　　“…..叮….”一声响，把苏夏从回忆中拉出来，十楼到了。苏夏深吸了口气终于在门口站定，犹豫了片刻，按下了门铃。“哒哒哒”里面传来拖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接着，门哗一下子被打开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半掩着身子，问道：“请问，你找谁？”

　　苏夏脑袋懵了一下子，第一反应走错楼层了。于是讪讪地答道：“对不起….”

　　“夏夏！”苏夏刚要转身离去，一声惊喜的声音，苏夏重新回转身，便看到围着围裙的父亲，手里还举着一把锅铲。

　　苏夏忍不住为自己的好记性而惭愧，那个女人不就是父亲的小老婆么？

　　“夏夏？真的是你？快！快进屋！”苏明城惊喜的把跟前的女人往旁边一推，然后把女儿亲切地揽过来，苏夏秀气的眉毛紧蹙着，加快了脚步，与父亲拉开些距离，随手把背包扔在沙发上。女孩殷勤地倒了杯水递给苏夏。

　　“谢谢！呃…我该叫你什么呢？…”苏夏打量着女人那身价格不菲的衣服。垂下眼睑，接过水杯，吹了吹却没喝。

　　“夏夏，她…她叫李婕，你就叫她…”苏明城的脸色很不自然，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下去了。

　　“小妈是吧？”苏夏放下水杯，语气平淡地说道。

　　“夏夏…你什么都不用喊……”苏明城面对像是一夜间突然长大的女儿，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谈话了。

　　“我无所谓，反正那个女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们的事我没兴趣管！对了，爸，听小姨说，家里出事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事吧？其实没必要通知我的！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脑袋虽然愚笨、学习又不好，但也不希望受到任何外来干扰！”

　　“不是…夏夏，你奶奶在五月底的时候去世了，临走的时候，说想见见夏丫头…我给你小姨打电话，你小姨没有接，你奶奶….”

　　“爸，你没必要撒这么个毫无意义的谎吧？打我记事起，她都没正眼瞧过我，小妈不是给你们苏家生了大胖小子吗？她老人家哪里还有那个闲心想起我来…”苏夏撇了撇嘴角。

　　“夏夏…爸爸知道，以前爸爸还有爷爷奶奶对你不好，但那都是你妈妈….”

　　“请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人好不好？”苏夏再也忍不下去了。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急剧而上的悲愤，让她不可自已的浑身打颤，就连说话的时候，上槽牙直磕下槽牙：“你们造的孽，为什么要让我来偿还？这辈子我永远不会原谅那个女人和你！我那时候虽然小，可是我记得真真的，你们都恨不得我死了才开心呢！不就是那个女人跟人私奔了吗？有什么可憎恨的？嗯？你不也找到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人嘛？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应该感谢那个女人才对！她要是不腾倒地方，你怎么会娶到这么年轻的老婆？….”

　　“夏夏…”苏明城震惊而痛苦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女儿一张一翕的小嘴，他再也说不出话来。那种熟悉的愧疚感急剧席卷全身…

　　“你们父女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城哥你不是给夏夏买了新衣服吗？快去拿来呀！”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李婕突然娇声娇气的开口道。苏明城愣了愣，马上明白了：这是小妻子在帮着打圆场。

　　苏明城急忙冲进卧室，提了几个纸袋子递给女儿：“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粉色和紫色！我都买了，快试试合身不合身？”

　　苏夏伸手接过，慢慢地放在膝盖上，打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件非常漂亮的紫色连衣裙，于是拿出来，用手轻轻摩挲了片刻，方说道：“我已经好几年不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了，跟我的年龄心情不搭，我现在最喜欢穿灰色和黑色的衣服！”下意识扫了眼身上灰色的薄衬衫，然后把衣服往李婕手里一塞：“我怎么觉得这几件衣服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君子不夺人所爱，还是你收起来吧！”苏夏并不傻，即使没有正眼瞧，她也观察到，刚才李婕在看到爸爸拎过来的纸袋子后，脸上那种肉痛的表情！

　　“夏夏，真的是给你买的！”苏明城急切地说道。

　　“呵呵...我想你记错了，我怎么可能喜欢如此花俏的衣服！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有那个心多疼疼你那宝贝儿子好了！”

　　“夏夏...爸爸真的想弥补....”

　　“弥补？这么些年我所受到的打击和伤害，你确定你能弥补过来？”苏夏说的云淡风轻，成功地看到父亲脸色发白，为什么明明打击的是父亲，痛的却是自己？

　　“哇哇…”卧室一阵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僵局，李婕风一样的冲进卧室，苏明城也禁不住勾头朝里面望去。

　　“嗤….还真是，这女儿跟儿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爸，你要是不放心你那宝贝儿子你就赶紧去看看呗，我这个局外人又不会笑话你…”

　　“不是….夏夏，你误会了，你弟弟他打生下来身子就弱，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大早晨就发烧了….”苏明城搓着双手解释道。

　　这时，李婕抱着一个六个月大的婴儿走出来，也不知为什么，原本已经换过尿布不哭不闹的他，被抱到父女俩身边时，突然就像被谁狠狠掐了一把似的，“哇…”的一声过后，小脸渐渐变的青紫…惊恐的眼神死死盯住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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